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念玖只覺得分外諷刺，她冷眼瞧着呂瑩那張假惺惺的臉，反感到了極點，于是掏出早就揣在兜裏的辭職信，一巴掌拍在呂瑩的臉上，嗤之以鼻道：“那什麽破經理，誰想當誰當去好了，至于賠償，就免了吧，只要把那兩個假投訴扣掉的獎金還給我就行，我這就走了，再見...不，是這輩子最好都別再見。”
呂瑩沒想到自己覥着臉說了半天的好話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她閉着眼睛任由那張薄薄的A4紙貼在臉上，牙關卻緊緊咬在了一起，當那張紙随着念玖的話音從臉上飄落到腳邊的時候，她的眼神也由之前的讨好變成了氣憤：“許念玖，你開什麽玩笑呢？說走就走？你當這裏是餐廳還是酒店啊？”
“不是你說的嗎？我的工作毫無價值，等着被淘汰...我這人工作能力不行，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所以還是趁早走人的好，至少能讓公司及時止損。”念玖說着就走向自己的辦公桌，找了個大帆布袋，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呂瑩之前會那樣說是因為料定了她不會辭職，想借着“莫須有”的指責讓她更加賣命工作罷了，哪裏想到她真的會辭職！作為設計總監，呂瑩當然清楚念玖對整個設計二部來說意味着什麽，如果她走了，靠一個懶散又無能的屈宏和兩個剛來的新人怎麽可能撐起一個部門？
可瞧她那決絕的樣子，怎麽可能回頭？
呂瑩向來不是做低伏小的人，見沒有希望，自然不會挽留，可要是就這樣放她走，又不甘心，更何況她剛剛還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在自己臉上留下了一巴掌，雖然沒多少痛，但仇恨的種子早已經埋下了。
于是眯起眼睛走到念玖身邊，抱着雙臂，一邊壓着火氣看她飛快地拉開抽屜，将眼藥水、速溶咖啡、護手霜等東西一股腦兒地扔進袋子裏，一邊壓低聲音說道：“許念玖，我以過來人的身份勸你，做女人呢眼皮子不要這麽淺，別以為現在有靠山就可以随心所欲，男人啊...”她說着轉身瞥了眼陸劭珩，見他依然站在原地，正漫不經心地聽着孫鵬充滿愧意和讨好的道歉，便朝念玖湊近了些，繼續說道，“最是不可靠，等他睡夠了，你就等着像垃圾一樣被扔掉吧！”
念玖手上的動作驀地一頓，轉頭盯住呂瑩的眼睛，像是看一個怪物似的，震驚又諷刺地說道：“怪不得有人說，你是什麽樣的人，看到的世界就是什麽樣。你自己如此不堪，就以為全世界的人都和你一樣不堪，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憐！”說完就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只想盡快離開這個污濁之地。
呂瑩卻當做沒聽見，繼續膈應她：“你以為辭職了就萬事大吉了？你不知道現在HR招人之前都會給原公司打電話了解工作情況嗎？所以出了這裏，你還能找到好工作？”
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她以為自己是土皇帝，整個廣告圈都由她掌控嗎？
念玖懶得和她費口舌，收拾完東西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陸劭珩也無視孫鵬近乎哀求的挽留，擡腳快步跟了上去。
直到出了公司大門，念玖的心髒還在胸口咚咚咚地蹦跶着。
從小到大，她從沒和人吵過架，沒想到長到二十四歲，竟然沖動了一回，對象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說起來，還得感謝陸劭珩的“慫恿”，讓她嘗到了“睚眦必報”的快意。
念玖站在電梯前，沉沉地吐出一口濁氣，随後轉過頭，沖身後的陸劭珩展顏一笑。
還是頭一次見她露出如此燦爛的笑容，唇瓣彎成漂亮的弧度，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晶亮的黑眸蒙着一層迷蒙霧氣，飽含笑意，仿佛有碎鑽閃耀其中。
陸劭珩望進那雙笑眼，薄唇情不自禁地彎起，清潤的嗓音也帶上了些微笑意：“感覺怎麽樣？”
“痛快！”念玖的笑容越發大了，甜糯的聲音裏滿是感激，“謝謝你！”給我勇氣和鼓勵。
陸劭珩笑着搖了搖頭，說：“你開心就好。”
他尤記得，當年那個小姑娘被人欺負了，抱着膝蓋躲在樹下偷偷地哭，他知道以後，牽着她氣勢洶洶地去找罪魁禍首算賬。小姑娘膽子小，面對那霸道蠻橫的壞小子怎麽也下不去手，最後還是他握着她的手才總算揍了幾下回來。
一晃十四年過去，當年的小姑娘長大了，也懂得反擊了。
很好。
陸劭珩欣慰地笑了，手臂不由自主地擡起，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軟微溫的觸感，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念玖卻驀地愣住了，僵着脖子一動不動地瞧着他，眼中的笑意如海浪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驚詫。
陸劭珩這才發覺自己過界了，他立刻收回手，輕咳一聲掩飾尴尬：“不好意思，還把你當成從前動不動就哭的小姑娘呢...”他背着手，剛剛揉過她發頂的手指松松蜷着，手心裏仿佛還殘留着溫軟的觸感，手指情不自禁地摩挲了幾下。
念玖仰着頭，滿臉都是困惑：“動不動就哭的小姑娘...說的是我？”
——怪不得那樣維護自己，原來把她當成不懂反抗的弱妹了！
沒想到冷漠又孤傲的深井冰霸總原來是個隐形妹控！
“對啊，你不記得了？”陸劭珩提醒道，“當時我們是鄰居，你每天都跑來找我玩。”話音剛落，電梯就到了，他做了個手勢，示意念玖先進。
“是嗎？”念玖走進電梯，皺着眉頭回憶了片刻，随後沖着跟進來的陸劭珩搖頭道，“我一點兒不記得了...我媽媽說我十歲那年出了一場車禍，撞到了後腦，把小時候的事情都給忘了。”
“車禍？”陸劭珩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頓時心頭一驚，落在她臉上的目光也驟然緊張起來，“除了不記事，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有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
雖然念玖之前聽媽媽說那場車禍十分兇險，不僅讓她失去了全部的記憶，還導致了非常嚴重的心理障礙，不過都已經過去了，沒必要再向外人提起。因此她只是搖了搖頭，說了句“沒有”，就沒再出聲。
陸劭珩也沒有再問，可收緊的心卻沒有放松。
小小的電梯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氣氛突然變得有點怪。
念玖猶豫了幾秒，開口打破沉默：“那個...”
沒想到陸劭珩同時開了口：“你...”
嬌軟的女聲與低沉的男聲重疊在一起，兩人懼是一愣，安靜了數秒之後，又不約而同地說道：“你先說。”
呃，怎麽那麽巧...
念玖撲哧一聲笑出來，陸劭珩也不由自主地牽起唇角，眉眼間頓時綻開點點笑意，将那慣常的淩厲與清冷沖淡了不少。
他任由笑意在眼中蕩漾開去，随即發現，今天自己笑的次數似乎比今年加起來還要多。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微微擡手示意：“你先說。”
念玖便說：“我想請你喝咖啡。”
見陸劭珩揚起眉梢，似乎有點理解不了她突如其來的邀約，便解釋道，“為了感謝你剛剛的幫助...其實想請你吃飯的，可現在離飯點還早得很，你又是個大忙人，一定沒有時間，所以...用咖啡代替，可以嗎？”
說到這裏，電梯正好降到最底層，電梯門打開，念玖先跨出門，往前邁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過身等陸劭珩的回應。
比起喝咖啡，當然是吃飯更能培養感情，或者說，喚起她對自己的記憶。
可她說的沒錯，他的确很忙。今天上午推掉了好幾個重要會議，才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本打算和她工作的公司合作，這樣以後就能名正言順地跟她打交道，卻沒想到遇上了這樣的場面。
看她被人欺負了，他很生氣，可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因此拉近了不少，只是離他想要的程度依然差之甚遠。
罷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是一步一步來吧。
陸劭珩立在電梯前，沉吟片刻，在念玖期冀的目光中，點頭應道：“那就喝咖啡吧。”
“好。”念玖開心地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甜美又迷人。
陸劭珩望着她的笑臉，感覺像是吃了一塊甜甜的慕斯蛋糕，心裏的愉悅滿得仿佛要從眼裏溢出來。他逼自己收回目光，不是怕洩露了心底的情緒，而是——怕自己再看下去，又會忍不住做出什麽不适宜的舉動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