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一直不接電話, 我以為你遇到危險了!”陸劭珩說完重重地松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驀地松懈下來,低沉的嗓音就帶上了幾分暗啞,“許念玖,以後不許這樣了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要報警了。”

念玖:“......”難道他還真把她當成4歲的小孩了, 青天白日的, 從城東回到城北,短短幾十公裏的路, 能遇到什麽危險?

于是笑着回了句:“知道啦。”

那語氣乍聽之下好像挺溫順的,可一回味,就察覺到了敷衍。

所以,她是嫌自己小題大做嗎?

陸劭珩莫名有點生氣——他擔心了這麽久,她竟然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 真是...

不乖。

真想把她拖到跟前好好教訓一頓。

陸劭珩解開襯衫的領扣, 單手叉腰做了個深呼吸, 将堵在胸口的不滿盡量釋放幹淨了,這才一字一句地警告她:“下不為例。”

“不為不為...”念玖笑起來, 聲音裏帶着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輕哄,“好啦, 你去忙吧, 我挂了。”

這回除了敷衍, 還有點不耐煩了。

陸劭珩還想說點什麽, 可還沒得及張口那邊電話就挂掉了。

陸劭珩:“......”

他瞪着漆黑的手機屏幕, 用舌頭舔了舔後槽牙——看來, 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還遠遠不夠啊。

而電話那頭,放下手機的念玖一錯眼,就見楊西英站在廚房門口,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手上的洗潔精泡沫掉了一地也渾然未覺。

該不會自己在講電話的時候她一直在那看着吧?念玖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笑意就這樣僵在了嘴角。

楊西英見她挂了電話,立刻回過神來,狀似不經意地問道:“跟誰打電話呢?”

“是啓元集團的...”念玖頓了下,決定給陸劭珩改個頭銜,“一個經理,就是請我畫插畫的那個,他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沒接到,以為出什麽事了。”

“噢,那經理還挺關心你的哈...”楊西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廚房。

念玖去洗手間洗完手出來,楊西英已經替她把飯盛好了,又端了幾個菜出來,番茄土豆炖牛腩、蒜蓉粉絲娃娃菜、雞蛋豆腐羹,每個菜都裝在小碗裏,一看就知道是特地為她留的。

“哇,這麽多好吃的!”念玖眼睛一亮,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牛腩送到嘴裏,那牛腩裹着濃濃的番茄醬,酸酸甜甜、松軟肥嫩,滿嘴都是濃郁的鮮香,她眯起眼睛,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贊嘆道:“唔,真是太好吃了!媽媽,你的廚藝越來越棒了!”

楊西英瞧她一臉享受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扔下洗了一半的碗,坐到她對面,試探性地問道:“念念啊,剛剛給你打電話的那個經理,多大年紀了?”

念玖舀了勺雞蛋羹,一邊吃一邊漫不經心地回道:“好像三十來歲吧,怎麽了?”

三十來歲,年紀也不算太大,楊西英的目光驟然亮起來,繼續問道:“他有女朋友嗎?”

這話一出來,楊西英的意圖便十分明顯了。念玖放下勺子,哭笑不得地說道:“媽,你問這個做什麽?”

楊西英一聽就拉下臉,佯裝生氣地說道:“媽問這個做什麽你不知道啊,你都二十四歲了,再不抓緊,可要變成老姑娘了。”

念玖滿不在乎地說道:“老姑娘就老姑娘呗!”

“你這孩子!”楊西英這回真生氣了,轉頭就搬救兵,“許老師,聽聽你閨女說的什麽話,真的熬成老姑娘有她愁的時候!”

許建新将報紙翻了個面,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閨女這麽漂亮,就是熬成老姑娘,想娶她的人也能從家門口排到飛機場,楊老師你就別操心了!”

一句話噎得楊西英直翻白眼,她氣呼呼地站起來,不屑地諷刺道:“長這麽大連個男朋友都沒交過,還排到飛機場呢,就你把她捧到天上去!”說着一甩手就進廚房去了。

念玖憋着笑,舉起手沖許建新做了個“666”的手勢。

許建新沖她眨了眨眼睛,直起脖子故意對着廚房揚聲說道:“念念啊,明天就給你媽找個男朋友回來讓她好好看看!”

沒一會兒,楊西英的大嗓門就從廚房裏傳出來:“許老師,你小學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啊,什麽叫給我找個男朋友回來,念念真給我找個男朋友回來,你可別哭啊!”

許建新順着她的話玩笑道:“保證不哭,大不了讓念念再給我找個女朋友。”

“你敢!”楊西英氣得從廚房裏趕出來,手裏還舉着一把菜刀,徑直沖到許建新身旁,氣勢洶洶地吼道,“你倒給我試試看!”

許建新連忙舉起報紙蓋住頭,邊躲邊求饒:“不敢不敢,老婆大人饒命啊...”

念玖看着他們鬧,含笑的眼睛裏浮起了一層水光。

說實話,她很羨慕母親,能嫁給父親這樣好脾氣的男人。從她有記憶開始,見過母親發脾氣,卻從未見父親黑過臉。他們的感情表面上看起來很平淡,每天都是一日三餐、兩點一線,可實際上卻非常深厚,幾十年來一起吃苦、一起奮鬥,凡事都有商有量,可謂是一體同心。

這才是婚姻的真谛,細水長流、相伴到老。可在如今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裏,到處都充滿了誘惑,婚姻的圍城被欲望沖破,男男女女,随心所欲地進進出出,毫無責任感和道德心可言。而像父親這樣寬容、上進又顧家的男人,大概比大熊貓還要稀有了。

所以,還是不要心存幻想了,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老姑娘吧,至少,不用擔心男人出軌,也不用花心思處理婆媳關系這種亘古難題。

短短一頓飯的功夫,又讓念玖堅定了“不婚”的信念,只是母親那裏,大概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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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在畫室裏呆了一整天的念玖換上運動裝,戴上耳機出門跑步。正是将夜未夜的時候,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灰藍色的天空中散落着寥寥幾顆星子,涼爽的夜風撲面而來,吹得大片大片的白雲慢慢悠悠地往北方飄去。

念玖先在小區附近的公園裏跑了幾個來回,運動量足夠了,僵硬的頸肩也松快了,這才頂着滿頭大汗回家去。

一出電梯,就見自家門口的地墊上坐着一個人,那人雙手抱膝,腦袋埋在雙腿之間,散亂的頭發披下來,幾乎垂到地板上。

念玖吓了一跳,站在電梯口,壯着膽子用微微發顫的聲音問道:“你、你誰啊?幹嘛坐在我家門口?”

那人一聽,就緩緩擡起頭來。

走廊裏的頂燈雖然又亮又白,可中間有盞燈壞了,忽閃忽閃的,莫名有點鬼片的陰森感。

念玖害怕下一秒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流着血紅眼淚的慘白鬼臉,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

映入眼簾的的确是一張流着眼淚的慘白的臉,可那眼淚卻是黑色的,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明顯的蜿蜒痕跡——那是暈染開來的眼線,不僅臉頰上有,眼底也有,遠遠看去,的确有點兒恐怖。

不過念玖很快就透過那張恐怖的臉認出了她的真實面目——竟然是她的堂姐許彤!

念玖大吃一驚,連忙走過去,關切地問道:“姐,你怎麽了?”

許彤一見到她,越發委屈了,抽着鼻子,失聲大哭起來:“念念...我、我又失戀了,嗚嗚嗚...”

又失戀了?前兩天不還在朋友圈裏秀恩愛嗎?

念玖懷着滿腔的疑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拍着她的後背柔聲安撫道:“別哭別哭,我們回家再說。”

許彤哪裏忍得住,一邊嗚嗚地哭一邊惡狠狠地罵道:“那個不要臉的狗東西,竟敢趁着我出差帶別的女人回來,我特麽撲上去就抓爛了他的狗臉!還有那臭不要臉的小婊、子,幸好跑得快,不然我讓她這輩子都沒臉見人...”

哎,又是渣男出軌...這世界上渣男的數量恐怕比蒼蠅還要多了...

念玖打開家門,把許彤帶到洗手間,讓她好好洗把臉。

許彤看着鏡子裏狼狽不堪的自己,怔了一下,随即又痛哭起來:“嗚嗚嗚...”

聽着她的哭聲,念玖的心也像被什麽東西塞住了,堵得發慌。她靠在門框上,盡量用輕松的語調安慰她:“別哭了,不就一個渣男嗎?早分早解脫。”

“是啊,早分,早解脫。”許彤哭夠了,總算找回一點理智,她雙手撐着洗手池的邊沿,望着鏡子裏不成樣子的自己,帶着濃濃的鼻音又氣又恨地說道,“虧我當初還想跟他結婚!果然現在流的淚都是以前腦子裏進的水...”

念玖垂着眼沒有說話。

說起來她這個堂姐,長得其實挺不錯,端正的五官加上一米七的高挑身材,稍微打扮一下,往人群中一站,絕對是焦點。

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的情路異常坎坷,從18歲到28歲,整整十年,談過的戀愛不下二十次,可每一次,不是被劈腿就是被小三。

換做是念玖,被這麽多渣男辜負,早就不相信愛情了,可許彤卻越挫越勇,越勇越慘...

哎,何苦來哉,沒有男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念玖實在想不通,許彤卻已經想通了——世上男人千千萬,渣了一個,還有無數個,有什麽好傷心的!

她對着鏡子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好男人,讓那個死渣男,不,讓之前每一個傷害過自己的死渣男們都痛悔不已!

于是她又振奮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洗淨了臉,随後問念玖:“給姐拿酒來!今晚姐要痛痛快快大醉一場!

念玖在家裏找了一圈,最後從廚房裏拎出一壺燒菜用的黃酒,問道:”加飯酒要嗎?”

許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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