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系統正在休眠，夏晚雙心裏的那個猜測也無處可說,暫時按捺在了心裏。

這頓飯他們吃了很久,吃完之後，各自回家。

夏晚雙是騎了車來的,在回去的時候,周清琅坐在了前面。

“晚上風大,我來騎車。”

夏晚雙心裏感嘆了一下閨女的貼心,坐在了後座,摟住了周清琅的腰。

少女的腰肢纖細,因為鍛煉的緣故，并不是軟綿綿的,摸上去給人一種很有力量的舒适感，夏晚雙把頭靠在周清琅的背上，等待着車的發動。

涼風也澆不滅周清琅面上的熱意,背部的觸感柔軟，周清琅甚至都能在腦海裏勾勒出形狀。

在知曉自己心意的這一個月裏，周清琅備受煎熬。

她終于明白原來一個觸碰一個擁抱都能讓人心跳加速的感覺,偏偏夏晚雙對她毫不設防,甚至是會親近,讓她既覺得甜蜜,又覺得折磨。

好在夏晚雙提了分房,不然夜夜相伴,周清琅都不知道自己哪天會不會神志不清的做出什麽事情來。

她們到家之後,林秋水給她們打了電話。

他之前提的請假不是一時興起,而是真有這個打算，夏晚雙和周清琅沒多想，也答應了。

夏晚雙在挂斷電話的時候，關注了一下周清琅的表情，再聯想了剛剛吃完飯的時候她的表情，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不應該啊，琅琅怎麽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難過的樣子。

這不是青春期情窦初開少女的正常表現啊！

“琅琅啊，天航要走了，你會不會很舍不得啊？”

夏晚雙試探性的詢問，企圖在周清琅的臉上看到傷心。

“啊？還好啊，畢竟朋友也不是要一直待在一起的，姐姐你很舍不得他嗎？”

周清琅立刻警惕起來，雖然知道夏晚雙也不可能對趙天航有什麽想法，但是周清琅就是不願意別人分散夏晚雙的注意力，哪怕那個人是趙天航也不行。

夏晚雙的心情有一點微妙，難道是她猜錯了嗎……但怎麽會呢，一個月前他們一起去漂流的那天，在那個酒店露臺上，她分明看見了趙天航去幫周清琅撩頭發的。

那是個親昵的過分的舉動，難道真的是她會錯意了？

“一起長大的和朋友，難免有幾分不舍的。”

夏晚雙扯了個借口，沒在周清琅這邊多問，拿着手機去旁敲側擊了趙天航。

夏晚雙沒直接問趙天航對于周清琅的感覺，那太突兀也太容易被察覺，恰好林秋水有喜歡的人，夏晚雙借着這個由頭，問了趙天航他有沒有喜歡的人。

趙天航幹脆利落，發來了兩個字。

沒有。

“沒有嗎？”

夏晚雙喃喃，原來是她之前誤會了嗎，或許那就是哥哥一樣的舉動。

趙天航不會騙她，也沒有必要騙她，夏晚雙心裏知道。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兩個字，對于手機那邊的趙天航來說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一場暗戀的無疾而終。

那就像是在秋天枯黃了的葉子，被風吹的打着旋兒落下，沒驚動任何人，悄悄地，悄悄地，腐爛了。

趙天航看着屏幕上那兩個字，閉上了眼睛。

夏晚雙對于自己誤會了這件事其實沒有太大的波動，她覺得沒有也挺好的，還都是小孩子麽，橫豎是命定的對象，以後總有無限可能的。

年紀第一的趙天航要轉學了，讓一中不少女生的芳心碎了一地，想去找人打聽為什麽，卻得知趙天航的好朋友們在這一天紛紛請假了。

夏晚雙他們正走在去實驗小學的路上，他們四個一個小學，一個初中，一個高中，或許有可能在以後還會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

“好久沒回來了，時間過得好快啊。”

林秋水看着街邊的風景感嘆，看着實驗小學熟悉的大門，又看了看已經成長為了少年的好友們，覺得時間過的真快。

“是啊，過得好快。”

夏晚雙回想幾年前，這幾個孩子都還是小不點，轉眼間，就都這麽大了。

那時候她剛穿過來，還在為生計而奔波。

這時候小學正在上課呢，路邊上清清冷冷的，連早餐店都在收拾了，他們四個一邊在路邊走，一邊回想着從前。

從小學到中學，然後去經常去的餐廳吃飯，又去了光臨了很多次的ktv，同裏的大街小巷都是他們四個人一同的回憶。

“我還記得就在那兒，我給小醋壇子幫忙套過麻袋，麻袋還是趙天航給遞的呢。”

林秋水指着一個街道，不勝唏噓。

“什麽麻袋？”

夏晚雙一臉疑惑，她怎麽不知道？

周清琅就差踹林秋水一腳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啊，就是我們一起撿垃圾你知道吧，就在這塊街道，那個裝垃圾用的蛇皮袋還是趙天航給拿的呢。”

林秋水也驚覺自己說漏嘴了，一本正經的胡扯。

套麻袋是初二那年的事，初二那年夏晚雙招惹了個變态，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每天早上的時候夏晚雙桌子裏就有那種剪貼報紙的示愛紙條，看着怪惡心的。

但夏晚雙不知道這件事，因為那紙條是周清琅先發現的，周清琅那天恰好進夏晚雙班，給夏晚雙抽屜裏放吃的，看見那紙條直接丢了，沒給夏晚雙透一點兒口風，最開始是不想讓夏晚雙收情書，後來是不想讓夏晚雙惡心到。

因為那個往抽屜裏塞的東西越來越惡心，甚至還有什麽用生肉切割出來的愛心，裝在一個盒子裏，周清琅拿出來的時候還帶着血水，黑着臉叫他們一起逮人。

他們在學校裏逗留到深夜，直到周清琅不得不回家也沒發現那個人，也早起在還沒開門的時候就守着班門，可他們沒想到，他們守着的時候，那個變态沒機會放東西，幹脆不放了。林秋水記得那時候他們守了好幾天，直到夏晚雙那邊扯不過去才沒繼續守着。

或許是這樣助長了那個人嚣張的氣焰，周清琅居然在夏晚雙的抽屜裏看到了一條有着白色痕跡的男士內褲，不僅僅是周清琅爆炸了，林秋水他們也爆炸了，君子如趙天航，都冷着臉拳頭咯吱作響。

周清琅找了個理由，把夏晚雙桌子換了張新的，然後他們三個在教室裏坐了一整夜，等着人來，在那個變态打算翻窗進來的時候，暴起出去逮人。

可那個人跑的飛快，林秋水他們三個都沒逮住，不過他們記住了那個人的臉。林秋水充分發揮了自己在三中的關系網，把人給找出來了。

他們也不打算在學校裏動手，知道了那個人的必經之路，趙天航帶着麻袋，林秋水和周清琅拎着棍子就去了。

把人在那條路上套了麻袋拖進去打了一頓，下手最重的就是周清琅，好待林秋水和趙天航是有理智的，沒真的把人重傷，手裏有着分寸，讓那個人不敢再弄出這種事。

後來他們還是不解氣，林秋水去找了自己嬸嬸走了關系，但沒說是夏晚雙遇到了，就說是自己女同學，還給了證據，讓那個人在檔案裏記了過。

不提是夏晚雙，因為周清琅不讓提，林秋水和趙天航想着也是，三個少年就用自己的方式，把夏晚雙守護起來。

“真的嗎？你們什麽時候來這撿垃圾了？”

夏晚雙一臉狐疑，總覺得他們有事情瞞着她。

“那時候學校讓我們弄這個撿瓶子的活動嘛，姐姐你肯定是忘了。”

周清琅接話，生怕林秋水再說出點不該說的。

不過周清琅這也不是胡扯，她說的是真的，學校有這個活動是真的，撿垃圾也是真的，不過她不是因為學校的活動才去撿的，而是為了夏晚雙的生日禮物。

因為她是夏晚雙養着的，手裏的零花錢都是夏晚雙給的，生日自然要給夏晚雙驚喜，用夏晚雙的錢肯定不行。

周清琅在某方面又特別的固執，覺得借的錢給夏晚雙買禮物也不行，必須是她親手得到的，于是就重操舊業，撿垃圾。

但是撿垃圾的錢明顯不夠，周清琅還去發了傳單，端了盤子，洗了碗，在夏晚雙問起的時候，卻說是夏晚雙平時給的零花錢她攢起來的，半點不提背後的事。

周清琅怕夏晚雙心疼她，下次就不讓她這樣了。

但是對于周清琅來說，那是她為夏晚雙送上的真心，自己掙來的真心。

四個人從天明走到夜黑，晚飯去的是那家巨貴但是超好吃的私房菜館，四個人打算AA，雖然夏晚雙還是要出兩份錢。

用林秋水的話來說，金錢使他們難忘。

林秋水甚至還叫了酒，不是啤酒，是果酒，入口醇香帶着甜味，還有着綿綿的後勁。

夏晚雙沒攔着，只不過自己沒怎麽喝。

林秋水喝的最多，最後可能是勁兒上來了，抱着趙天航落下了男兒淚。

“又不是不見面了，幹嘛這麽傷心。”

趙天航拍着林秋水的肩膀，看着他紅紅的眼眶。

“本來我還收挺難過的，林秋水你這一哭我都想笑了。”

周清琅剛剛很悲傷，看着林秋水鼻涕都要下來了，反而給逗笑了。

“小醋壇子你懂什麽，這是我最好的兄弟。”

林秋水是真的對趙天航好，掏心掏肺的當親人的好，周清琅想，大概越是如此，趙天航才越不忍去做些什麽。

夏晚雙給林秋水遞了紙巾，本來想說點什麽，但是手機鈴聲響起，發現是《桃源》劇組的編劇。

“我先接個電話。”

夏晚雙推了包廂門出去，趙天航用紙給林秋水擦眼淚，等林秋水不哭了，出去上廁所了。

包廂裏就剩下周清琅和林秋水兩個人，林秋水半眯着眼，看起來不太清醒，嘴裏含含糊糊說着什麽。

周清琅湊近聽，聽見了林秋水說趙天航這麽好為什麽不喜歡女孩子，心中一時驚駭。

“林秋水，你知道趙天航喜歡男的？”

林秋水聽了大驚失色，下意識反激烈，捂住了周清琅的嘴，力氣還挺大，周清琅掙了一會兒才掙開。

“你胡說什麽……啊……小醋壇子啊……”

林秋水眯了眯眼，原本是否認的，看見是周清琅才放松下來，警惕的朝着周圍看了一圈，有些小心地靠在了周清琅旁邊。

“噓，不許說出去啊。”

“你怎麽知道的？”

周清琅表情探究，她要知道林秋水是真傻還是裝傻。

“他之前給我探過口風呢，我這麽聰明的人，怎麽會猜不出來，不過我告訴你啊，他是我兄弟……不管他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是我兄弟，才不是有病，你聽我說啊，他們傳的什麽同性戀是病的都別信，才不是有病。”

林秋水說的斷斷續續的，還有些大舌頭，手還指來指去的。

“你聰明個鬼，你就是天下第一大傻子。”

這個大傻子不知道趙天航就喜歡他，但是這個大傻子還是維護趙天航。

周清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趙天航喜歡上這麽個家夥，是幸運還是不幸。

不過不管是幸運還是不幸，在今晚過後都翻篇了。

夏晚雙打完電話，正好碰見從衛生間出來的趙天航。

趙天航看着她，似乎有話要說。

“怎麽啦？”

夏晚雙把手機放在了口袋裏，等着趙天航開口。

“沒什麽。”

趙天航深深地望了夏晚雙一眼，還是什麽都沒說。

趙天航擡手，給了夏晚雙一個擁抱。

“雙雙，你一定要過的好好的。”

趙天航輕柔地拍了拍夏晚雙的背，一切盡在不言中。

“恩，你也是，一定要開開心心的。”

夏晚雙沒看見趙天航眼裏的複雜情緒，以為這只是少年人對友人分別的不舍。

夏晚雙回到包廂的時候，林秋水已經歪在沙發上人事不知了，周清琅正在吃菜，見夏晚雙進來了，停下了筷子。

“秋水他這就倒了啊，這飯才吃到一半呢。”

夏晚雙把林秋水扶了起來，發現林秋水已經靠着沙發嘴裏嘟囔，但是聲音太小，讓人根本聽不輕。

“沒辦法，他太激動了，沒怎麽吃菜一直在喝酒了。”

周清琅攤手，林秋水剛剛手舞足蹈了一陣，就倒那兒了。

因為林秋水倒了，所以夏晚雙他們也加快了進食的速度，吃的差不多的時候，趙天航扶着林秋水，幾個人一起下樓了。

夏晚雙先去結賬，在點完單之後，林秋水和趙天航就把錢給夏晚雙了。

趙天航扶着林秋水，和周清琅一起在樓下等着林秋水家的司機過來。

在夜風裏，周清琅把林秋水剛剛喝醉的時候說的話，都告訴了趙天航。

趙天航表情不意外，只是看着林秋水的臉，輕微的嘆了聲氣。

“周清琅。”

趙天航叫了周清琅的名字，雖然周清琅一直不喊他哥哥，但是不妨礙他一直琅琅妹妹的喊，周清琅長大了，就随着夏晚雙喊她琅琅，只有很認真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

“人生并不總是圓滿的，過剛易折，你明白嗎？”

趙天航何嘗不知周清琅的本性，偶爾也會為周清琅流露出來的那種情感而心驚，他的骨子的确也有偏執不錯，但是他從不放縱，理智時刻提醒着他什麽可以做什麽不可以做，再加上母親從小的教導，所以趙天航本質還是個君子，但他不覺得周清琅也能如此自控，他擔心夏晚雙會受傷。

“你是在提醒我嗎？”

少女的尾音上揚，她的眼眸烏黑，黑的像濃稠的墨，融進了夜色裏。

“趙天航，我不是你，夏晚雙也不是林秋水。”

路燈的光照在她身側，像是劃破夜幕的利刃，照亮了她的眼眸。

那眼裏散發出的光如同銀瓶乍破，又好似天光破曉，帶着少女不可一世的肆意以及勇氣和決心。

在流浪的每一刻，周清琅都在想，如果有個人可以拉她一把就好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想，直到根本不抱希望。

但是有個人真的如同神靈一般出現，給予了她所求的所不敢奢求的所有。

“人生總不圓滿，那我偏要它圓滿。”

于世界而言，她只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少女，沒有屠龍的壯志淩雲俠肝義膽，只有為喜歡的人不顧一切孤注一擲的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