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部戲一般很難按順序來拍攝
楊柳到片場的時候,幾乎只有工作人員在忙碌,沒有比她更早到的演員。
邝羅舒作為總導演倒是稱職,早早來了,他半靠在一張椅子上,有些漫不經心,而溫演坐在他一邊,拿着劇本和他說着什麽。
楊柳沒往他那邊走,武麗搬來一個小馬紮,她便撐着頭離他們遠遠地坐下了。
道具組布景,搬着大型器件往她這過,大聲喊着:“來,小妹讓讓嘞讓讓嘞。”
楊柳:“……”
她無可奈何地站起來,搬着小馬紮退到一邊。
她環望,想找個不當道的地方坐下,卻看到溫演在那邊向她招手。
她只好頂着那人毫不掩飾的打量目光往那邊走。
“腳受傷了?”溫演等她走到面前,看一眼她腳問她。
楊柳點點頭:“沒關系,不影響拍攝。”
溫演卻沒理她,招來場記囑咐了幾句,将她的戲排到後面去了。
“今天你休息一天,明天拍你的,可別出什麽意外了,”溫演看着她,眼神顯得有些嚴厲,“劇組的拍攝進程可耽誤不起,知道嗎?”
楊柳忙道:“溫導我可以拍,這點小傷不算什麽。”
溫演要說話,卻被身邊一個泛寒的聲音打斷。
“溫導你先去忙吧。”
溫演看一眼邝羅舒,站起來走了。
楊柳轉身也要走,卻被喊住。
“去哪?”
那聲音不帶半點溫度,音量也不高,卻能讓她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就在這坐着。”
楊柳回頭看他一眼,知道他說的是先前溫導坐過的那個位置,但她并沒有坐過去,而是去拿武麗手裏的小馬紮。
她選了一個離邝羅舒五米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溫導如今對她的印象,拜這人所賜,只怕越來越差了。?
☆、第 13 章
? 13.
楊柳打坐下就不去看邝羅舒,自然不知道邝羅舒在一邊一直閑閑地打量她,倒沒為她故意忽視他的行為生氣。
沒多久上午有戲份的演員都漸漸來齊了。
範夢潔和解致是最晚到的。
範夢潔直接無視了楊柳坐到了邝羅舒身邊。
解致在看到楊柳時則走過去笑着打了一個招呼,見楊柳要起來,他連忙攔住。
“不用起來。”
他四處看了看像是在找凳子,很快有識眼色的場工抱着一把椅子跑過來,讨好地給影帝擺好。
解致沒看那場工只扭頭和楊柳說話。
“腳扭了?”
楊柳點點頭,“不是很嚴重。”
解致笑笑:“腳扭傷這種事可大可小,要是不注意的話以後很可能會形成習慣性扭傷,溫導通知我說你今天休息,要不然讓助理陪你去醫院看看。”
本來早上先拍時路和楊柳的戲,但楊柳因為腳傷休息,導演便決定先拍解致和範夢潔的,因此解致和範夢潔才會這時候過來。
也是解致範夢潔好說話,又或者這上頭還壓了一個邝羅舒,否則這事只怕沒那麽容易善了。
楊柳覺得解致小題大做,但影帝的心意還是要領的:“沒事的,不嚴重,已經不像昨天那麽痛了。”
解致只是提醒她,她自己不當回事解致也不會強迫她重視起來。
解致助理送了早餐過來,場工則不知道從哪搬了張小桌子擺在兩人面前,解致助理便在那桌子上打開袋子。
裏面東西實在太豐盛了,除了各種點心外還有兩份魚茸粥。
看到魚茸粥的楊柳:“……”
沒有小魚幹的早上有魚也是會讓她邁不開步子的……
解致微笑着看她一眼,再看一眼那邊和範夢潔說話的邝羅舒,笑着将其中一份魚茸粥推到楊柳面前:“吃吧,口水都快下來了。”
楊柳:“……”
解致失笑:“逗你的。”
楊柳無語道:“還是不了,我可不信你讓助理多帶的這一份是給我的。”
解致放好勺子,“當然不是,你這份是給邝導帶的,不過,他吃不吃無所謂,所以你替他吃了吧。”
聽到這楊柳更不能吃了:“那我還是不吃了,等下劇組還有早餐呢。”
“那我這份不就浪費了,”解致說着将那份魚茸粥端起來遞給一旁的助理,“你拿去扔了吧。”
楊柳:“……”
“那你扔了吧。”楊柳托腮看遠處。
解致:“……”
他無可奈何,笑道:“你和他鬧別扭也不至于和粥過不去啊。”他扭頭看了一眼助理。
助理笑着将粥又放到楊柳面前。
楊柳心裏別扭,但最後還是捏起了勺子,她拌着粥,悶聲道:“我和誰鬧別扭了,解哥你可別亂說。”
解致一笑,沒說話。
範夢潔和邝羅舒說話,短短三分鐘她就看到邝羅舒往楊柳那邊看了三回,她不由道:“你還真看上楊柳了?”
邝羅舒沒理會她,揉了揉額角,沖一旁守着的Allen道:“我等下沒空,你記得領她去醫院走一趟,有什麽情況和我說。”
Allen應下來,又道:“先生,需要我去買早餐嗎?”
邝羅舒搖搖頭,看那邊兩人談笑風生的,心裏不由發悶,他往後面伸手。
Allen立馬将手機放到他手上。
“滾過來。”邝羅舒撂下三個字便挂了電話。
然而那邊解致将手機放回助理手裏,沖着這邊微笑着搖了搖頭。
邝羅舒:“……”
範夢潔在一旁嗤笑一聲,但随後又掩飾性地道:“邝導,我助理馬上就來了,不然你和我一起用早餐吧。”
“不用了,劇組的早餐也不錯。”邝羅舒面色鐵青。
“楊小姐?”
身邊突然有人喊她,楊柳猛地回神,身子一晃,放在腿上的劇本啪地滑落到地上。
那個高大又帥氣的混血助理彎腰幫她撿起來。
“楊小姐,邝總讓我送你去一趟醫院。”
Allen将劇本遞給楊柳。
“去醫院做什麽?”楊柳垂着頭,手扶住垂落的發,後面這句近乎低喃,“我看他才需要去醫院。”
“邝總每年都有去醫院,”卻沒想到邝羅舒這助理耳聰目明,“他的身體每年都會有一次例行檢查,我可以保證,沒有任何問題,”Allen一頓,“包括心理上的。”
楊柳:“……”
“請不要為難我,楊小姐。”Allen身材高大,楊柳又坐在一張小馬紮上,他不得不半躬着身子和楊柳說話,顯得格外憋屈。
楊柳擡頭看他一眼,見他眼神平靜卻又透着幾分不容拒絕的強勢,想到他也不過是替人辦事,便道:“行了,我會去的,你幫我轉告他,多謝邝導關心,我晚點自己去就行了,不用你送我去。”
Allen卻不動,微微一笑,“我會幫楊小姐轉達。”
楊柳手撫過劇本,無可奈何,只能站起來。
武麗在一旁,見她起來忙過來扶她。
吳亶則在和溫導說話,眼神一直關注着這邊,見她起來,便忙跟溫導打了聲招呼,也過來了。
“走吧,”楊柳推開一點武麗,“武姐,沒事,我自己走。”
“怎麽了?”吳亶過來問道。
“我去一趟醫院。”楊柳看向吳亶,笑笑,“二十多年沒這麽嬌氣過,崴個腳而已。”
吳亶看一眼一旁的Allen,臉色不太好,“去就去吧,不過不用麻煩你了,”他對Allen道,“我們自己去就行了。”
Allen不為所動,“楊小姐,我讓司機開車過來。”
他說着走開去打電話了,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這劫是逃不過了。吳亶坐到邝羅舒專用房車上,看到楊柳撐着頭半靠在那一臉疲憊時不由嘆氣。
檢查花不了多長時間。Allen打了個電話之後就直接領着幾人去了一間辦公室,是D市第一醫院骨科醫生主任的辦公室。
去了之後那醫生捏着楊柳的腳看了看,又讓她去拍了個片,前後不過半個小時,得出來的結論就像之前做的所有事不過是打了個嗝。
“不算嚴重,”主任坐到辦公桌後,開單子,“之前是不是有些輕微脫臼?”
楊柳點點頭。
“誰給你複位的?看過醫生了?”
楊柳皺眉:“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問題,”那醫生将單子交給一旁候着的護士,“按單子取藥。”
“情況不嚴重,及時複位沒什麽太大問題,就是軟組織損傷毛細血管破裂造成踝部腫大,你注意多休息,盡量卧床,或者坐輪椅出門,今天晚上開始睡前可以熱敷,再用點外用的膏藥,幾天就好了。”
楊柳:“……”
她怎麽可能卧床,然後出門還坐輪椅,耽誤了劇組拍攝進程,就算邝羅舒願意護她,也堵不住衆人悠悠之口。
這醫院來了還不如不來。
楊柳離開醫院之後就不願意再去片場了,Allen完全尊重她的決定,讓司機把她送回了酒店。
臨下車,楊柳扭頭對Allen道:“你可以不要……”
她在看到Allen平靜的神情之後閉了嘴,這人怎麽可能聽她的。
Allen坐車去片場,楊柳則由經紀人助理扶着往酒店走,為了能早一點好,楊柳也懶得矯情得不肯讓人扶了。
走到大門處,楊柳總覺得不對勁,她四處看了看卻又沒發現有什麽不對。
“快走吧,”吳亶在一旁道:“酒店門口這種地方狗仔比大街上的螞蟻還多,停在這就只有被拍的份,現在大家都好奇你是怎麽進大晉風雲劇組的,時時刻刻都等着挖料呢。”
楊柳被他說得莫名心裏一抖,被他們攙着不自覺就加快了步伐。
劇組拍到半夜才收工,溫演将劇本甩到那個演侍衛的男N號身上時,邝羅舒正在監視器後坐着看回放。
“溫導今天怎麽這麽上火?”範夢潔已經将一身古裝換了下來,站在邝羅舒身邊涼涼道。
“你拍這幕戲的時候是吃蒼蠅了嗎?”邝羅舒将畫面停在一個地方,屏幕上範夢潔正張大嘴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
“管好你自己,”邝羅舒也涼涼道,“你別忘了是溫導讓你進的組。”
範夢潔頓時說不出話來,此刻的表情才更像吃了蒼蠅,一副憋屈的模樣。
邝羅舒對一旁的場記道:“這裏明天要重拍。”
“那又如何,”範夢潔調整好情緒回擊,“溫導邀我進組不過是因為我駕馭得了這個角色,你現在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你是在針對我,針對溫導。”
邝羅舒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我從不針對你,你并沒有讓我針對你的必要。”
範夢潔看着他,張嘴結舌,半晌苦笑:“你太狠了邝羅舒,是不是那個楊柳就有讓你針對的必要了?”
“好了,全體收工。”邝羅舒站起來拍拍掌,“晚班宵夜,浏河酒店。”
下面熬夜的一片歡呼。
邝羅舒往攝影棚外走,一眼也沒看向範夢潔。
劇組宵夜自願原則,因為太晚不少人沒去,邝羅舒自己也沒去。
他靠在車座上,因為在監視器後坐了差不多有一天,頸椎不由泛酸。
他揉了揉,閉上眼,恍惚中差點睡着,直到Allen在他耳邊喚他“邝總到了”他才猛然驚醒。
車到了酒店停車場,他下車,卻突然看向一邊的角落,而Allen在他開口之前已經向他看的那個方向去了。
不一會角落裏便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而後便是一個求饒的聲音。
“餓錯了餓錯了,”一個帶着點陝北腔的聲音連連慘叫,“餓再也不敢咧!”
邝羅舒帶着滿身深夜肅殺的氣息往那邊走。
在兩輛房車之間蜷着一個滿面油光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上身一件寬大泛黃的背心,下身一件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看到邝羅舒時他從Allen的腳邊爬過來,滿臉懇求地看着他。
“老板饒命啊,餓就是讨個生計,餓這也是沒有辦法啊!”
他翻來覆去就這兩句話,就像三流演員不入流的演技導致反複NG,生生磨去人所有耐性。
“把東西都删了。”
邝羅舒為自己往這邊多走的兩步皺眉,他轉身往酒店走,将那個陝北腔狗仔的鬼哭狼嚎抛在身後。
“邝總,”Allen很快追上來,“他手機裏有你和楊小姐的照片。”
邝羅舒一頓,“删了?”
“删了。”
在快進電梯的時候,邝羅舒突然開口,“去前臺拿房卡。”
Allen什麽也沒問,依言去了前臺。
邝羅舒沒有按自己那一樓的樓層按鈕,走到那間房門口時他難得有點恍惚。
沒過多久Allen就把房卡送上來了。
他開門,揮手讓Allen離開。
關上門時,啪嗒的關門聲在這夜裏格外突兀而刺耳。
房間的窗簾拉着,透不進半點光,黑黢黢的空間,他僅憑着昨晚來過這一次的印象往床邊走。
明明什麽都看不清,他卻反而更覺得安定。
也因為什麽都看不清,聽力才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他在床邊坐下,不用俯身到床上那人的臉旁,他都能聽到她安睡時平穩的呼吸聲。
一下一下,敲在心口。
“是不是那個楊柳就有讓你針對的必要了?”
不是,他只是不确定,不确定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明明不到三個月,明明才見了幾面,這種就像失控的洪流沖垮堤壩的感覺太過來勢洶洶。
竟讓他有點招架不住。
床上的人有些不安地翻了個身,他沒動,為自己的緊張感到好笑,什麽時候他做事也這麽不坦然了?
邝羅舒沒在這待多久,前後不過十分鐘他就出去了。
“明天打電話給各大報社、雜志和門戶網,”邝羅舒在進入電梯的時候道,“有備無患,現在,她不能有任何□□。”
Allen跟在他身邊,應下。?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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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風雲》的拍攝漸入佳境,片場的工作人員發現兩位導演的心情卻越來越差,就好像每天吃的不是米飯而是火藥。
所有人都踮着腳走路,仿佛踩踏實了增大摩擦便會多一分引起火花點燃火藥的危險。
而這一切歸其原因,導演看向場記,場記打板。
這一場戲,是屬于楊柳、範夢潔和時路三人的。
“好,各部門準備,再來一條,化妝,給老師擦擦汗。”副導演退到一邊。
劇組化妝給楊柳補妝,範夢潔則有專門的化妝助理。
場記再次打板。
這場戲拍的是楊柳向皇帝彙報完任務,還沒來得及從暗道離開,撞見闖進來的慶陽公主一幕。
先是慶陽公主帶着侍女向皇帝行禮,而楊柳垂着頭站在一旁,之後,慶陽公主看到她,展開下面的對話。
“皇兄,這人是誰?”慶陽公主頗受皇帝寵愛,因此在皇帝面前說話行事素來沒什麽規矩。
皇帝沒答,而是秦若風向公主行禮。
“參見慶陽公主。”秦若風拱手,以江湖人的方式向慶陽公主見禮。
慶陽公主身側侍女厲聲道:“大膽奴才,見到公主還不下跪。”
慶陽公主一揚手,制止侍女的狐假虎威,她錦衣華服,慢慢走過來,雍容華貴,美豔不可方物。
“你叫什麽名字?”慶陽公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眼神中帶着上位者的倨傲。
“草民秦若風。”秦若風俯首回答,不卑不亢。
“你擡起頭來。”慶陽公主仔細打量她。
“卡。”
邝羅舒坐在監視器後,再一次喊停。
範夢潔氣得一甩袖往攝影棚走,“到底怎麽回事?”
已經NG三十多回了,邝羅舒坐在監視器後,好像只負責喊停,從不說原因,是個泥人都能被氣出幾分性子。別人不敢說,但範夢潔又不懼什麽,而且她也不是個任人搓圓捏扁的性子,不耐煩了自然要去追問原因。
邝羅舒只垂眼看着屏幕,範夢潔過來問他為什麽他也不理會,只對一旁的助導道:“讓楊柳過來。”
範夢潔一聽這話所有的不耐煩都化作嗤笑:“敢情這是被連累了。”
連着站了許久,楊柳本就沒全好的腳有些受不住,引得她腿不由打顫,她知道是自己的原因,因此助導來喊她,她沒半點意外。
“還能拍得下去嗎?”邝羅舒等楊柳走到面前,擡頭看她。
楊柳知道範夢潔情緒已經很不好了,她只能搖頭。
“那就先休息休息,”邝羅舒揮揮手讓她到一邊去,這才将視線轉向範夢潔,“我一直以為你演技确實不錯,否則也不會有這麽多導演對你青睐有加了。”
“你什麽意思?”範夢潔一愣。
“我認識你時間不短了,”邝羅舒雙手交插,他閑閑看着範夢潔,“但對你的演技,認識的時間卻不長。”
“現在算是看出來了,也不過如此,”邝羅舒伸手,将桌上的劇本拿給她,“再好好琢磨琢磨,作為一個公主到底是用餓死鬼看饅頭的眼神看人,還是應該用看蝼蟻的眼神看人。”
“高貴,這兩個字知道怎麽寫嗎?”
楊柳坐在攝影棚不遠處,那倆人對話她聽了個一清二楚,範夢潔紅了白白了青的臉色也盡收眼底。
身邊兩個劇組的茶水小聲讨論:“嘤嘤嘤,不行了,男神好帥,說話好狠。”
“完了,徹底淪陷了,我大舒化奶死而無憾,啊啊啊!!!”
楊柳:“……”
“你腳沒事吧?”身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楊柳扭頭看去,正是一身龍袍的時路。
“我沒事,這都快一個星期了,好得差不多了。”這話其實不過是在安慰人。
她只休了一天假,之後就投入了拍攝工作,要是休息好了,腳應該能全好了,然而這幾天拍戲,哪裏有時間休息,因此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一直站着,那種綿長細致的痛是最讓人難受的。
時路點點頭。
兩人一時沒話。
過了一會時路又道:“下場戲應該是拍影帝解哥的吧。”
楊柳點點頭,托腮,道:“是,他不會有什麽問題。”
時路心有戚戚焉:“這幾天溫導就像吃了火藥一樣,邝導說話就像發射暴雨梨花針,一說話就紮人,要是老NG,被喊到面前,就等死吧。”
楊柳被逗笑。
時路因為演的這個角色年紀已大,因此嘴上粘了胡子,化妝師還給他化出了細紋的效果,由他說這話不由喜感十足。
兩人說說笑笑,一時關系親近不少。
再次上場之前,吳亶給楊柳水杯插了吸管,讓她喝點水潤潤口。
沒多久楊柳就被再次喊上場了。
這場戲拍了一次又一次,楊柳早已駕輕就熟,先前因為反複NG的不耐在休息之後也煙消雲散,然而她心态平和顯然用處不大。
範夢潔明顯憋着一口氣,這次拍下來感覺反而不如之前。
意料之中的,又NG了。
這如果是尋常劇組,為了進度和資金的問題可能也就妥協了,但這是邝羅舒的劇組,他就算一天只拍這一幕戲,只要不合格,第二天都得接着拍。
範夢潔在邝羅舒又一次喊停之後終于爆發,她猛地一把推開楊柳,揚長而去:“老娘不拍了,你們誰愛拍拍去。”
楊柳一時不防,被她推得連連後退,還被繩子絆得一個踉跄,好在最後被一旁的副導扶住,才沒尴尬地摔到地上。
“沒事吧?”副導扶穩楊柳。
“謝謝,我沒事。”楊柳搖搖頭,其實心裏對範夢潔也有火,但她這個時候不能添亂,只能憋下來。
女主發脾氣跑了,這場戲本該拍不下去了,邝羅舒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讓助導喊話。
“範老師的替身老師,你上,快快快。”
楊柳:“……”
副導在一旁小聲道:“這就是不拍範老師正面了,鏡頭差不多都給你了。”
範夢潔替身趕鴨子上架,臨時記住要用的臺詞,然後就被副導抓到攝像機前了。
因為不再拍慶陽公主正面,秦若風的站位要比較讨巧,這樣才能讓侍女露臉又能盡量不拍到慶陽公主,皇帝坐在桌後,這場戲裏也就是個背景,因此他的走位就不那麽重要了。
楊柳看着鏡頭調整位置,副導自然也在一旁幫助侍女替身走位,場記打板後再次開始。
這次竟一次過了,還順利地拍到了楊柳退場。
在邝羅舒喊“OK”的時候,所有人心裏都不由覺得微妙。
這幕戲拍完已是正午,劇組暫時收工,開始給工作人員發盒飯。
楊柳雖然有助理可以跑腿,但她吃的仍然是劇組給配的盒飯,畢竟出門在外,她還沒那麽嬌慣,更何況劇組的盒飯是真的不差,魚、雞肉、餐後點心什麽都有。
小時候楊教授常常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她,所以那個時候醬油拌飯她都吃過,到後來長大一點,會自己試着動手,廚藝漸好後,才算給自己改善夥食。
因為要保持身材,楊柳吃不了多少,所有人裏,她差不多是第一個吃完的,因為這幕戲過了接下來就沒她什麽事了,濃妝留在臉上難受,對皮膚也不好,她便去了劇組的化妝間打算卸了換個淡妝。
這個時候工作人員都在吃飯,化妝間裏只有兩個小姑娘在收拾東西,見她進來,笑着喊了一聲:“楊姐。”
楊柳對她們笑笑:“你們不去吃嗎?”
“這就去了。”那兩個小姑娘放下手裏的活先後出了化妝間。
楊柳走到靠裏的一面鏡子前坐下,
這裏只剩下她一個人,喧嚣都留在了屋外,放松之後的疲憊卻也緊随而來。
她坐了一會,舒了口氣,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她恍惚以為自己在做夢,夢到那個人用清冷低沉的聲音問她:“睡了?”
朦胧中一個人好像離她越來越近,那個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說不出的體味,不難聞,反而像清晨帶着陽光的氣息,讓人覺得清新而又親近。
她總覺得有點熟悉,是那種像溫水一樣包裹着她的舒适,又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的感覺。
她朦胧中呓語,邝……
就這一個字,将她從淺眠中生生吓醒。
然而驚魂未定,她又在鏡子裏看到了那個名字在她嘴裏将吐未吐的人。
楊柳頭痛扶額。
邝羅舒坐到她身邊的位置,看她又是不知死活地擰着頭便不由上火。
“邝導怎麽到化妝間來了?”楊柳調整好情緒,還是決定直面這人,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還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邝羅舒從早上開工就心情不太好,這會看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便不由氣悶。
楊柳又喊了一聲,“邝導……”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抓住肩拽了過去,她痛呼一聲,沒有任何防備的後果就是,她被拽離椅子後就被邝羅舒大手攬住腰帶到了他腿上。
和睡夢中一模一樣的氣息将她包圍,屬于陌生男人的灼熱體溫燒得她整個人都要融化,她明明算不得有多嬌小,可一到他懷裏就像個沒長開的小孩,她所有的掙紮在他的鎮壓下都像是在無理取鬧。
“不要亂動。”邝羅舒一只手便鉗住了她推拒的手。
楊柳瞪着他,“你放我下去,你到底想做什麽?”
“不想做什麽,”邝羅舒一手攬住她柔軟的腰,眼底終于有了些笑意,“你只要別亂動,抱一會就好,亂動我就不能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了。”
楊柳氣極:“你瘋了,這是外面,你放開我。”
邝羅舒笑意更深,他故作思索狀:“嗯,這意思是回房間就可以?”
楊柳簡直恨不能一巴掌扇在他人模人樣的臉上。
“你腳怎麽樣?”
他這幾天忙着導戲,還沒來得及去關心她的腳。
“殘不了。”楊柳撇開頭。
邝羅舒看她确實是氣得不行了,眼圈泛紅又要哭了一般,便想着要不放開她算了,逗也逗夠了,卻沒想到有人進來了,那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往裏走,到離這邊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了下來,中間因為隔着一排鏡子,竟然沒發現後面有人。
來的那兩人正是範夢潔和溫演,兩人都沒發現隔鏡有耳,兀自争執得愉快。
邝羅舒手放在楊柳腰上,輕揉,湊到她耳旁呼氣:“現在,就算我想放開你你也不能動了。”
楊柳忍着腰眼的□□,憤恨地瞪他一眼,手裏用着勁,還是在掙紮。
邝羅舒量她不敢動作太大,便将困她的手松開了。
他一松手,楊柳手肘便因為慣性直直撞上桌子,好在邝羅舒早有預料,大手一攬将她連人帶手更深地帶進懷裏。
楊柳氣惱不已,他們倆現在這姿勢要是被發現,要說她是被強迫的根本沒人會相信。她幾乎整個人都藏在他懷裏,腦袋迫不得已靠在他肩旁,如他本人般強勢而凜冽的氣息纏裹着她,讓她突然湧上一種近乎絕望的想法,心裏就像塞滿了雪白的棉,堵的嚴嚴實實,喘不上半點氣,那白色又讓她感到深深的茫然無依。
她努力與他拉開的距離在他的蠻橫裏顯得格外着不上力,就像有些東西越接近就越無法控制,她太怕有一天她會就這麽不明不白地妥協。
她自暴自棄地靠着他,眼神裏的無助和她手腕上的淤青一同暴露在了空氣裏。
邝羅舒沒想到楊柳皮膚這麽嫩,或者他手這麽重。看楊柳難受的神情便不由心軟,他拉過她一只手,細細摩挲她細小的手腕,用口型道:“抱歉。”
楊柳不願領情,閉上眼,掙開手,自己摸着自己手腕上的傷,默默難受。
她還坐在這人身上,因為空間狹窄,一動就容易撞上旁邊的桌椅,乒乒乓乓地。先前掙紮之中已經讓她打了一個吹風機。現在她完全不敢亂動,心裏憋屈得不行,只能盡量把注意力放到那邊兩人說話的聲音上去。
“你鬧什麽你說,你鬧得過他嗎,你一走他就讓替身上去了,只要不拍臉,臺詞誰不會說,更何況還有後期配音,不拍你他更高興,你看,他讓替身上,一次就過了!”這是溫演的聲音,特意壓低了也難掩怒意。
“那行,那他就讓替身拍吧,老娘不拍了。”這是範夢潔的聲音,依舊憤懑難平。
“哼,你就怄吧,到時候他要是換角了你就後悔莫及了,這才開拍幾天,換角色完全來得及,你想想他的影響力,有多少女明星為了這個角色搶破頭,他要換個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溫演一頓,“更何況,他現在,說得好聽是對楊柳青睐有加,說得不好聽,還不就是包養,你一走,說不定他立馬就讓楊柳上位了。”
楊柳聽到這忍不住擡頭看向邝羅舒。
邝羅舒根本不在意那邊說了什麽,一直都注意着楊柳,見她看過來,便動動唇,口語道:“你想嗎?”
楊柳翻了個白眼,垂頭根本不理會他。
“哼,狗男女,上就上呗,當我範夢潔還怕了不成,我範夢潔不缺這個把角色,也不缺這幾個錢,表叔,你和我說這話,只會讓我更想和他翻臉。”
“夢潔……”
“行了,你別說了,我氣不過,我早看出來了,他就是想捧楊柳那個賤人,這次如了他的願,看我以後怎麽整這個楊柳……”
楊柳聽得好好的,突然被邝羅舒重重攬了一下,她疑惑擡頭。
邝羅舒卻放開了她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誰,誰在那?”溫演範夢潔自然聽到這邊角落裏的聲音了。
“範小姐,”邝羅舒沉着臉走出去,“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要真有什麽不滿,要當人面說,否則別人怎麽會知道,你對他有這麽多意見。”
“你怎麽……你……”範夢潔化了濃妝的臉唰的白如紙一般。
“範小姐,現在你可以把剛剛說的那段話再重複一遍嗎,比如說,狗男女,賤人。”邝羅舒閑閑站着,面色突然又舒緩下來,好像這只是一個尋常的聊天。
“邝導……”溫演拉開範夢潔上前,剛想說兩句,卻被邝羅舒涼涼瞟了一眼,頓時噤聲。
“好自為之。”邝羅舒看了兩人一眼,眼神冷厲,将兩人生生看出一背冷汗。
把他們惶恐不安的神情收在眼底,他嗤笑一聲,轉身走了。
“現在好了,不愁他不把你放在心上了。”溫演恨鐵不成鋼地瞪一眼範夢潔,也走了。
範夢潔又委屈又害怕,最後嘟囔一句:“了不起啊。”
她心高氣傲,脾氣嬌縱,還沒受過今天這樣的氣,發洩似的将椅子踢得哐哐響。
楊柳坐在後面,心情複雜。?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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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近一個月,劇組陷入一種不明覺厲的詭異氣氛裏。溫演突然變得和藹可親,範夢潔不管邝羅舒怎麽抨擊她的演技都低眉順眼地接受,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而邝羅舒就像什麽都沒發生,範夢潔乖乖拍戲,半句不提換角或者罷演不拍的事,他也就當什麽都不知道,該導戲導戲,該訓人訓人。
導演對那天的事都不發表意見,楊柳能說什麽,就算範夢潔對她出言不遜,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的情況下,她也只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但到如今,只是不得不多點防備了。
範夢潔像只悶不吭聲的貓,挨得近了,指不定什麽時候給你一爪子。
邝羅舒嘴的厲害,劇組除了解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