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風月恨(六)

皇甫楠拿出匕首的時候,不止是方戒愣了一下,就連隐藏在暗處的展昭見狀,心中也咯噔的一下,以為要出什麽事。

誰知皇甫楠在方戒的拇指上劃了一道傷口之後,随即在自己左手拇指上也劃了一道傷口,嫣紅的血頓時從指腹流出,她流着血的拇指跟方戒的拇指想貼。

“你多大?”

“十五。”

“我二十,大你五歲。我今日與你歃血為盟,義結金蘭。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相貼的兩只拇指分開,皇甫楠拿出手帕給方戒。

方戒:“……”

他愣愣地接過皇甫楠給他的手帕,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展昭忍住擡手扶額的沖動,義結金蘭這樣的事情居然也能被皇甫楠弄得跟強買強賣一樣。

無端端被當了弟弟的方戒有些迷茫地看向皇甫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皇甫楠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底的一角忽然軟了下去,她本來想說幾句感性的話,然後那些話在腹中翻來覆去,怎麽都覺得說出來過于煽情,她的本意并不是要煽情的。于是,皇甫楠最後瞥了少年一眼,“我喜歡。”

方戒再度無言以對。

皇甫楠又說:“既然你如今已經有姐姐當靠山了,你知道些什麽事情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言下之意,便是既然我們已經是姐弟了,就不該有什麽秘密了,你知道些什麽趕緊都告訴我吧。

少年聞言,那雙好看的丹鳳眼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他剛剛還感動了一點點,誰知眼前這人讓他生出來的好感也好感動也罷,永遠都只是浮光掠影。

皇甫楠一直在想,到底怎樣才能讓一個偏激的少年放下心防?

曾經被人豢養,後來賣至風月樓,大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心中無時無刻希望可以脫離這樣的生活,但卻無能為力。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什麽好的法子,只是當她說可以帶走少年時,他那複雜萬千的眼神,讓皇甫楠想起當初年幼的自己被皇甫靖帶回家中的那種感覺。

靈機一動,于是便有了讓展昭和方戒都十分驚訝的強買強賣式義結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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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戒大概也因為皇甫楠的舉動所震撼,少年的心偏激而敏感,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有人真心以待,并且說要帶他離開。且不論是真是假,但總歸是讓他內心動容。

畢竟,這是第一個願意将他當人看的人。

動容歸動容,長期以來的自我防備不可能說撤就撤。方戒手中拿着皇甫楠的手帕,抿着薄唇,垂下雙眼。

皇甫楠:“你若不信我,也該信開封府的人。”

方戒猛地擡頭看向她。

皇甫楠迎着他的視線,“我是包大人的義妹,我并不是獨自一人前來的,與我同行的還有展昭展大人。”

皇甫楠話音剛落,展昭那颀長偉岸的身軀已經從厚重的布簾後出來。

方戒:“……!”

那個一身便服的男子長身玉立,眉目間英氣勃發,他那雙有神的雙眸掃過皇甫楠,最後落在方戒身上,他的嗓音低沉中透着幾分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兄弟,開封府再怎樣,要讓你脫離此處的能耐,還是有的。皇甫既然許諾,自然也算是開封府給你的承諾。”

先見之以禮,後動之以情,方戒在見到展昭之後,終于松了口。

皇甫楠覺得自己真是這輩子都沒這麽機靈過。

但是還不等皇甫楠和展昭将從方戒那裏得到的消息帶回去,當晚,開封城中又有一名達官貴人在知名客棧悅來客棧被殺。

皇甫楠和展昭連覺都來不及睡趕回開封府,開封府讨論案情的屋子裏,包拯和公孫策等人都在,神情凝重。

“義兄。”

“大人。”

兩人并肩進入屋中,見過包拯。

包拯站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擺了擺手,“不必多禮,公孫先生,先把昨個兒夜裏的命案告訴大家。”

公孫策輕輕點頭,屋中挂在牆上的黑板上又多了一張死者的畫像,“死者乃是當朝馮天馮大人,他是在睡夢中被人一刀致命,發現他屍身的時候已經氣絕身亡。發生命案的房子在客棧後院,左側圍牆前方便是花園,對地方的選擇與我們先前分析的一致,雖然暫時還不清楚馮大人是否與前幾名死者一樣豢養娈童,但此次命案的作案手法,與前幾樁命案中被刺死的案件手法相同,死者死前也沒有受過任何的折磨,暫時可以判斷兇手與前幾樁命案乃是同一夥。”

皇甫楠看着黑板上新添的圖像,“馮天?”她皺着眉頭,然後從袖中摸出一張紙抖開,有些驚訝。

包拯見狀,關心問道:“怎麽了?”

皇甫楠将手中的紙張遞給包拯,“這一張是方戒列出來的名單,這些人,他都曾在一些賞花會上見過,而馮天馮大人恰巧便在名單上。”

包拯接過紙張,一邊抖開紙張一邊看向皇甫楠,“賞花會?”

皇甫楠點頭,“但那并不是真正的賞花會,只是這些人尋歡作樂的一種方式而已。”

包拯看到名單上列着的名字,眉頭不由得皺緊了。

展昭說道:“幾名死者,不論是前四名還是如今新添的這名死者,似乎都是這些賞花會的常客。”

包拯将名單遞給旁邊的公孫策,讓他看完之後給屋內的衆人傳閱。

“這個名單是否真實?”包拯問道。

皇甫楠笑着輕嘆了一聲,“若說我先前還抱着将信将疑的想法,那麽如今應該便是真的相信了。”

包拯皺眉,随即吩咐王朝與馬漢,“你們速去調查馮大人的事情,看他生前是否有與前幾名死者同樣的經歷。”

王朝與馬漢上前,雙手抱拳,便領命離開。

公孫策看着王朝馬漢兩人離去的背影,輕嘆着說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包拯坐在位置上,神色沉吟,“若名單是真的,便可以分派人去留意這些人,若是兇手有動靜,我們便可伺機行動。可名單上的人太多,若是全部暗中盯梢,并不現實。”

展昭沉吟了片刻,說道:“到目前為止,被殺的官員全都四品以上,即便沒有官職的纨绔子弟,家中長輩在朝中為官已在四品以上。”

皇甫楠:“或許這是兇手選擇死者的一個偏好,從身為最高位最要位的人開始殺。”是着,她走至黑板前,根據包拯給的消息在黑板的頭像旁做備注,全部寫出來後,在場的人都沉默了。

果然是沒猜錯,這些死者從第一個開始排列,官職是從高到低,依次排列。

展昭看向皇甫楠,劍眉微揚,雙目毫不吝啬地流露出贊賞。

公孫策上前一步,說道:“既然這般,那麽我們只需要将名單上的人挑出來,按照其在朝的官職及重要程度排序,便可推測出誰将會是下一個被他們選中的人?”

皇甫楠點頭,“按理說,是這般。”

包拯:“既然是這般,事不宜遲,公孫先生,你先将在朝官員在名單上标出來,其餘不是在朝官員的,便讓張龍趙虎二人前去将他們的家底摸清。”語畢,他又轉向展昭與皇甫楠,“你們二人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皇甫楠點了點頭,正要轉身離開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方戒的事情來,“義兄,我有事想求你幫忙。”

皇甫楠的話讓包拯很意外,這個義妹向來都沒對他提過什麽要求,最近她為案子一事奔波勞累,實在也沒有比王朝馬漢等熊漢子輕松到哪兒去。包拯想到這兒,心中抱着一股迫切要補償的心情,難得表現出一些溫情的意味,即使他的黑臉上看不出什麽兄妹愛,但嗓音裏透着的溫情十分明顯:“對義兄還需要求嗎?只要你說了,我自當是全力為你做到。”

展昭:“……”大人這話雖然很正常,可他為什麽聽着感覺十分怪異。以及,他忍着心中的怪異,給包大人投去一個充滿同情心的眼神:大人,你要被坑了。

果然,等包大人聽到皇甫楠的請求之後,臉黑了。包大人的臉本來就很黑,更黑也只是整個人站成一個煤堆而已。

“你與方戒義結金蘭?以及,你要助他脫離風月樓?”包拯有些不太确定地問道。

皇甫楠掩了個哈欠,感覺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但事情還沒得到包拯的回應,所以死命提起精神,但神智已經開始有些不做主,聲音都隐隐帶上了鼻音,“對,義兄,你身邊能人頗多,定有法子幫他的。其實我也可以自己出面,反正上回嫂子去宮中見太後的時候,太後讓她帶回了一些小玩意兒給我,那些小玩意兒稀奇古怪地很,變賣一下大概也有不少銀子。只是我那樣做的話,未免有些張揚。”

包拯無語,轉頭看向展昭,目光分明說着“我放心把人交給你,然後你就是打算這樣把她慣得上房揭瓦麽”。

展昭迎着包大人的視線,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不然呢?

他這都還沒贏得佳人的芳心呢,不把她慣得上房揭瓦難道還要跟她逆着來?!

包拯見展昭的模樣,無奈,再看向已經精神不濟的皇甫楠,爽快答應了。

“行,這事兒交給我處理,你早些回府歇息。”

“多謝義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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