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引誘
? 宋嘉魚一直知道，布達拉宮建造于西藏拉薩瑪布日山之上，知道它是藏王松贊幹布為文成公主而建，知道它是六世□□喇嘛倉央嘉措，那個離經叛道的詩人住過的地方。
宋嘉魚從未想過的是，當真有人“一步一虔誠，三步一叩首”。
她知道，卻從未想過。
那些身着藏服的當地人，三步一叩，額頭上甚至還泛着血跡。也有三三兩兩的游人，在山腳下卸了行囊，三步一叩上布達拉宮。可到底是不一樣的，藏民的叩拜虔誠且充滿力量，他們想來是從家鄉一路磕到心中的聖地。路途遙遠，卻不能阻礙心中的信念。
宋嘉魚在上山的前一刻，豁然開朗。明亮的眸子裏，是和那些藏民一樣的虔誠，一樣的堅定豁然。
誠然，她的邏輯再一次強悍的無法為人知。
她愛他，只是愛他。她的堅持，就算只是堅持，和他有什麽關系。
宋嘉魚一層一層的踩着階梯，一邊默默地笑自己。好在心傷寥落，卻是快要到了盡頭。
布達拉宮鮮少有可以拍照的地方，好在也不是一個沒有。路陽為了選取最好的角度，将相機放在地上，整個人匍匐着，卻又不夠。頓了頓，又是歪着腦袋，半張臉貼着地面。然後，讓宋嘉魚跪下來朝拜。
若非禁止喧嚣，宋嘉魚看着路陽那副模樣，幾乎要笑出聲來。縱然是專業的，這個樣子也實在是……敬業！宋嘉魚默默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這麽一個形容。
因着不是顧長安，她也沒了那份緊張，只按着旁人的姿态，跪下來叩拜。至于路陽拍的是哪一個角度就無關緊要了。
宋嘉魚跪拜後便站起身，路陽也支了胳膊肘瞧拍出來的效果。宋嘉魚看他緊蹙着眉頭，倏爾又是舒展開來，仰起頭看着她一笑，“你把外套脫了。”
宋嘉魚一僵，沒反應過來路陽的意思，倒是他自顧自地解釋，“你穿得太厚了，拍出來效果不太好。”
宋嘉魚無言，只得默默脫了外套。只是，沒有放置的地方，她正為難，路陽突然沖另一個方向招手，“阿笙，過來幫嘉魚拿一下衣服。”
阿笙何等聰明，一眼就明了當下的情景，幾乎是小跑着接了宋嘉魚手中的衣服。
宋嘉魚凝着緩慢走來的顧長安，大腦有短暫的空白。路陽壓低了嗓音叫她，“嘉魚……”
Advertisement
宋嘉魚迷茫着轉過身，就那般神色空茫的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的跪拜。
“宋小姐……”
直到路陽滿意的站起身，阿笙将衣裳披在她的肩上，宋嘉魚才醒過神，緩緩站起身。
“你的手怎麽這麽涼？”阿笙為她披衣裳的時候觸及宋嘉魚的手指，這會兒又是不确信的以手背碰了碰宋嘉魚的手背，确然是冰冰涼涼的觸感。
宋嘉魚迎上阿笙驚異的目光，微微一笑，“沒什麽，我一向是這樣。”
阿笙瞧一眼無動于衷的顧長安，繼而特意問道，“宋小姐，你是不是體質不好啊？才這麽會兒手就這麽涼。”
宋嘉魚勉強勾了勾唇，“還好吧！”
“噢。”阿笙嘟了嘟嘴，轉而又是忽然想起什麽一般，一眨不眨的盯着宋嘉魚，“對了，你多少斤啊？你每天穿得這麽厚，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這麽瘦。”
宋嘉魚厚厚的外套裏面穿了件松松垮垮的長袖襯衫，但或許就因為松垮，才更顯得身子單薄。
“我……”宋嘉魚将一張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宋嘉魚抱歉的笑笑，轉身離開一些。
路陽這會兒不只是給阿笙使眼色了，眼見着宋嘉魚一轉身，伸手便将阿笙拉到身邊來，壓低了嗓音了質問她，“怎麽那麽多話？”
阿笙白他一眼，瞥一眼顧長安鐵青的臉色，仍舊不客氣的哼唧，“又不是替你問。”
路陽一口氣悶住，但他素來寵她，自然不會真的怪她，只是替長安覺得前途坎坷。
“誰找你？”眼見着宋嘉魚走回來，阿笙還沒來得及開口，顧長安已是陡地開口問道。
宋嘉魚怔了怔，“是嘉逸，他從我那走了。”
路陽眼見着這情形，果斷拉着阿笙走到一旁。這倆人不知為何，這會兒終于說上了話。只是……咳咳！路陽幹咳兩聲，竟是長安先開的口，難得！
“他回來了？”顧長安眉梢一挑，前一刻繃緊的弦，終是松了松。
“嗯，住了幾天。”
“接了新戲？”
宋嘉魚詫異的凝着他，轉瞬才又緩緩點了點頭。“你……不生氣了？”
顧長安長久地凝着她，目光下移瞧見她敞開的外套，挺巧的胸部，不知為何猝然一笑，“我為什麽要生氣？為你不要孩子了？”
“我……”宋嘉魚一句話憋住，憋得小臉都泛了明媚的紅暈。
顧長安微微躬了身，雙手握住她的肩膀，“你不喜歡路陽吧？”
宋嘉魚心下慌亂地厲害，卻還是本能的搖搖頭，迅速表明立場，“不喜歡，我不喜歡他。”
顧長安這才勾了一側唇角，單手攬了她的肩膀，路過路陽和阿笙，一路向外走去。
阿笙凝着顧長安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吧嗒嘴，“哥哥，顧長安這些年是……”是怎麽了？阿笙一仰頭，瞧見路陽也是和她一樣的神情，頓時什麽都不想說了。
路陽抿抿唇，漂亮丹鳳眼微微眯着，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從我見到他，他就是這麽喜怒無常了。”
好吧！
阿笙默了默，依舊是無言以對。
路陽一眨不眨的瞧着顧長安與宋嘉魚的背影，腦子裏靈光一閃，陡然轉過身，雙手緊握阿笙的肩膀，死死地盯着她，“阿笙，你不會還喜歡着他吧？”
阿笙嘆一口氣，極是無奈地甩開路陽的束縛。
路陽接收了阿笙的白眼，這才默默地自圓其說，“也對，你那時候年紀小，花癡泛濫可以理解。”
阿笙歪着腦袋，毫不客氣的頂回去，“對！那時候你不花癡！”
多年以前，他們三人在同一所中學念書，只是路陽與顧長安同班，阿笙在另外一個班罷了。
顧長安少年時棱角還不似現在這般尖銳冷硬，那時他的臉還是肉肉的少年模樣，只是模樣精致已是足夠牽扯少女的心思。路陽又常常和顧長安在一起，阿笙近水樓臺，就算沒得了月，也算是堂而皇之的花癡泛濫。
彼時，阿笙中意的是校草顧長安。
路陽中意的，卻是校花林夕蕊。
“不喜歡？”顧長安攬着宋嘉魚，低聲詢問。
“嗯。”宋嘉魚點點頭，不明白為什麽他還要再問一遍。
“既然不喜歡，那就不要去引誘別人？”顧長安想起方才宋嘉魚跪下時，以路陽的角度，雖不至于看見她胸前的風光，可她就那般入了別人的眼，他瞧着，總覺得怪怪的。
“啊？”宋嘉魚驚愕的開口，悶了悶，才緩緩道，“嗯，我知道了。”誠然，宋嘉魚怎麽也想不出，她是哪裏引誘路陽了？
阿笙同路陽跟在顧長安身後不遠的位置，一步一步念念有詞。
“你念叨什麽呢？”路陽歪過頭問她。
“嗯……”阿笙拖了長長的尾音，又琢磨了一會兒，才煞有介事的開口，“你一張照片夠用嗎？”
“當然不夠，”路陽随口應着，“不過，我還得琢磨琢磨風景照怎麽拍漂亮，我已經很久都……等等！”路陽倏地扯住阿笙的袖子，“你有話直說！”
阿笙嘟起嘴，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個的下巴，眉開眼笑的瞧着路陽，“知我者陽陽也！”
路陽頓時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甩開大步就要往前走。阿笙從小就是這樣，算計他的時候，就會叫他叫的特別親昵。還陽陽？叫歐巴都不行！
可路陽了解阿笙，阿笙自然也曉得路陽的反應。眼明手快的就揪住了路陽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你看，很有效的是不是？他們倆之前還不對付呢，這會兒就勾肩搭背了。你再使使勁，說不定他們倆就能滾到一張床上去了。”
“路笙！”路陽難得板正了臉色，阿笙的臉色愈發委屈。路陽只好睨她一眼，“你好歹換個詞。”好好的話，偏生被她說出一種猥瑣的感覺。
“滾到一張床上？”阿笙歪着腦袋仔細的想她方才說了什麽，頓了頓，又道，“不對，是……勾肩搭背？”
“噓！”路陽伸手抵住她的嘴唇，滿眼的怒氣不争。“你還是什麽都別說了。”
車子最後停在一片空曠的大草原上，再沒有比這更好地風景。
路陽拎了相機下車，轉而又是坐回去，盯着阿笙問她，“你确定這是你第一次見宋嘉魚？”路陽幾乎以為阿笙這是在為閨蜜的感情兩肋插刀，插得還是親哥哥的刀。
阿笙重重的點頭，“确定！”
“那你為什麽……”這簡直是不合邏輯。
阿笙不等他說完，已是眼巴巴的看着他，說得繪聲繪色。“傻乎乎的喜歡着一個男人的女人好可憐，尤其那個男人還是顧長安。”
路陽默默地撫了撫額頭，“哪個男人那麽可憐将來被你看上。”
路陽拎了相機，默默地給自己打了氣，這才走到顧長安身邊，凝着宋嘉魚道，“我們再拍幾張好嗎？”
宋嘉魚微微一笑，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
阿笙适時地小跑過來，親昵地挽了顧長安的手臂。顧長安頓了頓，到底是沒掙脫。
“來！我教你。”路陽一手拿着相機，一手指揮着宋嘉魚。“你坐下來，雙腿彎曲向前，大概一百度。”
宋嘉魚按照路陽的話做了，路陽彎下腰将相機放到她的膝蓋上，“這張你自己拍，露出一半的小腿，主景是天空和草原。”
“可是我……”宋嘉魚略有些尴尬的仰頭看着路陽，“我不會弄這個。”她第一次上交的照片，還是用手機拍下的。那時對她的版面本就要求不高，像素也就不是問題。可是現在……
阿笙挽着顧長安，沖路陽狡黠一笑，沒想到，她的陽陽還有這麽聰明的時候！
“還是我來吧！”路陽一面說，一面瞧了一眼顧長安，卻又不等他回應，便蹲下身。路陽雙臂展開，很輕易的便将宋嘉魚環住，然後腦袋若有似物的抵着宋嘉魚的肩膀，操控着相機的擺放。
路陽找準位置，迅速連拍了幾張。他可不想，就這麽生生挨了顧長安的拳頭。他多憋屈啊！
路陽拍好後，便迅速地站起身，後撤兩步。然後……然後就同阿笙一起，眼睜睜的看着宋嘉魚還沒站穩，就被顧長安一把拉住，幾是小跑着被拽上了車。
阿笙對這樣的成果很是滿意，路陽很憂傷。
顧長安将宋嘉魚摁到車上，冷聲讓司機下去，便這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宋嘉魚一雙眼閉也不是，睜也不是。悶了半晌，卻是不由自主的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剛才……那個，你……吃醋了？”
顧長安心下冷哼，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凝着她，“路陽對你無意我是知道的。”
“那你還……唔！”
宋嘉魚一句話未說完就被封了嘴，他的吻缱绻溫柔，全不似他冰冷的臉色。他的唇是熱的，舌尖觸到她的舌尖，宋嘉魚幾是頃刻間就繳了械投降。
可他卻又突然放開她，略有薄繭的拇指劃過她的側臉，嗓音低沉輕緩，卻又充滿磁性。
“可你自己，都不知道躲麽？”
宋嘉魚頓時啞口無言。
“起來！”
“啊？”宋嘉魚一個愣神，顧長安已是拉着她坐直了身子。
宋嘉魚凝着顧長安在不遠處安靜站立的身影，極想問一問他。他不是不喜歡她麽？為什麽要介意她和別的男人有親近的接觸？
阿笙和路陽在另一處的草地上坐了下來，姿态親昵，好似她和嘉逸那般。
嘉逸……
宋嘉魚低低呢喃，想起臨出門時，老弟最後的叮囑。
“老姐，我不知道你和顧長安現在怎麽樣了。可是，他喜不喜歡你，不是你一個人決定的，你應該問問他，死也要死的幹脆！”
宋嘉魚尤記得老弟說這話時的大義凜然，拳頭緊握，想要為她大氣。
可是，她想過問這個問題，只是沒有勇氣罷了。
宋嘉魚站在原地瞧了好一會兒湛藍的天空，到底是邁了步子一步一步靠近顧長安。最後在他身後站定。
她聽見自己深吸一口氣之後竭力鎮定的嗓音，“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顧長安緩緩開口，沒有回頭。
“那你為什麽……”
顧長安不由覺得好笑，“你不喜歡我對你有這麽點的占有欲嗎？”頓了頓，又抿唇道，“就像高中時熱愛的籃球，它長久的屬于我，有一天我意識到它可能不再屬于我，即使我不喜歡它，心裏可能也會有點不适應。”
顧長安回過頭，凝着宋嘉魚低垂的腦袋，和不甚清晰的發際線。分毫不覺得輕易脫口而出的話有多真實，傷人。
他說，“宋嘉魚，如果你不再愛我，可能我會不适應。”
他極少同她說這麽多話，而且……句句在理，要人無法反駁。
宋嘉魚的邏輯終于沒能再次強悍的同他說，那我就等你愛上我。
她等過一個十年，不願再等。
顧長安凝着宋嘉魚緩慢的轉身，緩慢的邁着步子，一步一步如同她一步一步靠近時那般，緩慢的遠離。心裏突然悶得發慌，他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低氣壓也沒能如何。這會兒，卻覺得身體，有些缺氧。
好在不過片刻的功夫，顧長安也就沒有多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