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留客16
方心被帶到一個刑堂一樣的大廳中。
風小毛球照例被姜讓揣在兜帽裏帶去了旁觀。
刑堂很大,牆上以及牆根下展示着各種各樣的猙獰刑具,很有威懾力——至少對風小毛球是這樣。
它看得頭皮發麻,皮膚一繃緊,絨毛便又豎起來了。它用小翅膀撩了一縷姜讓的頭發半遮在眼前,嗯,有簾子遮擋後,感覺好多了。
堂下站着的方心似乎也很不習慣那些刑具,她匆匆看了一眼周圍便低垂下了頭。
從外表看,她像是已經融入了幽冥的生活——發型和衣服都換成了幽冥的常見款式,要不是風望北認識她,會以為她就是靈界人。
小夢也過來了,她問:“主人,要不要把伥虎抓過來?”
“叫過來就行,不用抓。”
“是。”小夢轉身便要離開,看來她是打算親自去辦這事。
一旁的馬識途道:“是不是多帶點人去?”
方心大聲道:“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小夢,先聽一下她要說什麽。”姜讓叫住小夢。
小夢停下腳步,看向方心。
方心先談條件:“能不能放了吳不曉?他是人,幽冥不是從不幹涉活人的生活嗎?”
“幽冥不是從不幹涉活人的事情,只是幹涉得少。我會放了吳不曉,本來也不打算留着他。”姜讓道,“你有話最好快點說,趕在你的話還有價值之前。”
方心道:“……我們抓風望北是因為虎主,”她随即改口,“是因為伥虎指明要風望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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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望北大吃一驚:“為毛?!”
姜讓道:“它跟我說是你們想把風望北送給它當寵物。”
風望北很傻很天真:“它知道我會變成小鳥?”
“人也可以當寵物。”姜讓道。
風望北:“……”
方心不知道風望北的存在,她無縫接上姜讓的話:“不是當寵物,它騙了您。它要風望北也是在替別人辦事,是別人想要風望北,它也只是個出力的。因為它不熟悉人界的情況,才叫我們替它辦這事。”
馬識途皺眉:“伥虎到底是在替誰辦事?”
“都廣野的人。它和其他人聊天時,我偷聽到的。”
“它和誰聊天被你聽到了?”小夢道,“你的意思是它在幽冥有同夥?”
“不是,是我沒說清楚。”方心重新道,“它和其他鬼役聊天時被我聽到了。”她自己也是鬼役,并且很不喜歡這個“奴役”身份,所以之前說得很含糊。
小夢轉向姜讓:“我認為她在撒謊。她知道都廣野是幽冥的死敵,所以故意說伥虎和都廣野人有勾結——此事我們無法證實。”
馬識途沒說話,大概也是持相似觀點。
“我沒有!”方心很焦急。
但沒人理她。
姜讓出沒出聲,似乎正在考慮什麽。
方心咬了咬唇,道:“我願意喝迷魂湯,這樣行了吧?”
迷魂湯對普通的鬼很有效,能讓他們變得溫順馴服,有問必答;對強大的鬼怪就效力有限了,他們能抗住藥性。
方心只是普通的鬼,迷魂湯對她是能起作用的。
小夢看了方心一眼,沒再說什麽。
“都廣野的什麽人想抓風望北?為什麽要抓他?”姜讓問。
風望北也道:“是啊是啊,為什麽要抓我?”
方心道:“我不知道,但聽伥虎的口氣對方應該是一個有一定地位的人。”
“你呢?你到底是幫誰做事的?之前你說是一個姓朱的人雇傭的你?”
“……其實沒人雇傭我。”方心道,“我是為了我自己才去綁架風望北的。我其實姓塗,本名塗昕。”
小夢微擰眉頭:“撒謊成性。”
方心再次道:“我可以喝迷魂湯,不是說喝了這種藥就不得不說實話嗎?我願意喝。”
風小毛球在姜行肩膀上邊踱步邊嘀咕:“姓塗?塗七的姐妹?”
塗七有一大群的兄弟姐妹,風望北見過其中幾個,但沒見過方心。
姜讓重複了一遍風望北的話:“你是塗七的姐妹?”
方心很驚訝:“對,塗七是我堂哥。王,你認識他?”
稱呼姜讓為“王”時,她心裏有些別扭,但又想,總比那個白頭發的丫頭叫“主人”來得好。
“聽過他。”姜讓道,“和伥虎合謀抓風望北的事,他有參與嗎?”
“沒有。”這事在方心看來是一個出頭的大好機會,她根本沒想讓別人知道。
——當時伥虎許了她很多好處,例如會跟她長期合作,給她提供靈界的各種資源。
塗家人多,要出頭不容易,方心又是個有野心的,所以就劍走偏鋒了。
結果與虎謀皮,竹籃打水一場空,還連小命都賠掉了。
風望北道:“替我問她,吳不曉是怎麽回事。”
“嗯。”姜讓道,“吳不曉為什麽要幫你抓風望北?”
“是我逼他這麽做的。”方心道,“我們以前在一起過,我知道他的所有事,包括一些不怎麽好的事,所以我威脅他,如果不幫我,我就把他的事情都說出去。”
風小毛球老成地嘆了口氣。
姜讓伸手摸了摸它。
“朱放和衛正倫是怎麽回事?”姜讓問。
方心道:“朱放我不知道,之前我說雇我的人姓朱,只是想把你的注意力引開,我不知道他會出事。衛正倫可能是衛家的‘家務事’,聽說他們家很亂,”她自黑道,“和我們塗家有得一比。”
“你認識衛宏嗎?”
方心想了一下,點頭:“我見過他一次,沒有說過話。聽說他在衛家比較受寵。”
這時,有侍衛進來禀報:“王,伥虎想闖入刑堂,被我們攔住了。”
馬識途皺眉:“它太放肆了。王,我去把它抓進來?”
姜讓道:“直接放它進來吧。”
侍衛應道:“是。”
小夢和馬識途移動到姜讓的左右前方——這是為了預防伥虎鬧事,既然他們在場,總沒有讓他們的王親自動手的道理。
方心咬牙站在原地。
一頭猛虎沖入刑堂中,它停在方心身旁,口吐人言:“王,聽說我這個鬼役惹禍了?”
它剛知道方心被抓,趕緊趕過來看看是怎麽回事。
其實它也可以選擇直接把方心收回去,但那樣會讓姜讓有理由處置它。它剛到幽冥不久,目前還是重點監控對象,很難逃走。
然後它又覺得方心知道的事也不多,同時她也不敢亂說話——她的小命在自己手上呢。所以它便放棄了對抗,而是選擇了自投羅網。
小夢道:“是你惹禍上身了,刑堂是你想闖就闖的嗎?”
她語氣平平,但一條雪白的長鞭在她手中慢慢地現出了形,鞭子上滿是倒刺,一鞭下去,大概可以把骨頭上的肉全部刮走。
伥虎在原地徘徊了幾步,認了慫:“是我錯了,我願意認罰。”
風望北有點失望:“我還以為它想幹嘛呢。”
姜讓道:“你想幹嘛呢?”
他用的語氣是學風望北的,馬識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王怎麽畫風突變?
小夢沒反應,她一向注意不到這些。
風望北也不覺得怎樣,他說:“我沒想幹嘛。我大概是以為它會被雪人姑娘抽上一頓?”
伥虎以為姜讓是在問它,便道:“擅闖刑堂是我不對,我的鬼役惹禍,也是我因為管教不嚴,所以我該罰,我心服口服。”
方心道:“不,不關虎主的事,是我愚笨才惹下禍事。”她突然跪倒在地上,仰頭看向姜讓,“王,我不配繼續服侍虎主,您罰我去做別的吧,再髒再累的活都可以,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風望北嘆道:“她挺厲害啊,有膽識。”
方心這算是和虎伥撕破臉了,如果姜讓不幫她,那跟伥虎回去後她肯定不會有好果子吃,就不定會再死一次,這次将是徹底死亡。
“……這有你說話的份嗎?”伥虎一掌拍向方心。
方心用力閉上眼睛,等着魂飛魄散的到來。
小夢一鞭子抽向伥虎。
伥虎為了躲避放棄了擊斃方心。
小夢反手又是一鞭,伥虎控制方心給它擋鞭,小夢收鞭,但鞭尾還是掃到了方心,她慘叫了一聲。
風望北“嘶”地吸了一口氣。
姜讓道:“馬識途。”
馬識途身形一閃,掠到方心身邊把她拽離了“戰場”。
沒有了障礙,小夢把鞭子揮得更狠。
伥虎為了躲避,一再把身體變小,好讓自己的動作更加靈活。
“我教訓的是自己的鬼役,這不歸你管吧?!”
“主人的坐騎都是我管。”
“……”
“啊啊啊……!!”突然方心發出了凄慘的尖叫聲,這叫聲不用通過耳朵就直接鑽進了人的心裏,讓人心驚膽寒。
與此同時,方心的身體迅速變得透明,馬識途給她輸靈力都不管用。
“她,她怎麽了?”風小毛球撲到姜讓脖子上,小身子顫顫巍巍的。
“當着我的面殺人?”姜讓一只手伸進兜帽裏把小毛球撈到手上拿到胸前,另一只手淩空一掌拍向伥虎。
伥虎飛起來砸到牆上,再掉到下面的刑具上,原先挂在牆上的刑具也劈哩啪啦地落到它身上。
小夢一抖鞭子,鞭子迅速收縮,縮到三尺左右時,它停了下來,變成了一柄雪白的刀。
小夢提着刀撲到伥虎身上,踩着它的脖子就把它給開膛破肚了,黑色的血液湧到地上……
伥虎邊哀嚎邊掙紮,越掙紮它的血液流得越快。
風小毛球愣愣地縮在姜讓的胸口,小身子都忘了哆嗦了。
方心沒有繼續透明下去,伥虎現在已經沒有餘力控制她了。在馬識途的幫助下,她重新變得凝實起來。
馬識途靈力耗盡,走到一旁歇息。
小夢切開伥虎後,當場扒下它的皮。
失去了毛皮的血肉模糊的伥虎沒有立刻死去,它躺在地上邊抽搐邊斷斷續續地呻.吟。
馬識途皺眉:“殺了它吧。”
小夢沒理他,她正忙着愛不釋手地撫摸那塊虎皮。
風小毛球想起她摸自己的毛的情景,皮膚一緊,炸毛了。
姜讓摸了摸小毛球,道:“你們把這裏收拾幹淨,我先走……”
這時,小夢手上那塊虎皮無風自動,它像一張網一樣網向小夢。
小夢立刻撒手後撤,長刀重新出現在她手上。
姜讓停下了腳步,風小毛球也瞪圓了小黑眼睛,這是什麽發展?
虎皮像活物一樣避開了小夢的刀,然後猛地一個調頭,撲向方心,裹住了她。
小夢趕緊沖過去,拉住虎皮,想把它從方心身上拉下來,但拉不下來,它像是長到方心身上了。
小夢舉起刀,打算再剖一次……
姜讓道:“小夢,等等。”
小夢便放下刀,退到一旁。
虎皮裹緊方心後開始自動“充氣”,很快,一只新的伥虎出現在大家面前。
接着它開始發生變化:身體變得更纖細修長,皮毛顏色變淺,五官也有調整變動……
片刻後,它穩定了下來,現在它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之前的伥虎了——仿佛換了一只虎。
新伥虎面向姜讓,前肢關節着地,道:“王,我是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