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瑤池夜宴2

在風望北和吳不曉盯着那幅字看時,有人走到他們身後一起看,片刻後,那人出聲贊道:“好字,不愧是天下第一書。”

兩人回頭,看到一個卷毛男人,他長相斯文,戴着眼鏡,給人的感覺更适合去參加學術講座,而不是來這種有裸男裸女在眼前來回走動的地方。

“據說真跡在帝陵中,留傳下來的都只是摹本。”風望北道。

“或許吧。但我覺得這幅說不定是真的。”男人沒看風望北,他的目光粘在牆上那幅字上,他似乎是個懂行的。

風望北沒再發表意見,真僞這事專家們都有争議,他這種半桶水沒什麽好說的。

過了會兒,卷毛男人大概看夠那幅字了,把目光轉移到風望北臉上,然後他唇邊浮起笑意:“你是風少爺對吧?”

聽到少爺這個稱呼,風望北有點糾結:“對……難道,你是我爸的朋友?”

風望北家裏人——包括但不限于他爸——是叫他少爺。以前是當面叫,現在是背地裏叫。

以前當面叫是因為風望北年紀小時不覺得怎樣,但後來他上學了,接觸到了正常人類,意識到自己和別人的不同,便開始拒絕被稱呼為少爺。

他家裏人很平靜地接受了他的抗議,并虛心地改正了錯誤,遵照他要求的人人平等原則直呼他的名字。

但後來風望北發現他們只是在糊弄他,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私下裏仍是少爺少爺的叫得歡。

年幼的風望北氣鼓鼓的:這些刁民……居然敢騙我!

然後……他選擇了假裝不知道這事……

“對,我叫薛梅城,我和你爸很熟,我也研究民俗學,跟你爸做過一陣同事。”

風玄下海經商之前是研究民俗學的,在博物館呆過幾年。

“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當時你才這麽高。”男人比了下自己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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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望北看着薛梅城的臉,他對這人沒印象,他猶豫了一下,說:“那我叫你薛哥吧。”

這人看起來和他爸真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他爸也不顯老,但看上去沒有五十也有四十多,這個人看着至多也就三十幾。

薛梅城開懷大笑:“行,你看着叫吧。”

“薛哥,這幅字是真跡?”這人既然是他爸的前同事,估計是有些本事的。

風玄說是研究民俗學的,但對古董也有一定研究。

風家現在是人丁凋零,但多年前曾是大家族,家裏有不少好東西,風玄從小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懂得多。

風望北懷疑他爸下海的資金就來源于古董買賣。他猜測風家在動蕩時期用某種辦法把家裏的古董和貴金屬都藏起來了,等時局穩定後,他爸這個幸存者就把那些東西拿出來,并靠着它們東山再起。

這些事他爸沒跟他說過,大概當爹的在兒子面前都很要面子,他爸假裝自己一直都諸事順遂活得潇潇灑灑,但風望北估計,他爸肯定曾受過很多苦,不過既然他爸不想提,那他也就假裝自己并不好奇。

“很大可能是真跡。”薛梅城沒把話說死,“至少年份上很接近真跡的那個年代。”

“哦。”風望北心想,既然很可能是真品,那一會兒就試試能不能拍下來,他爸還挺喜歡書法的,還曾逼他練過。

“是你爸讓你來這的?”薛梅城問。

“不是。我收到了邀請函,聽說是拍賣會,就過來看看。”

“所以你爸不知道你在這裏?”

“對。你認為我來之前應該先征詢他的同意?”風望北心想,哪至于?他又不是三歲娃娃,什麽事都離不了他爸。

薛梅城上下打量風望北,像是在掂量他的份量:“你确定你應付得來?”

“這話怎麽說?”

薛梅城道:“這個夜宴和你以前參加過的那些宴會性質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這是個牛皮吹得很大的拍賣會,號稱‘只要你想得到,就能買得到’。”

薛梅城笑道:“這個你倒是沒說錯,差不多是這樣。不過問題不在吹牛,而在于這是個非法黑市。”

風望北點頭:“我猜到了一點。”你還真當我什麽都不懂啊。

薛梅城搖頭:“你還是不明白。我說的黑市的意思是指:這裏什麽事都可能發生。而你連個保镖都沒帶。”他掃了眼旁邊的吳不曉,這人雖然不瘦弱,但明顯不是保镖型的。

“哦。”這下風望北有些明白狀況了,薛梅城是說這地方很危險,存在人身安全隐患。但他不太相信。“什麽都可能發生?”這話說得過了吧。

“對,什麽都可能發生。今晚你或許能見識到一些你以前沒見識過的東西。未知通常伴随着危險,不過只要你保持低調,應該不會有問題,再不濟也有我在。”

風望北聽得雲裏霧裏,但他直覺很強,感覺薛梅城說這些都是好意,便切換到乖巧狀态:“謝謝薛哥,給你添麻煩了。”

薛梅城笑道:“別客氣,我會給你機會報答我的。”

風望北故作客氣地道:“那太好了,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薛梅城失笑,他擡起手看了下表,道:“不和你說了,我得先去見一個朋友。晚點我再來找你。”

“好啊,薛哥,你去忙你的吧。”

薛梅城說要去見朋友并不是托詞,他的确和人有約。他穿過人群,繞過一個個的博物架,最後繞過一扇木雕屏風,終于找到了他要見的人。

那是個短發男人,他正坐在矮塌上同自己下棋。

“禮容。”

“怎麽?”短發男人擡眼,他的眼睛和常人不一樣,顏色很淺,像琥珀。他知道薛梅城來了,薛梅城也知道他知道,所以他不明白薛梅城為什麽還要特地叫他。

“就是想叫一下你。一個人下棋有意思嗎?”薛梅城在禮容對面坐下,衣袖拂過棋盤,弄亂了數顆棋子。

“別搗亂。”禮容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伸手把錯位的棋子一一複位。

薛梅城看着他的動作,笑道:“東西我帶來了。”

禮容這才再次擡頭,定定地看着薛梅城,等着他把東西拿出來。

薛梅城拉開外套,掏出一根擀面杖樣的棍狀物遞給禮容。

禮容神色一肅,謹慎地接過“擀面杖”,斜托在手上細細打量,像是在觀賞一件精美瓷器。

這根“擀面杖”長約一尺半,一頭粗一頭細,不是原木色而是白色的,很光滑,像是上過一層釉。

禮容看着“擀面杖”,薛梅城看着禮容。兩人神色肅穆,如履薄冰。

許久之後,禮容道:“它遺落人界太久了,靈氣已經散了大半,但無妨,回靈界後很快就能補回來。”

薛梅城放松下來,笑道:“所以這是真的雷神骨?”

這根棍狀骨雕是前不久剛從一個遠古墓室裏挖出來的。

以前禮容和薛梅城閑聊時,聊起過上古時代的那些神器的下落,他們猜測大部分上古神器都被帶到神界去了,但應該也有少量遺落在下界。

例如神戰中出現過的那些兵器。畢竟戰争時期的東西是很容易毀壞丢失的。

上古時代曾發生過三次神戰,黃帝時代的阪泉之戰和涿鹿之戰,以及玄帝颛顼時代的不周山之戰。

其中,涿鹿之戰發生在黃帝和蚩尤之間。夔牛皮戰鼓和雷神之骨鼓槌是這次神戰中的重要神器,也是黃帝那方獲得勝利的關鍵之二。

雷神之骨鼓槌的來歷是黃帝殺死雷神,取了他的骨頭制作成鼓槌,用來敲打夔牛皮戰鼓,據說“聲聞五百裏,以威天下”。

夔牛皮戰鼓和雷神之骨鼓槌在逐鹿之戰後再沒有出現過,禮容猜測它們可能在遺失或損毀在了戰争中。

起初禮容和薛梅城只是談古論今閑聊解悶,但後來他們動了找找看的念頭。

兩人一人在靈界一人在人界同時尋找。

因為在上古時代,靈界和人界曾是一體的。當時,只有一個完整的世界。

靈界和人界被分隔開是第三次神戰即不周山之戰之後的事。

接二連三的戰争讓當時的天帝玄帝颛顼覺得有必要在各個種族之間分出界限,這樣才便于管理,并且不會再發生變亂。

神想要秩序,于是世界被隔斷成三部分:神界、靈界、人界。

神界高高在上,天路斷絕,下界已經很久沒有神界的消息了。

靈界和人界同為下界,區別是:靈界妖精鬼怪滿地跑,人界人類是萬物主宰。

禮容一直覺得在人界找到神器的概率更大,因為靈界有很多強大的生靈,如果靈界有無主的神器,那肯定早被他們捷足先登了。

事實上也如他所料,找到神器的人是薛梅城。不過作為一個實力不濟的人類他無法使用神器,只能把使用權讓渡給禮容。

“也不一定是雷神之骨。”禮容摩挲着那根白骨道。

“嗯?怎麽又不是了?”薛梅城很吃驚,也很失望。

“上古時代太遙遠了,有些事情現在沒人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關于這鼓槌,有兩種說法,一種是雷神之骨,另一種是雷獸之骨。”

“哦,那這是雷獸之骨?雷獸之骨是不是沒有雷神之骨那麽厲害?”

“我也沒說它就是雷獸之骨。而且做為上古神器,不管它究竟是什麽來歷,都足夠厲害了。”

“那就好。”薛梅城笑道,“那你覺得是哪種可能性更大?”

“怎麽說呢。”禮容沉吟着道,“你知道的,按血緣來算,雷神應該是黃帝的太爺爺。”

上古時代,華胥氏的一個妹子去雷神居住的雷澤玩,踩中雷神的巨大腳印後懷孕生了伏羲,而伏羲是黃帝的爺爺。

“如果是雷神之骨,那黃帝就殺了他太爺爺?”薛梅城倒沒被這樁弑親慘案吓到,他笑道,“上古時代強者為尊,血緣不算什麽,參加神戰的那些神很多都有血緣關系,黃帝炎帝不就是親兄弟?還不是殺來殺去。”

“不止上古時代,現在靈界也還是強者為尊。”禮容把雷神骨收入袖袋中,然後開始撿棋盤上的黑白棋子。

薛梅城猜他是想走了,便故意找話說:“剛我看到了風家的小寶寶。”

“嗯?”禮容疑惑。

“風玄的崽子,他叫風望北。”

“就是那個你覺得有問題的風玄?”

“嗯,就他。你要不要找個機會去見見他?”薛梅城自認識風玄以來就懷疑他可能不是人,至于究竟是什麽東西,他倒也看不出來。

“不了。”禮容不徐不疾地把黑白棋子分開裝入兩個罐子中。“很多事壞就壞在沒事找事。他沒礙着我,我就不去叨擾他了,以免被誤認為挑釁。”

有些靈界生靈脾氣不好,面對人類或許還能不和你一般見識,但面對同類那就是能動手的絕不動口。這裏畢竟是脆弱的人界,鬧大了不好收拾。

“好吧。那你要看一下風望北嗎?”

禮容略想了下,道:“看一眼吧。”

他不想直接接觸不知深淺的風玄,但通過他家小崽子探探他的底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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