第33章
?經過了昨晚的事，佳佳算是見識過嚴勵的冷淡了。
她猜，嚴勵應該不會想和她坐在同一輛車裏去上班，所以，昨晚特意将鬧鐘提前了一個鐘。可惜，還是因為不小心賴了一下床，起晚了。
她下樓的時候，嚴勵仍舊像往常一樣，優雅從容地坐在餐廳品味營養早點。
昨晚想了一整晚，她算是想明白了，她和嚴勵兩個人本來就是協議結婚，既然當初搬到同一個屋檐下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完成各自的各自的目的，那麽，只要最終的目的達到了，還去計較對方的态度，就顯得矯情了。
她是跟他合作，又不是跟他談戀愛，計較太多，自尋煩惱。
當她匆匆跑向鞋櫃，從裏面拿出自己的鞋，身後同步傳來一道低沉而又嚴肅的聲音，“有老虎追着你嗎？早餐都不用吃了？”
是，是有老虎。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生活就是那只猛虎，不停追趕着人往前跑，一刻都不敢停歇。因為只要稍有懈怠，就會被猛虎啃得骨頭都不剩，而且沒有人會同情。她唐佳佳就是這普通人中的一員，她有着和普通人一樣的擔憂和煩惱。而這些，嚴勵怎麽會懂？畢竟，他不曾被生活逼迫過。
在嚴勵的震懾下，她不得不在他旁邊乖乖坐下。胡亂喝了兩口鮮果汁，啃了一小塊奶酪面包，她便挎起包包，低頭看了下時間，又着急忙慌的跑。
哪知道，嚴勵又開口叫住她，“我準備的早點，就這麽難以下咽？”
佳佳不禁苦叫連連，“嚴總，別玩了，我要遲到了！”
“至少把果汁喝完。”嚴勵板着一張臉，頗具威嚴。
兇是兇了一點，但至少他讓步了。佳佳折返回去，咕嚕咕嚕喝完果汁，順手還拿了一片奶酪面包。哼，誰還會跟吃的過不去！再說，她都這樣了，這回他沒話說了吧。
——
別墅到公交之間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所以說，像她這種只有坐公交的實力的人，幹嘛要住別墅？簡直受罪！
嚴勵的車子，直接從她身邊的車道飛馳而過。看來，她猜得沒錯，他真的不想和她坐同一輛車裏。好在她有先見之明，避免了上了車後又被趕下車的尴尬。
在轉過前面路口的時候，車子不疾不徐靠路邊停下。熄火了？故障了？管他什麽問題，跟自己也沒多大關系，她索性不想，蒙頭繼續快走。當她從車尾走到車頭的時候，嚴勵搖下車窗，露出一張清雅隽秀的臉，沒有太多表情。
Advertisement
“唐佳佳！”
“到！”她條件反射地立定，然後轉身，“嚴總，有什麽指示？”
就差對他敬禮了。
“你打算就這樣去嗎？”随着話音落地，他閑閑地瞥了一眼她的腳。
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佳佳本能地跟着他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雙腳。沒什麽不對勁兒啊。
還沒等她理解透徹他想表達的意思，嚴勵又補充了一句，“不是說要遲到了嗎？”
所以呢？她擡頭望他。
她從嚴勵一臉“你個笨女人”的神色中立即頓悟，他這是要她上車呢。
佳佳立即自動自覺地跑向副駕駛，關上車門，系上安全帶，一氣呵成。車子發動最後還故作客氣地說了一聲，“麻煩嚴總了。”卻換來嚴勵不屑一顧的眼神。
又看不起人咯。看不起幹什麽還要把人請上車？佳佳學着他傲嬌的樣子，将臉轉向車窗。
**
之前合作的攝影師在拍攝現場被高空墜落的工具砸傷，受工傷進了醫院，她也是今天上午才收到消息。
攝影師意識恢複以後，立即幫她聯系了另一位同行，并對不能和她一起工作而表達了遺憾。佳佳買了水果，跑到醫院去探望，不說別的，光是他這種敬業精神，就值得敬佩。不過因為醫院限制探望人數和時間，最後她還是把機會留給了家屬。
化妝師還是和她熟悉的，有着朋友這層關系，見面的時候，總會自然而然地聊起生活問題。
“我前兩天才聽說，你又結婚了？結婚都不告訴我，看來，某些人是沒把我當朋友。”
“這件事解釋起來挺麻煩的，但是，我那個時候真心覺得，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
“你該不會是被逼的吧？”很快就腦洞大開，繪聲繪色地說，“電視劇不都這麽演嗎？豪門世子為了達到某種目的，逼迫女主角嫁給他！不過還好，故事的最後通常是g。”
越說越激動，最後眉飛色舞地補充道，“無論是電視劇還是現實生活，我就喜歡g。”
佳佳也喜歡g。可是，她和嚴勵，最後會走向怎麽樣的局面？怎麽樣，才算是她和他的g？一切都是未知數。生活最刺激的地方，大概就是人們永遠無法準确預估下一秒吧。
既然無法預料，那麽就幹脆不去想，想再多，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把握現在，做好該做的事情，才是聰明的做法，不是嗎？
佳佳拍拍的肩，“放心，不是被逼的。”
“是不是被逼的，待會兒我見了就知道了。”一臉狡黠，“世界上有三件事是沒辦法隐藏的，貧窮，咳嗽和愛情。我已經知道，今天采訪的這位就是你現任老公。一會兒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
佳佳眉眼一挑，帶着戲谑的語氣對他說，“愛情偵探，觀察結束之後，別忘了把結果告訴我哈。”
她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實際上，她根本猜不透嚴勵的心思，或許是當局者迷，說不定能幫她看清呢。
耳邊出現兩種腳步聲，其中一種尖銳響亮，是高跟鞋敲擊地板的聲音，另一種沉穩有力……大概是嚴勵和來了。
完蛋了！直到現在，攝影師還沒個影呢。
先化妝吧！佳佳鄭重其事地把嚴勵介紹給。嚴勵從進來到現在都沉默不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愛我們佳佳嗎？”突然問剛落座的嚴勵。
卧草！這愛情偵探當得也太直白了吧。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他是這般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男人啊！
佳佳見鏡子裏嚴勵并不算好看的臉色，忍住扶額的沖動。
就在她想不到方法打破尴尬的時候，嚴勵開口了，“我的生活，包括我的愛情，從來不需要向誰報備！”
這生硬的話語和傲嬌的姿态，果然是他的風格。
不過，不都說了嘛，也是很有個性的主啊。只見下巴一擡，“你的妝，大概也不需要誰來幫你畫！”
嚴勵盯着鏡子中的男人，冷冽地說，“正有此意！”
他們兩個，每一個是省油的燈，眼看火就要燒起來了，佳佳趕緊站出來打圓場。
好不容易把兩個人的火氣降下來，願意和平共處了，退到一旁的她發現還有一個大麻煩。
就立在嚴勵身後，身姿娉婷，卻對着她大眼瞪小眼。
如果攝影師還不來，她估計得被冷美人的眼神淩遲處死。
佳佳低頭避開她逼人的眼神，默默從口袋摸出手機，找到新攝影師的電話，正要撥電話過去，一個女孩子突然闖了進來。
她欣喜地挂了電話，熱情地上前迎接，問她是不是同事介紹過來的攝影師。
哪兒知道，女孩子對她視若無睹，徑直朝坐在化妝臺前的嚴勵奔去。
“嚴總，還記得我嗎？”女孩萬分激動，見嚴勵沒有反應，提醒道，“上次科源公司十周年慶典上，我們見過的。我還跟您一起喝了酒，不會就這樣把人家忘了吧？”
看嚴勵一副的确記不起來的表情，該不會風流債太多，記不得了吧？佳佳想起第一次見嚴勵，他就是帶着女人去酒店，現在這位……她自動腦補了許多旖旎畫面。
心情嘛，因為那些畫面而變得不太美麗。
不過卻聽到嚴勵不太确定地說，“我記得你是那個……萬總的小女朋友？”
女孩子嬌羞一笑，“已經分手了啦，人家現在是單身哦！”說完，更是熱情地纏着嚴勵的手臂，左搖右擺的沒了骨頭似的，“嚴總，一直想問您，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啊？”
原來是愛慕者啊，這架勢也真是夠主動，夠熱情，夠……不知廉恥的，佳佳這個時候倒有點好奇了。她想看看嚴勵會用什麽方法擺脫這個突然出現的麻煩。當然了，以她對嚴勵的了解，他或許并不想擺脫，而是樂于接受。
不過，嚴勵接下來的方式，不但出乎她的意料，還令她有點小觸動。
嚴勵擡了擡手臂，将女孩的手拿開，回望了佳佳一眼，“喜歡我太太這樣的。”
佳佳這個時候，恰巧與他四目相對，心裏說不清是怎麽樣的一種感受。他對她的态度，一直算不上好，這兩天，甚至有些冷漠，可是此刻，他的眼神，他的話語卻如此情深意切。她真的弄不懂他。
弄不懂就弄不懂吧，反正她現在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嚴勵說了，他喜歡她這樣的呢，嘿嘿嘿^_^
“太……太太？您結婚了？”女孩子臉色頓時變了。一顆芳心碎了地。
跑過來，把佳佳拉過去，“正牌太太在這裏。”
女孩子仇恨地瞪了她一眼，眼眶一點點濕了，然後狠狠跺着腳走開。
女孩走後，回過頭來對嚴勵說，“看在你剛剛那句話的份上，我會把你畫得天下第一帥！”
就在嚴勵開口挑刺以前，佳佳趕緊補充一句，“你不化妝的時候，也很帥！”
化好妝後的嚴勵已經進攝影棚等候，攝影師還在趕來的路上，為了避免嚴勵不耐煩，佳佳必須想方設法分散他的注意力。可實際上，她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點，然後不知道怎麽的，她腦袋一熱，對他說，“你剛剛說，你那個我啊？”
嚴勵懶懶地看了她，“你該不會介意吧？”
介意？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佳佳一臉懵懂地看着他。
嚴勵随意地聳聳肩，“介意也沒辦法。畢竟，我也曾在別的男人面前，為你作了那麽多次擋箭牌。”
擋箭牌？好吧，以前他還會說她是他的嚴太太，現在她已經從嚴太太，變成擋箭牌了。看來剛剛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好不容易升起的一點點幸福感，此刻全部煙消雲散了。
擋箭牌識趣地走出攝影棚，再次給新攝影師打去電話。對她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采訪，其他的，都沒必要，也不應該放在心上。
攝影師不疾不徐地在電話裏說到了。
對方說到了的時候，佳佳同時聽到了兩道聲音，一道來自聽筒，一道來自現實。
一個身姿苗條，背着攝影器具，紮一頭馬尾，穿一身牛仔，腳下馬丁靴的女人出現在她的面前。
看這個女人的裝備，應該是攝影師沒錯。
但還是應該确認一下身份，免得像剛剛一樣鬧烏龍。她正要開口，女攝影師蹙着一雙細長眉毛，不耐煩地說，“催什麽催？”
挺驕傲的女人，脾氣看來不小。佳佳理解為這是從事藝術工作的人的個性。所以通常不往心裏去。不過，等嚴勵出場，她才知道，個性這個東西，其實是非常不靠譜的。
拍照的時候，女攝影對嚴勵的顏值和身體的各種溢美之詞，聽得她又犯尴尬，又蹿火。最重要的是，女攝影在要求嚴勵擺拍各種pose的時候，趁機摸他手臂上的肌肉和手掌。而且這個女人對嚴勵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的，跟和她說話時候的語氣完全判若兩人。
其實也就是需要拍十幾章照片，然後從中挑選兩張最好的照片作為采訪的配圖而已，可女攝影已經拍了一下上百張了吧，怎麽還要嚴勵凹造型？還有啊，要擺什麽姿勢，用嘴巴說就好了，幹什麽又對他動手動腳了？這個女人根本就是以權謀私！
佳佳終于忍不住上去打斷說，“好了，就拍到這裏吧。”
女攝影沒好臉色從攝影機上擡起頭，“還沒有把嚴總最好的狀态捕捉到！我還可以把他拍得更加完美！”
“繼續拍下去，我就沒有時間做采訪了。”佳佳說的是實話，嚴勵就給了她一個下午的時間。
女攝影又要開口，走了進來，“Boss，我們該走了。”
佳佳有史以來第一次覺得簡直是救人于危難的女觀音。以後，再也不說她是冷美人了。
見嚴勵提腿就要離開，佳佳緊跟其後，不忘挑釁地望了一眼女攝影。
哪裏知道，女攝影突然将嚴勵攔截。我去，佳佳真後悔，不應該挑釁她的，現在好了，逼急了。
只聽到女攝影說，“嚴總，我看您非常有明星氣質，而我認識很多經紀人朋友，不如，我介紹你們認識，經過專業經紀團隊的包裝，您一定可以紅遍演藝圈，到時候，一定可以名利雙收！您看……”
“名利雙收？”嚴勵突然打斷她的話，微微擰了一下眉頭，“我看起來像是缺錢的樣子，還是看起來貪慕虛榮？”
“當然不是，我知道您肯定不缺錢，我的意思是……您有大紅大紫的潛力。”
嚴勵有沒有大紅大紫的潛力，佳佳不知道，她只知道，女攝影想要提高她和嚴勵見面的可能。
嚴勵冷淡的呵了一聲，“我的潛力，多了去了。”然後邁腿走出攝影棚。
誰知道，女攝影依然不放棄，跟着追出來，“既然這樣，嚴總，留一個您的聯系方式好嗎？”
嚴勵看了看女攝影遞過來的手機，不确定地問佳佳，“她也是你朋友？”
佳佳搖頭，細聲說，“不是。”嚴勵會這麽問，并不奇怪，因為之前她跟他提過，這次合作的化妝師和朋友，都是他的朋友。她之所以提前告訴他這一點，是因為她清楚兩位朋友有自己的藝術家脾性，而嚴勵又是那種不把誰放在眼裏的人，為避免他們碰面的時候劍拔弩張，她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個醒。
只是，她也沒想到，原攝影師突然出意外，臨時換了一位。更沒想到，新的攝影師是個女的，還是對嚴勵垂涎的女的。
這得有多麽強大的心裏承受能力啊？嚴勵擺着這麽張臭臉，還好意思一昧勾搭。不過，這個女攝影比之前闖進來的女孩子聰明一些，畢竟，她試圖用工作來建立兩個人的聯系，即使被拒絕了，也不至于太丢臉。
嚴勵已經從女攝影手裏接過手機，然後在撥號盤上輸入一串數字。
同樣是主動出擊，死纏爛打的女孩子，怎麽對前一位态度那樣堅決，輪到這一位就……
難道，嚴勵其實暗搓搓的有一顆想當大明星的心？
還是說，懂得曲線救國，聰明的女人跟長得漂亮的花瓶比，更容易打動嚴勵？那麽嚴勵說他喜歡她這樣的，難道說，她是靠內在美吸引了嚴勵？想到這裏，佳佳突然感覺從未有過的自信，不動聲色地挺直了脊背，擡起了下巴。
那個女人拿到嚴勵的號碼後，十分高興，同時說，“我現在撥打一下您的電話，這樣我們就有彼此的號碼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女人話音剛落，嚴勵的臉色明顯變了，然後扭頭對身邊的她說，“不是說要趕下一場嗎？還不快走。”
她被他拉着快步往外走，但是很快就聽到身後傳來女攝影的聲音，“喂？”“嚴總，怎麽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啊？”
這個時候，佳佳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提醒嚴勵說，“诶，你報錯號碼給人家了。”
可嚴勵卻置若罔聞，拉着她越走越快，“少管閑事。”
直到坐進車裏，佳佳想起這件事，才明白過來。原來嚴勵是故意留了一個錯誤的號碼給那個女人？他也知道那個女人對他有非分之想？事業有成得的男人，果然機敏過人啊。
可是，在佳佳印象中，嚴勵不是這樣的人。他怎麽可能對送上門的女人巋然不動呢？難道是故意表現給她看？不對，他這兩天對她這麽冷淡，他沒有表現的必要吧。
佳佳還在心裏犯嘀咕，嚴勵突然迫不及待地對她說，“有什麽問題，趕緊問吧！”
“在這裏？不是說好了去你們公司嗎？”佳佳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那麽着急。
從副駕駛轉過頭來對她說，“佳佳小姐，你知不知道，為了配合你的工作，嚴總已經……”
“！”嚴勵出聲制止，然後對她說，“沒時間了，就在車裏做吧。”
車—裏—做，咳咳，佳佳不小心邪惡了一下下……
不過，見嚴勵嚴肅認真的模樣，她又立即坐直了身體，調整好狀态，“好，現在就和你做！”
呃……怎麽感覺自己的回答也是怪怪的？還有，和司機為什麽都用那樣的眼神瞟她？
一抹淺淺紅暈飄過她的臉頰，熱熱的。她低頭，掩蓋自身局促的同時，從包包裏取出筆記本。
本來就是財經雜志，加上出于對受訪者的尊重，采訪問題極少涉及私生活方面。而對于公司和自己的事業，嚴勵基本上如數家珍，并且簡明扼要。
等車子抵達了機場，她剛好問完了所有需要問的問題。如果時間充裕，她或許會鼓起勇氣問他關于那些不一定需要，但是卻想要問的問題。
比如，結婚以後，生活有哪些變化？是否适應婚後生活？有沒有什麽話，想對自己的伴侶說？……
可惜，時間緊迫，車子一抵達機場，他就一刻也不停留，大步朝機場內走去。
也好，不然，她又得想辦法掩飾她的小小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