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風月恨(二)

皇甫楠那天與李氏一同前去大佛寺上香,回來路上不小心壞了姜中行的事情,後來還是李氏将包拯搬出來才了事。

那姜中行場面上話說的是好聽,回頭就将事情跟龐太師說了,龐太師拿那事在仁宗皇帝面前參了包拯一本,仁宗皇帝雖無意責怪包拯,可龐太師總有本領将雞毛蒜皮大的小事,渲染成長期以往國之将亡的大事,仁宗皇帝只好口頭責怪了包拯幾句,便讓他将功贖罪,徹查此案。

才休完假回開封府的皇甫楠,得知包拯因為她的事情而被參了一本,心裏別提多郁悶了,此刻正在屋外長長的廊道上透氣。

當初他們南下的時候,不過是初夏,如今回來,卻已經是初冬了。

外頭微冷的空氣讓她的腦袋清醒了些,但心中的那股郁悶還是萦繞不去。她雙手撐在欄杆上,垂下雙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正從外頭回來的展昭見到她,劍眉微挑。

“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展昭放緩了腳步,走過去,在她身旁停下。

皇甫楠擡眸,“我在想那天的事情。”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任誰聽了大概都會莫不清楚頭腦,但展昭卻奇怪地聽懂了。他看着眼前這個神情有些郁悶的姑娘,很想擡手揉揉她的小腦袋,手指動了動,忍住了。

他擔心會被當成登徒子。

展昭手中佩劍往欄杆上一擱,笑着說道:“不用想太多,那并非是你的錯。龐太師與大人積怨頗深,即便不是因為你那天的事情,他也會想方設法找大人的麻煩。”

嘆息,展護衛自打從江南一行回來之後,就成了開封府史上最沒立場的護衛。什麽事情跟皇甫楠有關,他都能找十個八個理由說那不是她的錯。

展護衛對自己的這種心态,也很無奈,他有時候忍不住問自己:我這是打算就算她殺了人,我也要幫忙挖好坑方便她抛屍嗎?但轉念又會想:算了,這輩子也就栽這麽一回兒,就算她真殺人了我也要幫忙挖坑。

殺人幫忙挖坑抛屍真沒什麽,有什麽的是至今為止,展護衛沒有覺得這個姑娘對自己有同樣的心思。

展護衛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他從前沒試過對一個姑娘有這樣的好感,忽然之間一桶名叫人間情愛的水對着他當頭潑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比較好,于是只能自嘲地想道:我上輩子一定欠了她很多錢。

于是,上輩子欠了一屁股債的展護衛說:“皇甫,你與其在這想這些事情,不如與我一同去找公孫,我們又有活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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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楠看向他,“是關于貴族案子的?”

展昭點頭,說道:“我已經去将相關的冊子帶了回來。”

皇甫楠想起那天的黑衣少年,若有所思,“那些死去的達官貴人,真的會是那天要刺殺姜中行的那群少年所為嗎?”

展昭拿起他擱在欄杆上的佩劍,率先轉身往裏走,“不曉得,先去看看再做判斷。”

開封府一角,包拯正帶着衆人讨論移交給他們的案子。

公孫策所做的位置上堆滿了冊子,他自己則手中拿着一個小冊子,與衆人說道:“過去半年,共有四名達官貴人被殺害,他們或是在城中客棧遇害,又或是在城中有名的風月之地被殺。”

在他們的對面,有一個很大的黑板,板上貼着最近遇害的幾名貴族的畫像。這個方法,還是先前在杭州追查挖眼殺手的時候,皇甫楠想出來的。她說這樣既方便分析案情,又能讓大家對現有的發現和線索有比較直觀的印象,而在幾名遇害者頭像的一側,則是張貼着開封府的地圖,圖上标出了發現遇害者的地方。

展昭一手擱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黑板上的畫像,分析說道:“這幾人年齡并不相仿,既有弱冠之年的,也有已過不惑之年。但他們都是在夜間遇害,并在翌日清晨的時候被人發現屍身。”

公孫策點頭,随即走至黑板前,指着幾個發現他們屍身的地方,說道:“這些地方,都是人來人往的地方,誰來誰去也不會有人注意。兇手很聰明,他應該是在殺人後,換了一身裝束便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坐在主位上的包拯聽着兩人的分析,說道:“姜中行姜大人認為這幾人是那日行刺他的少年所為。”

“不,不是他們。”皇甫楠說道。

包拯看向她:“為何?”

皇甫楠:“這幾人均是在夜間遇害,并在第二天發現的屍身。兇手能将這些人引到客棧或是風月場所,這說明他們即便是不認識,被害者對兇手也無防備之心。那天的幾名少年,若當真是兇手,便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姜中行。”皇甫楠說着說着,忽然就有些憤怒,“那姜中行分明是自個兒不知幹了什麽虧心事,才招來的幾名少年要行刺他。他倒是好,無憑無據,偏說那幾名少年便是殺害這些達官貴人的人,還要去龐太師哪兒告狀!”

衆人:“……”

說來說去,這個姑娘還在為龐太師參了包大人一事而耿耿于懷呢。

包興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把即将離題的話題扯了回來:“皇甫,這是否都是一人所為?”

皇甫楠搖頭,“不,雖然他們被害的地點有一定的相同點,但我覺得兇手不止一人。”

“他們有同伴?”包拯問道。

皇甫楠點頭,說道:“兇手年齡并不相仿,有老有少,相貌也并不都是好看的人。”

展昭:“這只能說明兇手對受害者的年齡和相貌并無偏好。”

皇甫楠:“作案手法也不一樣。第一個是用腰帶勒死的,第二個是一刀刺死,第三個被毒死,第四個是在睡夢中被悶死。若是同一人所為,那只有一種可能性。”

公孫策:“什麽可能性?”

皇甫楠側首看向公孫策,笑着說道:“這兇手跟馮君希一樣,一天能變好幾個樣。”

公孫策面無表情:“你是在逗我玩嗎?”

皇甫楠見公孫策一臉無語的模樣,忍不住輕笑了起來。說實話,公孫策重傷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皇甫楠心中對他都有些愧疚,因為要不是當時自己過于自信,對錢琰的舉動猜想錯誤,大概公孫策不會受傷。幸好,此人大難不死,如今還能生龍活虎地在這兒與他們說話。

展昭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眼睛忍不住微眯了下。

皇甫楠清了清嗓子,說道:“世上無奇不有,其實兇手若是能一天變好幾個樣,也并無可能。”她在美國學習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個精神病案例,一個人就能分裂出兩個足球隊來,人格有好有壞有男有女,當然還是壞人居多,該多重人格患者一生中殺了數十人,個個死法都不一樣。

包拯正色說道:“世上并不是人人都會像馮君希那般。”

展昭點頭表示贊同,随即說道:“雖然兇手是不同的人,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些兇手彼此之間相互認識。”頓了頓,展昭又補充說道:“并且他們都一樣痛恨這些達官貴人。”

“兇手出身并不顯赫,甚至可能出身于最低微的人家,他們應該曾經在這些達官貴人中遭到了一些很不堪的對待,所以才會有如今這樣的行為。”皇甫楠接過展昭的話,将自己的看法說出來,“而且我想知道幾名死者私下是否有交情。”

包拯摸着下巴的胡須,沉聲說道:“較為年長的兩名死者,是章大人和劉大人,在朝中都是龐太師的勢力。至于年輕的兩位,是朝中大臣之後,我曾聽說過,但從未見過。”

年輕的兩人,一人乃是當朝三品官員的次子,另一人則是國舅爺的小叔子,聽說這兩位官員都是龐太師想要拉攏的對象。

公孫策:“我曾聽說姜中行乃是龐太師的得意門生,為人八面玲珑懂得投其所好,龐太師的許多勢力都是由他出面當說客的。”

包拯點頭,“這個倒是不假。”

展昭沉默片刻,“我覺得這些案子,應該與姜中行遇刺一事有關系。”到底是有什麽關系,還是得去查清楚。

皇甫楠聽了展昭的話,忽然想起那天那個少年回頭看她的那一眼,其實少年的眼神沒問題,只是皇甫楠覺得那個少年的眼睛好看得不可思議。

就在皇甫楠有些失神的時候,坐在主位上的包拯發話了,“如今我們手頭雖有線索,但過于散亂并且無法确定兇手到底是怎樣的人。這些達官貴人個個皆是外表光鮮,即便是被殺害,家人也會顧及他們的身後名,并不會多說什麽。”

展昭聞言,頓時了然:“我立即去查關于他們的生平,看是否有不為人知的嗜好。”

皇甫楠點頭附和,然後看向包拯,“義兄,我可以跟着一起嗎?”

包大人這些日子對展護衛的行為是都看在眼裏了,作為過來人,包大人是看到展護衛确實将皇甫放在心尖上了,不動聲色地寵着慣着,但皇甫卻好似毫無所覺,仍舊對展護衛跟從前無異。嘆息,包大人覺得展護衛大概是因為從前太過順利了,因此如今來了個對情字全然不開竅的姑娘來折騰他。

身為皇甫楠的兄長,包拯對展昭很放心,也樂得在一些事情上順水推舟。

于是面對皇甫楠的要求,包拯十分痛快地點頭,“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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