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男倌 (1)
“騎......累了?”
陸明懷嘴角一抽, 再次開口,确保自己沒有聽錯。
“你說......栀栀和你騎累了?”
陸明懷的目光,從謝妄清的身上又移動到了趴在馬背的蘇念栀身前。
只見蘇念栀也是臉色一黑, 黛眉輕攢, 一幅無奈的模樣。
對此,蘇念栀表示:“她已經習慣了謝妄清說話亂删減成分, 亂加賓語的毛病了。”
可陸明懷顯然想多了,他斟酌了再三, 才想了個恰當的用詞,打算問個清楚。
“你們......”
“你說的騎是哪個‘騎’?”
陸明懷覺得,謝妄清剛才說的這個“騎”字,意思可能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謝妄清并不覺得有何不妥, 他只朗笑如常道:“就是蘇念栀在我身前,一起騎啊。”
“你們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陸明懷右眉一挑,和蘇念栀的目光相撞。
看着蘇念栀大汗淋漓,兩頰通紅的模樣,陸明懷只能說:“謝妄清......你小子太狠了些。”
他一把拽過謝妄清,拉着他的衣袖,在他耳邊小聲說到:“妄清,不是我說你, 這種事情怎麽能如此不知輕重呢?”
陸明懷一幅苦口婆心的模樣, 嘆聲勸着謝妄清。
“我知曉, 你呢年輕氣盛,這種東西的确很難控制,但是你也得注意一下, 畢竟栀栀好歹是個南川公主, 養尊處優的, 是肯定受不住你這樣胡來的!”
“受不住,胡來?”
謝妄清把陸明懷話中的兩個詞挑了出來,重複說到。
他有些疑惑,不就是帶蘇念栀騎馬嗎,什麽受不住受得住的,還有,他哪裏胡來了?
陸明懷見謝妄清似乎沒有理解他的話中意,于是擡手便拍在了謝妄清的肩頭。
“啧!非得要我直接說出來才能懂嗎?”
陸明懷又向着謝妄清靠了點兒後才小聲開口。
“我的意思是,這是在外邊兒,是在野外!你騎馬也該回去了,關在房裏好好騎。”
“回去,為什麽要回去才能騎?”
謝妄清覺得好笑,騎馬難道不就是在外邊兒才用得上的嗎?
何況......
“在野外騎才有趣。”
謝妄清将心中所想直接言說出來,倒是給陸明懷整愣了。
陸明懷兩唇微張,半晌都合不攏,等到扶翎催促後,他才默默閉上了嘴。
只是,在他閉嘴之前,還不忘對謝妄清說到:“妄清,真有你的。”
陸明懷随着扶翎先入了青安廟,蘇念栀也顫巍巍地從馬背上翻了下來。
然而她雙腿微顫,還有些發酸,剛從馬背而下,便直接癱坐在鋪了碎石的小徑上。
“嘶......”
蘇念栀吃痛呼聲,無奈地揉着自己的後腰。
“都怪謝妄清!”
“騎馬專挑坑坑窪窪的地兒走,要我能和扶翎一騎一匹馬就好......”
“好什麽?”
蘇念栀的呢喃還沒有停下,她跟前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謝......謝妄清?你怎麽過來了?”
蘇念栀記得,謝妄清不是跟在了陸明懷身後的嗎?
謝妄清被蘇念栀反問,倒是一愣。
他剛才聽見身後的異動,只瞧着蘇念栀摔了下來,便自然而然地走來過來。
謝妄清頓了頓,随即将劍柄抵在了蘇念栀手邊。
“起來,扶翎讓我帶你過去。”
“哦......”
蘇念栀的耳邊還響着謝妄清明潤清朗的聲音,可是心底卻有些疑惑:“謝妄清......剛才有見到扶翎嗎?”
“扶翎不是已經進了青安廟嗎?”
蘇念栀想,應該是自己下馬時沒有注意,她抛開了思緒,慢慢将手搭在了謝妄清的劍柄上,被他撐着起身。
青安廟
青安廟位于青陽山,四周環竹,頂蓋金雲,照理說,既然是皇家廟宇,青安廟內定是潔淨非常,檀香環繞的。
可衆人一進青安廟便被撲面而來的煙塵一嗆。
“咳咳......”
绮羅被這漫天的灰塵嗆得眼淚直流,她取出了一方軟帕堵在了自己的鼻唇邊兒上,嗡着聲音開口。
“這青安廟一直是有人清掃的,只是自那血妖來了之後,那些看守青安廟的死了一個又一個,廟裏邊兒從僧人到守衛沒有一個活了下來的。”
“不僅如此,他們的死狀都是被吸幹了氣血,皮膚堆起褶皺,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骨架子和一幅塌下去的皮囊。”
绮羅說完後,又連着咳了幾聲,芳寧随即取出水袋,用水潤濕了兩條帕子,分別遞給了绮羅和蘇念栀。
“謝謝。”
蘇念栀看着芳寧遞來的帕子先是一愣,從她進入這廟中,讓她覺得難受的不是這股灰塵,而是刺鼻的血腥味。
她看向被供奉在主位的金光大佛,本是慈眉善目的金佛像卻被濺落在它身前的血跡所污染。
那金佛像被黑色的血印子覆蓋,早就沒了往日的光耀,反倒像是蒙了一團黑霧。
“這裏......”
扶翎突然出聲,打破了金殿內的沉寂。
她擡手撫上了金佛像的一角,才将碰到,便覺指尖被灼燒一般趕緊将手收了回來。
“這裏沒有妖氣。”
扶翎沉吟了片刻後,突然發聲。
陸明懷聞言也兩眉一皺,扶翎說的沒錯,這裏确實沒有妖氣。
“怎麽會?他們親眼看着青安廟內飛出去了一團黑霧,這兒又死了這麽多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妖氣?”
绮羅話音向上一擡,只因她母親長寧也是在青安廟的禍事發生後開始噩夢纏身的。
“郡主你先別急,我和扶翎已經用靈法感知過了,這裏的确沒有半點妖氣,有的只是濃濃的血腥味。”
“何況,這個血妖是吸取人類的血為生,那便代表他體內都是人的氣血,既然是人的氣血,我們是無法探知到妖氣的。”
陸明懷耐着性子同绮羅解釋了一番,卻聽扶翎在此刻出聲。
“雖然這裏沒有妖氣,但是......”
扶翎眉頭一皺,話音變得沉重了起來。
“但是這裏的腐屍氣味,卻格外明顯。”
“郡主,我記得你說過,當是青安廟內出現了血妖,死了不少人後,皇室曾派人過來清掃過?”
绮羅聞聲細細思索了一番:“是的,不過我記得,當時舅舅派人将青安廟清掃後,也将廟內的屍體拖出去葬了的,現在看來......”
她緩緩擡頭看向那座金光佛像,話音一頓:“這座佛像上面不應該有血跡。”
“我懂了。”
扶翎應聲而答,随即取出了一塊兒紫色的靈石,放在了佛像之下的蓮花玉座前。
“這兒的腐屍氣味不像是很久之前的,倒像是最近才蔓延開的,因此,這個血妖一定還曾回來過,也可以說他曾在這兒吸食過其他無辜之人的血。”
“我先将這靈石放在這兒,如果有異動,我們立即便可察覺。”
扶翎覺得血妖的藏身之處應該不是這座青安廟,相反,或許這血妖已經融入了人間,因此
青安廟不該是他們一直逗留的地方。
她向衆人解釋過一番後,绮羅和芳寧才點了點頭,跟在了扶翎身後打算走出青安廟。
只是,衆人剛剛朝前走去,芳寧和绮羅卻突然發出兩聲驚呼。
“啊——”
“蜈蚣!蜈蚣!”
芳寧和绮羅二人緊緊抱住了扶翎,甚至可以說是挂在了扶翎身上。
只見一條長條蜈蚣順着門檻爬了進來,那蜈蚣的身形比普通的蜈蚣要大,後背還滴落着嫣紅的血滴子。
“嗚嗚,翎姐姐你快點兒将這個蜈蚣丢出去。”
绮羅靠在扶翎身邊,哭着出聲。
扶翎卻是無奈一嘆:“你們兩個摟着我,我怎麽去丢?”
芳寧和绮羅都怕得瑟瑟發抖,還是不肯松開扶翎。
卻見一根木棍伸了過來,将那蜈蚣挑起,轉手便扔了出去。
“好了,我丢出去了,你們可以從翎姐姐身上下來了。”
蘇念栀将木棍一把扔到了草叢裏,芳寧和绮羅才敢松開扶翎。
而蘇念栀将蜈蚣丢了出去後,剛一轉身,便撞上了一堅硬的胸膛。
“嘶......”
“你什麽時候走我後面來的?”
蘇念栀揉着前額,觑了一眼站在她跟前的謝妄清。
但謝妄清卻并沒有回答她,反而是問到:“你不怕蟲?”
“不怕啊......”
蘇念栀覺得奇怪,她既然敢将蟲丢出去,那定然是不怕的,這還需要問嗎?
謝妄清聞言眸光一動,方才芳寧和绮羅一見那蜈蚣便攀在了扶翎的身上。
他原以為蘇念栀也會因為害怕而......
有求于他.....
會像芳寧和绮羅撲在扶翎身上一樣而撲在他身前。
這個想法在他的腦海閃過,謝妄清卻忽然一頓,左心口那熟悉的跳動再次發作。
他為什麽想要蘇念栀找到他?
謝妄清慢慢阖上了眼,腐屍的味道和血腥氣一同在他的鼻尖環繞。
似乎只有血的味道才能讓他靜下心來。
不對勁,他覺得自己最近不對勁。
“謝妄清?”
蘇念栀看謝妄清愣在原地,沒有半點兒動作,反倒是閉上了眼,似乎在享受着什麽一樣。
于是蘇念栀朝他揮了揮手,好讓謝妄清趕緊跟上。
只見謝妄清立在金殿之中,白衣與其身後的金色形成對比,更顯清冽。
他在蘇念栀的輕喚中,緩緩睜開了眼,随即輕聲笑問蘇念栀。
“蘇念栀,你有沒有覺得很香?”
“香?什麽香?”
蘇念栀看着謝妄清的笑容,突然覺得脖子一涼,不會是這兒的血氣激發了他動物的本能,又想吸她的血吧?
而下一刻謝妄清的話,則讓蘇念栀渾身一僵。
“這些腐屍的血腥氣......我很喜歡。”
謝妄清在嗅到了廟內的血腥氣後,突然間覺得心口的躁動得到了緩解。
這裏的血氣和那夜梨樹下的枯骨不一樣。
枯骨有的只是死亡的味道。
而這裏的血氣......
卻像是藏在了活物裏邊兒。
謝妄清微微擡眼,漆黑的瞳孔蒙了一層血色。
正當那一抹鮮豔的血色要将他的瞳孔占據時,有人拉住了謝妄清的衣角。
“你是狐貍會覺着這血腥氣好聞是正常的。”
“但是拜托,我們現在要去找無方鏡碎片,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
蘇念栀攥住了謝妄清的衣袍,溫
熱的指尖從他冰涼的手背滑過。
在她指尖觸碰到那一抹冰涼的瞬間,謝妄清眸中的紅色便立即消退。
“走啦!”
蘇念栀看謝妄清還立在原地,使了點力,将謝妄清拉拽着往廟外走去。
而謝妄清也由着蘇念栀将他向外拉走。
衆人下了山卻并沒有騎馬回去,扶翎和陸明懷認為那血妖不在青安廟,但是廟內卻有新鮮的血氣,說明他曾經在這裏吸食過人的精|血。
而這青陽山因為出了青安廟的事,所以住在這兒的百姓早就搬離了。
如果血妖還要吸食新鮮的血氣,那必定是去了山下。
因此扶翎和陸明懷二人一下山便去了周遭的村落查看,芳寧和绮羅二人非要纏着扶翎,無奈之下,扶翎只能帶着他們二人一起前去。
只有蘇念栀和謝妄清被留了下來。
“栀栀,你和妄清去街上瞧瞧,我們一行人去周遭的村子裏轉轉,如果發現了什麽異常,千萬不要輕易動手,知道了嗎?”
扶翎對蘇念栀囑咐了一番,随後便提劍走向了身後的小村,芳寧、绮羅以及陸明懷也立刻跟在了其後。
蘇念栀還沒有從扶翎的話中回神。
她不理解,為什麽扶翎要讓她和謝妄清一起去,和反派在一起,她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況且,她的任務是要助推扶翎和陸明懷,怎麽反倒是扶翎将她給支走了?
還一定要讓她和謝妄清組隊,雖說這一路下來,謝妄清好像并沒有怎麽為難過她,但是她總是覺得最近和謝妄清獨處的時候有些怪怪的。
謝妄清看着蘇念栀呆在原地,兩眉緊皺,于是出聲發問。
“你在想什麽?”
“想你。”
蘇念栀幹脆利落地應聲,直到她的聲音消散之後她才回神。
她剛剛說了什麽?
蘇念栀猛然擡頭,卻只看見謝妄清略顯疑惑的面色。
謝妄清站在她身前,右手持有承影劍,白衣微動。
他疏朗的眉眼卻顯露了不解。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呃......就是......”
蘇念栀一時之間想不出借口來,她剛才的的确确是在想謝妄清。
可說出來的話卻又太過暧昧,萬一謝妄清誤會了怎麽辦?
謝妄清會不會為了女主而一劍将她給解決了啊?
“我是說在想你被我壓着的那日,有沒有受傷。”
蘇念栀胡亂扯到了上次謝妄清說的那一夜,可她記憶中明明記得沒碰到過謝妄清啊。
她只是在此時找了個借口。
“你說我壓着你了,壓着你哪兒了?把你壓疼了嗎?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蘇念栀抛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反客為主。
而謝妄清卻被她問得一愣。
壓着他哪裏了?
這是能說的嗎?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謝妄清不僅沒回答蘇念栀,還反問着開口。
蘇念栀一時語塞,好在謝妄清沒有追着問她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如今他不想回答便算了。
“你說的哦,你自己不告訴我的,哪天你要是突然想起來找我要補償,那可是沒有的。”
蘇念栀擺了擺手,随即繞開謝妄清,徑直朝着街沿走去。
而蘇念栀并沒有注意到,在她離開後,謝妄清本是白淨的臉面,兩側竟然略微有彤色顯露。
“補償......”
謝妄清想起那夜蘇念栀翻身傾壓住的地方,總覺心間像是有浪|潮在翻滾。
“那兒被
壓住了能怎麽補償?”
“可笑......”
明安的都城定京向來繁華,商販遍布在街沿兩側,往來不絕的除了明安的百姓,更有許多的外邦族人。
“姑娘,要不要看看簪子?”
“我瞧這只白玉海棠簪子和你很配的嘞!”
一名頭圍藍色布巾的婦人喚住了蘇念栀。
“我李婆子的眼光肯定不會錯的,姑娘瞧瞧?”
那婦人朝蘇念栀招了招手,将一只白玉海棠簪拿在了手中,朝蘇念栀遞了過去。
春風和煦,斜陽餘晖灑落明光。
蘇念栀的目光落在了那一只白玉海棠簪上。
白玉清潤透亮,被宛出了海棠的花形,在花瓣正中還點了細小的粉色花蕊。
“這簪子......”
“的确好看。”
蘇念栀将簪子拿在了手中,一抹溫潤的觸感在她的掌心化開。
“是吧,姑娘,這簪子你若戴了,肯定很襯你的。”
蘇念栀聽着那李婆的話,又輕輕撚了撚玉簪。
這簪子她倒是喜歡。
只是......
簪子很美,她的錢袋很空。
謝妄清的錢袋她早就還回去了,自己身上又沒揣帶銀子。
“李婆,這簪子很美,但我不是很喜歡戴這些,麻煩了。”
蘇念栀将海棠簪子又放回了紅色的絨布上。
她心底默嘆一聲,突然發現自己來了書中這麽久,也做了幾次任務,可身上竟然一點兒碎銀也沒有。
她的穿書人生可以概括為“出走半生,歸來仍是素人。”
蘇念栀前腳剛走,李婆就忙着招呼街上其他的人。
突然之間,李婆覺得攤位前邊兒落了層黑影。
“喲,公子,要買首飾嗎?”
李婆的目光将跟前的少年一番打量。
清隽白衣,墨發高束,面容俊朗溫潤。
“公子可是想要給心儀的姑娘買首飾?”
李婆正說着,順手便拿起了一只水藍色的珠釵,遞給了那少年。
謝妄清看着李婆遞來的水藍珠釵,眸光一頓。
他剛才隔得遠,倒也看見了蘇念栀拿的簪子不是這個顏色的。
“她剛才拿的是哪一只?”
謝妄清直接開口詢問李婆。
可李婆卻是一愣,剛才?她?這麽多人,她哪兒記得住?
“公子說的是哪一位呀?”
李婆低聲而問。
卻見謝妄清微微擡手,指向了前邊的一名女子。
女子一襲皦玉色衣裙被潑了斜陽的金光,流光溢彩。
她正站在雲煙閣前聽那說書人講故事,并沒有注意到李婆這邊的動靜。
“哦......你說的是那位姑娘啊。”
李婆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一擡手,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白玉海棠簪子拿了起來。
“喏,是這個,我瞧着那姑娘和這個簪子很配,她看起來也是喜歡的,但不知為何,她卻沒要。”
“公子是打算送給她嗎?”
李婆話音剛落,謝妄清身形卻是一頓。
“送給她嗎?”
謝妄清低聲呢喃一句,手中還殘存着玉簪的溫潤之感。
他轉而從袖中取出了一只金葉子放在了李婆的攤位前,又将玉簪用一只方帕包裹,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随後便朝着蘇念栀的方向走去。
“欸公子,這金葉子太多了,要不了這麽多的!“
李婆看着已經離開的謝妄清高聲呼喊,這金葉子足夠他将這攤位上所有的珠釵
玉簪都賣下來了。
可不論李婆怎麽喊,謝妄清都沒有回頭,而這擺的又是些金銀首飾,她自然不敢離開攤位。
李婆摩挲着手中的金葉子,目光又落在了前邊謝妄清的背影上。
“啧,花這麽多錢就為搏美人一笑。”
“我倒是不懂咯——”
雲煙閣
蘇念栀站在雲煙閣外有了些時候,只因雲煙閣外的一方圓臺上,正有個說書先生講故事,而這故事呢.....
簡直就是個古代版本的“她逃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的故事情節。
好巧不巧,這種狗血劇情,蘇念栀就是喜歡。
因此,她在雲煙閣門前一直站着,倒是沒有注意到雲煙閣內的情景。
“哪有女子大白天站在那兒的啊?”
“是啊,這個可是雲煙閣欸,她......怎麽敢的?”
蘇念栀突然發現來往的行人似乎都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他們口中所說的人正是蘇念栀。
蘇念栀覺得奇怪,她轉身一看,卻發現剛才在背後絮絮叨叨的人已經遠去,取而代之的......
則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難道不四處走走嗎?扶翎姐姐要我們在這兒找找有沒有妖氣。”
蘇念栀将扶翎安排的任務推到了謝妄清身上。
可謝妄清卻環劍而來,輕笑道:“你為什麽不去?”
“我?”
“我一弱女子,這種事情當然還是需要你來啦。”
蘇念栀正說着,還不忘擡手拍在了謝妄清的肩頭。
她這一拍,恰好與謝妄清左心口的一次猛然跳動相重合。
謝妄清的呼吸一滞,手中的白玉海棠簪嵌在他的掌心,一點一點,漫開酥癢。
而蘇念栀搭在他肩頭的上還沒有放下,被蘇念栀叩搭的地方化開了溫熱。
“蘇念栀。”
“嗯?”
蘇念栀被謝妄清輕聲而喚,她緩緩擡頭,卻見謝妄清袖中好像藏了什麽東西。
“怎麽了?”
蘇念栀疑聲發問。
謝妄清捏着簪子的手漸漸收緊,在他的掌心似乎漫開了汗珠。
他向來很少流汗的。
斜陽的金輝灑落在謝妄清的臉上,蒙了一層光影,使得其的面容更加清潤。
謝妄清的手輕輕一顫,他想要将包着簪子的方巾取出。
“我......有個東西要......”
“蘇姑娘。”
謝妄清的話音被另一道男子的聲音打斷,而他剛剛擡起的手也只能暫時放下。
“玉公子?”
蘇念栀的話音一揚,謝妄清也順着蘇念栀的方向看去。
只見從雲煙閣內走出一位粉衣公子,衣袂飄飄,一張俊面如果細細一看,竟會覺着帶了些妖異的媚态。
“蘇姑娘,謝公子。”
玉奴向着蘇念栀和謝妄清輕輕颔首。
他笑着看向二人道:“蘇姑娘和謝公子怎麽會在這雲煙閣前?”
“雲煙閣?”
蘇念栀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雲煙閣的大門。
可是......
“雲煙閣”這個名字對于蘇念栀來說,似乎有些熟悉。
蘇念栀心下一沉,她記得在記憶碎片中曾經看到過,謝妄清幼年被明安皇室驅逐之後,又被許芷蘭收養,而許芷蘭收養謝妄清則是為了将謝妄清培養成一名男倌。
那這個雲煙閣......
難道正是當年的雲煙閣?
“這麽多年了還沒開倒,
還是有些功夫的。”
蘇念栀低聲絮語一句,玉奴卻疑惑道:“蘇姑娘在說什麽?”
“噢,我在說我是站在這兒聽那位先生講故事呢,沒注意便擋了玉公子的路。”
“這樣啊......”
玉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随後又看向了蘇念栀身後的謝妄清。
“那謝公子呢?也是一起來聽書的?”
謝妄清擡眼和玉奴的視線相對,他抿唇一笑道:“你很想知道?”
蘇念栀聽着謝妄清上揚的話音,心底一顫。
謝妄清的反問句,總是帶着殺意。
蘇念栀覺得事情不太妙。
“他也是來陪我聽書的,沒想到竟然能在這兒見到玉公子。”
蘇念栀打着圓場,向玉奴應聲。
卻見玉奴面色如常,只是唇勾淺笑道:“蘇姑娘和謝公子既然來了,不妨就進我這雲煙閣坐坐?”
“你的雲煙閣?”
蘇念栀一愣,她記憶中的雲煙閣不是由許芷蘭經營的嗎?
玉奴像是看出了蘇念栀的疑惑,随即耐心地解釋道:“是這樣的,玉奴當初被雲煙閣前一任的老鸨撿了回來,後來便一直在這兒,等到老鸨去世後,便将這雲煙閣給了我。”
“我這雲煙閣呢......說來也不怕蘇姑娘笑,想必蘇姑娘也看得出來,這雲煙閣不是什麽正經的地方,而是青樓,只不過這個青樓裏的不是女子,是男子。”
玉奴像是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蘇念栀倒也不覺得奇怪,雲煙閣是養男倌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不過......她好像還沒有進去看過。
被玉奴這麽一說,心有點癢。
男倌兒,是什麽樣的?
“蘇姑娘似乎很好奇?”
“那......要不要進去坐坐,我猜你們也是第一次來明安,況且只是坐坐而已,蘇姑娘也不必擔心。”
玉奴的語調輕緩,讓人聽起來覺得很舒服。
蘇念栀倒是很想進去看看,可是......
謝妄清呢?
雲煙閣也許是謝妄清一輩子都不願意踏進去的地方。
難道要讓謝妄清在外面等着她嗎?
蘇念栀回頭看向謝妄清,只見他嘴角噙笑,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站在雲煙閣的門前,似乎并沒有任何異常。
蘇念栀想了想後才開口:“多謝玉公子的好意,只是......”
“玉公子。”
蘇念栀的話還沒有說完,倒是一則清朗的嗓音将她打斷。
謝妄清緩步走到了蘇念栀的身前,向着玉奴開口。
“玉公子,不知你這雲煙閣能讓我進去嗎?”
玉奴聞言先是一頓,随後又粲然笑答:“當然可以。”
玉奴的話音一落,謝妄清便闊然擡步走向了跨過了雲煙閣的門檻。
只是他剛剛跨過門檻,卻沒有繼續向前,而是回頭看向了蘇念栀。
“你不是要進去看看嗎?愣着做什麽?”
“啊?”
“你怎麽知道我想進去的?”
蘇念栀還沒想明白,謝妄清卻已經将她抛在了後面。
倒是玉奴還在門前等着她,向她俯身一禮:“蘇姑娘,請。”
雲煙閣內青幔環繞,觥籌交錯,酒香四散。
蘇念栀才進去,便有一穿着松垮白衣的男子朝她走了過來。
“這位姑娘是來聽曲的還是來喝酒的?還是說......是來找奴的?”
那男子擡起手便錘在了蘇念栀的肩頭,他秀氣的眉眼都添了份羞赧。
蘇念栀被他打得微微向後一倒,心道:“雲煙閣玩兒這麽開的嗎?”
玉奴見狀,先引着蘇念栀和謝妄清在二樓的看臺落座。
“蘇姑娘,待會兒這樓下有人會撫琴,還有人在一旁作畫,你可以和謝公子先看看,這是才取來的桂花釀,你們也可以嘗嘗。”
玉奴邊說,邊從身後的木櫃裏取出了一只酒壺。
他彎身将酒壺放在了桌上,他俯身的一瞬,蘇念栀鼻尖一皺。
“好香啊。”
“蘇姑娘說的是這個嗎?”
玉奴将自己腰間的一只青色香囊取了下來,蘇念栀輕輕一嗅,立時笑道:“就是這個味道!”
“這香囊裏放了些花瓣,看來蘇姑娘是喜歡花的,我這兒還有一只,便送給你吧。”
玉奴說完,便又從木櫃裏取出了一只一樣的香囊遞給了蘇念栀。
玉奴和蘇念栀二人顧着講話,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有一道灼熱的視線緊緊地盯着他們二人。
謝妄清偏頭掃了那香囊一眼,心中嗤笑道:“一個香囊而已,有什麽值得高興的。”
可蘇念栀倒是笑得明媚,她略帶疑惑地開口:“這個......真的可以給我嗎?”
蘇念栀和玉奴不過見了一面,她覺得現在就收別人的東西不太合适。
而玉奴則直接将香囊塞進了蘇念栀的手中道:“蘇姑娘是绮羅郡主的朋友,便也是我玉奴的,有什麽不可以的?”
“你們先坐會兒,我去後邊兒瞧瞧。”
玉奴将香囊給了蘇念栀後,轉身又向着謝妄清一笑,随後便去了樓下。
“謝妄清,你要不要聞聞?”
蘇念栀拿着香囊在謝妄清的跟前晃了晃,但是她的手卻又突然一頓。
她記得謝妄清好像不是很喜歡花。
蘇念栀有些猶豫,正想把香囊收回來時,腕間卻被人輕輕攥住。
那人冰涼的手掌搭在她的腕間,像是冰塊放在了她的身上,這種強烈的刺|激感讓蘇念栀不禁兩肩一顫。
她一愣,剛擡頭,便看見謝妄清攥着她的手腕,将香囊往他自己身前湊。
謝妄清聞了聞那香囊,半晌後才輕聲道:“是挺香的。”
蘇念栀有些疑惑,謝妄清難道不是最讨厭花的嗎?
他幼年的時候給頌瑤送花,親眼看見頌瑤吐血落在了芍藥上,後來又被迫當了男倌,頭上要被簪花。
他不讨厭花才奇怪!
可下一刻,謝妄清松開了蘇念栀的手,把蘇念栀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擡眸看向蘇念栀,笑着輕聲發問。
“你很喜歡這個香囊嗎?”
謝妄清的眼睛笑起來時,如同月牙輕彎,散着明輝。
蘇念栀略有失神,卻又很快藏起了面上的異色。
“也不是說很喜歡吧,我主要是挺喜歡花的,這個香囊的香味淡淡的,又不膩,我得去問問那位玉公子裏面是些什麽花。”
“以後我回家了,我就得在院子裏種滿這些花。”
蘇念栀任務都還沒做完,已經開始盼望回家了。
“種滿這些花......”
謝妄清聞聽蘇念栀的話,長睫輕然一動,低聲呢喃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他的低語便被樓下的喧鬧聲掩蓋。
“來作畫咯——”
幾名男子穿着各種顏色的長袍,可無一例外的,長袍都是松松垮垮,像是直接搭在他們身上的。
蘇念栀也被這喧鬧所吸引,他有些好奇,這些男倌會作什麽畫。
蘇念栀倒了一杯桂花釀,小嘬了一口,甜香在她的唇裏打轉。
而她的目光
則落在了樓下的衆人身上。
只見幾名粉衣男子将一位稍稍瘦弱些的男子按壓在了一張榻上。
随後又從那榻邊的木桌上端起了一只罐子。
“倒花蜜咯!”
“用花蜜來作畫咯!”
樓下高聲呼喊的都是些貴公子樣貌的男子,他們手持折扇,身邊摟着男倌,笑着看向正中間的軟榻。
蘇念栀突然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似乎這裏所說的作畫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她看着衆人将那白衣男子按倒在了軟榻之上,那男子剛剛倒在軟榻上前,松垮的衣裳立刻便散了開來。
“精彩啊!”
蘇念栀一拍木桌,手中的桃花釀險些沒有溢出來。
她突然好想懂了作畫是什麽意思了。
而本還阖眸養神的謝妄清在聽見蘇念栀的響動後才緩緩睜眼。
他順着蘇念栀看向的方向而瞧,剛好看見白衣男子的後背被人倒下了一罐花蜜。
謝妄清的眸色一頓。
用花蜜在人的身體上作畫......
這麽老套的路子現在竟然還在用?
謝妄清眉梢一挑,可身邊的蘇念栀倒是一幅很興奮的模樣。
難道......
她很喜歡這樣作畫?
謝妄清落在蘇念栀身前的目光一頓,只見她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随即兩手搭在欄杆前,直直地盯着那被扒了衣服的男子。
蘇念栀沒有察覺到身後的視線,她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男子的後背,此時倒在他後背的花蜜正順着他的脊骨緩緩下滑。
而站在他身側的另一名男子則用指尖點在了那男子的後背,指尖被花蜜圍裹,順着那男子的後背作畫。
因為作畫之時,力度一輕一重,因此倒在軟榻上的男子被這酥癢刺激地哼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