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家門不幸

“這天變的真快,剛剛還是大太陽,現在就出現了黑雲,媽的。”一個瘦幹的衙役擡頭看了看天,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呵,這世道變得比天還快,前幾年還風光無限的許家,這不,都死絕了!”另一個皮膚發黑的衙役盯着前面的犯人取笑道。

京城許家,官宦世家,在一年前也算是名門望族。就是在這般鼎盛之際,因為許老爺子貪財,私下收受小人大筆賄賂,疏不知那財務自軍饷柯扣換來。

故而前線将士缺少物資難敵裝備精良的敵人,打了一個敗仗。一戰折損大将五人,兵士兩萬,天下二十八城半月就被侵占了七座。

結果自然是龍顏大怒,賄賂許老爺子的小人趁機暗箱操作聯合衆人參了老爺子一本。

也許權勢滔天的許家早不被皇上所容,借此由頭,許家在朝為官者被當衆斬首,其他許家人也受牽連被下了大獄。

短短一年……受盡牢獄之災的許家人,紛紛死在獄中,對外即稱:病死獄中。

許家人沒能熬過這個冬天,除了一個骨頭極硬的小兒子。這小兒硬是挺過了寒冬,恰逢陛下大赦天下,被流放邊地……

流放犯人的衙役一般會得犯人家屬的賄賂,這樣路上才會多擔待一些,許家滅門,遺孤自然給他們帶不來錢財,想到這裏,二人又罵了起來。

“許家沒一個好東西,造了大孽,活該如此,九族都被車裂才好。”

“你這家夥怎麽不走了!”瘦幹的衙役拿起鞭子向龆龀小兒身上招呼去。

那小兒停下來,轉身,目光陰沉地盯着這個衙役。分明對方只是一個小孩,那眼神卻是極其狠厲陰毒。

也對,牢獄裏能養出什麽好東西。衙役被他盯得背後發毛,罵到:“狗東西,快走!”

“記住今天說的話,你遲早死在我手上。”小孩說這話時如同那索命的厲鬼滲人。

衙役又揚鞭向他身上打去,小孩不僅沒躲,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

春寒料峭,小孩身上只覆了一層囚衣,一鞭子下去,囚衣劃開,露出了凍得發紫的肌膚,道道血痕剛剛結痂複又裂開滲血。

衙役罵着:“等你死不瞑目化為厲鬼再來索老子的命!”他起鞭在空氣中劃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

小孩就這樣滿眼怨毒一動不動的盯着眼前的衙役,流放的犯人們無人上前為他說話,無人為他求情,他們甚至把這場面當成流放路上的好戲來取樂。

“他娘的,誰打老子!”獄卒甩着發疼的手,鞭子被扔在了地上,地上還有一只錢袋,根據獄卒的痛感來看,裏邊應該有不少銀子。

小孩側目看到一人馳着白馬朝此處奔來,不過他沒奢望那人可以救下自己。

來人衣着淺黃色錦絲袍,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子弟,或許只是路見不平順便相助,聊作消遣罷了。

兩個衙役看見來人衣着考究,也不敢得罪,含混道:“這位大人,一個囚犯耍混不走,小的們只是催促一下,我們也是替上頭辦事的,請大人見諒。”

介澤指着地上的錢袋,好脾氣道:“不妨事,我那錢夠不夠,這個孩子我帶走了。”

一個衙役拾起錢袋,打開看了看,面露詫異,拿胳膊肘戳着另一個衙役。

瘦幹的衙役立即會意,面露難色:“大人,這是朝廷要犯,這種事情小的們不敢啊……”

“要犯。”小孩嗤笑一聲。

“那這個夠了嗎?”介澤毫不在意地拋出一錠金子。

“喲,謝大人。”獄卒大喜,連連作揖。

“看什麽看,上路了。”收了錢財的獄卒立即趕着衆囚上路了。

一行人轉身正欲前行,介澤卻指尖繞花作法道:“吾以神谕,命汝等忘卻今日事。”

小孩看着介澤指尖升起一縷光亮,飄向前面的衆人,一行人登時就亦如往常般繼續前行。

“你既然會法術,為什麽還要給他們錢。”小孩詫異中有些疑惑。

“圖個安心,不然就像是搶人一樣。”介澤馬馬虎虎回答。

“花這麽大價錢買個奴隸,你不虧?”小孩哂笑道。

“我不需要奴隸,還你自由身而已。”介澤半蹲下來拿玉手摸着小孩的發,小孩頭發髒得如同燕子銜的泥草窩,就連小孩自己都有些嫌棄。

介澤凝眸淺笑道:“以後你的路還很長,幹嘛想要當奴隸呢?”

小孩這才發現介澤純粹是路見不平,沒有想要奴役他的意思。

“哦,對了,你這樣怕是會被認出來,那我幫人幫到底吧。”介澤淺笑,指尖凝起亮光:“吾以神谕,賜汝新生。”

介澤用指尖輕輕點了小孩的額頭,光亮隐于額心。他拿捏着一副哄三歲小孩的語氣問“小朋友,你有沒有中意的好名字啊?”

小孩周身一顫,頭一次感受到了尊重,從來沒有人認真詢問過他的想法,可眼前的陌生人卻待他這般好。

“沒有。”小孩癡癡地看着介澤,看他菁華雅致的面容,看他嘴角泛起的盈盈笑意……

“上古後氏,英雄輩出,可惜百年前絕後了,從今以後你便以‘後’為姓,自起門戶,好不好。”介澤繼續用哄孩子的語氣問道。

“好。”小孩根本不在意,他就這樣看着介澤姣好的容顏,竟然想要去追随這個人。

“世有好公子,人恒而愛之。以‘恒’冠你名如何?”介澤見小孩目不轉睛盯着自己,有些好笑,伸手輕輕掐了掐小孩的臉,道:“怎麽樣,喜歡嗎。”

小孩顧左右而言他:“喜歡。”

介澤也對自己起的名字頗為滿意,他又作了個神谕:“後恒,額……後氏遺孤,他身世很清白。”

“好了,可以走了。今後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了!”介澤起身,準備離開。

“大人!”後恒扯住介澤寬軟的袖袍,怎麽也不肯放開。

“差點忘了。吶!這是一些錢財,應該夠你用一段日子。”介澤從袖袍裏取了滿滿一袋金豆豆遞給後恒。

後恒曾經也是富貴人家的庶子,自然認得此物。金豆豆,是一些大戶人家才會用的錢幣,一粒金豆和一錠金子等價,但是更輕便易于攜帶。

“大人,我願做您的奴仆,來報答您的大恩。”後恒歸還錢袋定定地說道。

“可是我府上不需要奴仆呀,你個小屁孩能做什麽?你可以自己謀個好生計,不必二次為奴。”介澤看着這個沒出息的小孩笑道。

“果真嫌棄我。”後恒剛剛被捂熱的心頓時涼透了,他牽起一抹冷笑,失望垂首。

介澤說話辦事沒心沒肺,但是他立即發現自己傷到了這個小孩的自尊心,況且這小孩正逢龆龀,正是塑品格是時候,卻受牢獄之災,難免性格畸形,将來……

“不如,我将他養大成材。”介澤想着,十餘年對于自己不過是很短的一段時間,應該不會有任何牽挂,也可避開生離死別的傷懷。

介澤這樣想着,也的确這樣做了,他瞬時移步上前,将後恒環抱裹挾帶上了馬。

“嘶……你!”後恒被介澤忽如其來的動作吓着了,介澤抱孩子沒輕沒重,後恒傷口滲血沾染了介澤的衣衫。

介澤這才看見後恒囚衣下滿是舊傷,他心疼道:“這是何人幹的,下如此狠的手。”

“大人,抱歉,弄髒了您的衣裳。”後恒伸手想抹去介澤衣服上的血漬,沒想到卻是越抹越糟糕。

“衣服扔掉就好,咦?手怎麽這樣涼?”介澤将後恒小小的手捂在自己手心裏,垂首在掌中哈了口氣。

後恒忽然發現這位大人真的是不拘小節。他竟然發不系帶,垂首時,青絲灑在後恒脖頸裏,觸感柔順,癢至心間。

介澤發絲敏感,他慌忙将發絲攏後,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大人,您是哪家的公子啊?”後恒心裏軟軟的,言辭不覺中也變得親和幾分。

“哪家?我自成一家!我是明城城主介明,你叫我介澤就好。”介澤輕夾馬腹,白馬慢悠悠地走着。

後恒吃驚,又問:“那為何大人會法術?難道您不是醜閣弟子?”

“我的确不是醜閣弟子,是閣主。可是閣子裏邊又黑又冷,不如當個城主逍遙自大。”

後恒冷得一哆嗦,又問:“大人為何救下我?”

介澤褪下外面的大袖衫将後恒裹好,道:“我的一個朋友是占蔔師,他道,今日明城北地我的緣人會出現,大約是個七八歲吧。然後我們就遇見了呀!”

後恒只當介澤又在哄他玩,把懷裏的衣衫攥緊了些,嗅到了這柔軟缥缈的清香。

“後恒啊,待你及冠,我再賜字給你。對了,你曾經叫什麽名字?”介澤将懷裏的小孩抱緊,生怕他受涼。

”許北,北方的北。”後恒回答。

“我們是在明城北地相遇的,正巧應了這個‘北’字,是吧,北北。”介澤索性連小名都為他取好了。

後恒不作聲,并沒有認同這個小名。

介澤卻當他默認了,心中歡喜萬分。

“北北,我們回家了!”介澤語氣裏是難以抑制的喜悅。

“家嗎?”後恒在心裏默默念了一遍,凍結的心田忽然開始化了,有什麽在此時被種下,生根發芽,潛滋暗長。

“我會待你好的,你以後就把明府當家吧,頭一次照顧孩子,可能會出一些纰漏。”介澤仰頭看天,道:“天将降雨,我們得快點了。”

冷風瑟瑟,後恒還是發冷,他指尖微蜷,弓了弓身,忽然感覺後背暖意融融,介澤本能地護緊孩子,道:“抱緊就不冷了,不冷……就要到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衙役:我真是一個機智的男人,多要了一錠金子~

介澤:沒想到我的有緣人居然還是一個孩子,哎,最愁哄孩子什麽的了。

後恒:大人,我跟定你了。

衆囚犯:我們是看熱鬧的背景板,我們不配擁有名字,我們酸(滄桑臉)。

二衙役:我們也莫得名字,哎(愁苦臉)。

明夷待訪:我有罪,怪我,想名字什麽的最麻煩了,大家群演勉勉強強就醬紫吧。來這邊排隊領盒飯了,不要擠,不要搶,注意不要發生踩踏事故。那位哥,小心一點,開水燙!

(在此嚴肅聲明:回憶篇的介澤不是娘受弱受更不是聖母白蓮,前期的介澤會比較沒心沒肺怕麻煩,後來會有一個轉變~~如果引起各位小朋友的不适,請狠狠的zou我呢,小明提前抱頭痛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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