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子桑一靈
? 第二日。
“我們可能有新的盟友要加入了。”午休後,胥有慕忽然召集他們幾人來到書房。
他坐在椅上,朝另外三人揚了揚手中的信箋。
那三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後齊聲問道:“什麽人?”
胥有慕垂眸,将信件折起來,放入櫃中後,才答道:“他名叫子桑一靈,是我以前結識的一個極有本事的人物,”他擡眼看了看吳山月,“他一般作短裝游士打扮,兩頰有絡腮胡,年約而立。”
胥有慕頓了頓,緊接着又對宗智和容馥兩人道:“我們如今身陷煞局,未免牽連到無辜的人。所以,還是請你們倆去考驗一下子桑一靈,我昨晚已經傳書給他,約在鶴來亭了。”
“好。”他們兩人爽快答應下來。
“……額,公子,我能做點什麽嗎?”吳山月看了看宗智那兩人,又轉頭看向胥有慕。
胥有慕卻搖了搖頭,溫和道:“山月,你什麽都不用做,你專心養傷便是。”
“……”聽到這個稱呼,吳山月不可自抑地心肝顫了顫,雖然從昨日起,胥有慕便一直這麽叫她的,但她顯然沒有适應過來。
吳山月沒有回應,她悄眼看了看身旁兩人,卻見他倆神色自然,作勢就要告辭,出門完成任務去。
“公子,那我與小馥便先下去準備準備。”宗智向胥有慕請示。
胥有慕颔首應許,吳山月瞧着他倆都要走了,也抓住機會,逃避這令人尴尬的詭異氣氛。
三人一起出門,走在最後的吳山月緊跟幾步,湊到容馥身邊。
她望了望胥有慕房門方向,确定他應該聽不到了,才低聲開口道:“小馥,你覺不覺得胥公子從昨日蘇醒後……變得有些奇怪了……”
“奇怪?哪裏奇怪了?”容馥偏頭敷衍地想了想,她現在只一心牽挂在考驗新盟友這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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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嗯……”吳山月皺眉思索,最後洩氣道,“我也形容不出來,難以言表……”
見容馥不與她說話,只顧着往自己房間走去,吳山月抿抿嘴又不甘心地追問道:“你沒發現自昨日公子醒後,他對我的稱呼也變化了嗎?”
容馥終于停下腳步,想了想,然後不以為意道:“哦,山月嘛,稱呼沒那麽疏離了,不是更好嗎?”
“可是以前……”吳山月還想再說,卻被容馥揮揮手打斷。
“我和宗大哥不是剛認識的時候便叫你小月了嗎?你膈應的是公子忽然改了稱呼吧,或許是他反應比較慢吧……”容馥不假思索道。
吳山月愣愣地晃晃頭,不知該如何解釋……
容馥雖然與她聊着天,腳下卻仍不改步履飛快,她們很快回到容馥房間,一股藥草味撲鼻而來。
容馥不作停頓就往梳妝臺走去,想起方才吳山月的憂慮的神情,又随口道:“該不會是上次你許願整公子,那魔怔又發作了吧。”
她不說還罷,一說還真引起吳山月的深思。
“小馥,你說的這個原因我也想到過。”吳山月回想起昨日與胥有慕相處的細節,喃喃自語。
“公子昨天醒來後,行事說話都很軟綿無力的感覺。而且本來他中煞這事就很嚴重,但卻反而心情很好似的,逢人三分笑……”
吳山月雙掌一擊,想起什麽,“最詭異的是,他那雙眼睛!”
容馥轉頭看她,挑了挑眉,卻在糾結上一句話的問題,“逢人便三分笑了嗎?好像沒有啊……”
吳山月沉浸在自己的推想之中,完全沒在意她的問話,“平時的公子,雖然與人相處時也禮節性地直視對方的雙眼,但自從昨日後,總感覺他眉眼之間有很大的變化。”
吳山月伸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如何形容呢?就是眼瞳似乎幽深了些,那裏面的光芒旋啊旋、旋啊旋,好像能把人陷進去似的……”
她停下碎碎念,想看容馥反應,卻見對方根本沒在意她的話,而是兀自在抽屜裏翻翻找找地。
“小馥,你沒聽我方才說的嗎?”吳山月走近問道。
在她的逼問下,容馥不得不停下手,擡起頭來,她敷衍道:“那你有陷進去嗎?”
她本無意識一問,卻讓老實的吳山月不好意思起來,她眨眨眼,不自然道:“當然沒有,我們天師可是鬼怪邪靈的克星,最引以為傲的便是自制力了。不過正因為這點,我才懷疑公子是不是被鬼怪附身了嘛。畢竟公子的反常還是因我而起的……”
她說了一大堆,容馥卻半句也沒聽進去。她終于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高興地放進腰包。
吳山月雖然還在憂慮胥有慕反常一事,但卻仍捕捉到容馥放進包裏的物什。
她指着容馥的腰包,不解道:“你裝那麽多碎銀子出去做甚?”
容馥揚起笑臉,拍了拍裝滿銀子的錢包道:“為了方才公子給的任務啊,我現在要趕去鶴來亭,考驗我們的新盟友。”
“……可這和你裝一袋子錢有什麽聯系?”吳山月逼問道,隐隐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容馥緊接着答道——“我這次要扮作欺詐別人的賭徒,看那個子桑一靈是否能拆穿我,測試一下他的眼力和觀察力。”
“……這不是和上次測試我用的那種方法麽……?”
容馥眨眨眼道,“不一樣啊,上次我扮演的是被騙的賭徒,這次我要扮演騙別人的賭徒,完全不一樣的方式啊……”
“……”吳山月竟有些無言以對,她張了張口,轉移話題,“那宗大哥這次要用什麽方式?”她記得上回她那次,便是宗智扮作的文弱書生來試探武功的。
“哦,我也不清楚,待會兒問問他不就行了。”
容馥嘴上說着待會兒,可她一開門,就正巧與‘整裝待發’的宗智撞個正着。
“小馥,小月。你們準備好了罷,我們去鶴來亭吧。”對面的宗智樂呵呵地朝她倆打招呼。
“……”吳山月咽了咽口水,看着宗智這身‘奇裝異服’,瞠目結舌。
“宗大哥……你這是……?”
“哦,”宗智在原地轉了一圈,向她展示,“這次我扮作的是山中砍柴的蠻力樵夫。”說着,他一蹲身,将準備好的幹柴扛在肩上,再加上髒兮兮的臉頰上黏着的假胡子。
不得不承認,确實還有模有樣……
“喲,宗大哥,你這身行頭什麽時候置辦的啊?還真是還原呢。”容馥似乎毫不訝異,反而湊上前贊揚道。
“哈哈,”宗智謙虛一笑,“去花川縣途中,碰到一個走投無路賤賣家當行頭的農民,向他買的。”
這倒是物盡其用啊……
只不過這廂兩人有說有笑,那廂的吳山月卻久不言語。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以公子的智慧,卻在考驗她時,用了兩個這麽莫名其妙的方式了。
原來公子也是被蒙在鼓裏那個啊……
吳山月什麽也沒說,扶額往自己房間走去,她還是決定在小築中默默等待他們的新盟友吧……
日近傍晚,那兩人與新加入的盟友終于披着夕陽歸來。
吳山月和胥有慕早已用完膳,坐在前院等待着他們……
率先進門的是宗智和容馥,而後便是那個名叫子桑一靈的能人異士了。
幾乎是餘光一瞟,吳山月便神色一凝,全神戒備地站起身來。
來人果真穿着绛紅色的游士短裝,只不過外面還批了件長鬥篷,他腳上穿的是草鞋,明明走了那麽多山路,卻沒沾到一點泥濘。
而最讓吳山月警惕的是,這人腰帶上、手腕上的獨特裝飾,是由一種叫桑果的果殼曬幹之後雕刻、串聯而成。
桑果有安心寧神的作用,它只産于東北方向,而它的獨特也毫無保留地标志着這人的身份。
吳山月目光犀利地看向那人,見他一頭蓬松的長發被梳理成一撮撮小辮子,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斷。
她一直打量這人的穿着打扮,根本沒去注意他的長相,這會兒再看過去,卻撞見對方也正用一種探索的目光觀察着她……
吳山月想回以冷笑,卻發現自己牙根咬得緊緊,怎麽也笑不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回首。對身後的胥有慕怒目而視道:“胥公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原來他中午所說的能人異士便是這東疆派的天師啊。
她本想平靜地詢問原因,但卻怎麽也控制不下自己的情緒。
只因對面這人,是她吳氏一族的世敵東疆派之人。
如今的方術大族東疆派原本也是由吳氏發展而成,後來種種原因越來越壯大起來,甚至有與吳氏相抗衡的趨勢。
本來吳氏族人也認識到一家獨大是無法達到平衡的,所以對于東疆派的壯大而自家的削弱雖則羨慕、不甘,但從未行過不義之舉。
而東疆派有些族人見吳氏勢單力薄,反而嚣張起來,竟然倒打一耙,到處造謠說吳氏偷習他們獨創的天家秘術,給吳氏抹了不少黑。
因此這東疆派與吳氏都将對方視為死對頭,凡是族人相遇,莫不是相厭相鬥的。
特別是吳山月這種将家族使命視如生命的族人,仇敵的形貌特征怎麽會不記得清楚?
所以,在這個子桑一靈進門的那一刻,吳山月便認出其身份來了。
而讓她真正憤怒的是,她本已經找到解煞的方法了,現在不過是被胥有慕要求先養傷,才将此事擱淺。
既然解煞一事待她養完傷便能解決,那為何公子還要請來另一個天師。
是不相信她的能力,還是嫌她有傷在身無法盡快解煞?
吳山月不得不作此猜想。
椅上的胥有慕沒料到她如此大的反應,他一愣。
因了解她的性格,本來就難以開口的話到了嘴邊,被他聰明地咽回去。
胥有慕坐正,揚起溫和地笑容,開解道:“山月,這是我給你請來的助手。”面上氣定神閑,心中卻暗暗給好友道了聲個抱歉……
此話果然有效,吳山月噴薄的怒氣立馬煙消雲散,心頭瞬間春暖花開起來。
助手!一個看裝備行頭至少為東疆派主力的天師要給她當助手!
吳氏這些年家族落敗,一直被這一派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們東疆派已逐漸取代吳氏成為第一方術大族。
而今日,她財大氣粗的胥大公子竟然聘用了東疆派天師給她做助手!
此舉簡直感天動地……
吳山月仿佛感覺到胥公子那雙溫柔的手,穩穩撐在她腰間,令她挺直腰杆,對上那廂正錯愕不已的東疆天師。
“我是你的領頭,吳山月。”她高傲道。
揚眉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