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深。

今天對林阮阮而言,是十分特殊的一天。

雖然活了二十來個年頭,老實說,林阮阮還從來沒有和男人睡過同一張床過。

雖然在如今這個年代,身上貼着“老處女”的标簽多多少少有點貶義的意思。但是對于林阮阮來說,這實在是太理所應當的一件事了。

從小到大,林阮阮從來沒有喜歡過誰,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自然而然的也沒有過談戀愛。其實身邊的朋友多多少少有一些人也是在互相沒有什麽感情的基礎上,互相撩撥走到一起的,但是對于林阮阮來說,她寧願把時間花在多練幾首曲子上,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毫無感情的人身上。

付出時間練琴還多少還會有些回報,然而分分合合的感情卻時常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分外傷人。林阮阮有時候也樂得獨自一人。周圍的同學朋友忙着戀愛,結婚,生子,唯獨她,在奧地利的六年,生活裏只剩下了練琴,練琴,練琴。

她喜歡她的琴,雲杉木的面板,玫瑰木的琴弓。靠在肩膀上的時候,可以聞到一陣淡淡的清香味,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寧靜。林阮阮甚至為它取了個名字,叫“侬語”。握着琴弓的那一刻,她感覺音符就是她的心聲,比任何的語言都更能傳遞自己的心境。

在外留學的六年,她一心求學,身邊其實也有過不少追求者,卻都由于她的冷淡而無疾而終。外人都說林阮阮是個練琴的琴瘋子,整天把自己關在琴房裏面,也不愛同人說話,性格十分清冷孤僻,不好相處。

林阮阮也不知為何自己竟然就給人留下了這樣的印象,其實她不過是在生人面前不太愛講話罷了。

不愛和生人講話,難道就是什麽罪過了嗎?

到後來,甚至連她的導師也對她說:

“阮阮,多與人交流,你的技術已經接近完美,但是缺乏感情。”

缺乏感情?她不太懂。

她明明已經很認真地對待每一個音符,投入了所有的情感去演奏它。

他們怎麽能僅憑對自己的表面判斷,便如此抽象地認為自己的音樂裏沒有感情。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她。直到林阮阮學業修完,拿到優異的成績回國,她的導師也依舊保持着同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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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林阮阮來說,一直是個遺憾。

她其實想要反駁,卻感覺無從開口。

後來,又覺得沒有太大所謂了。

藝術上的事,就任憑他人去判斷吧。争論這些并沒有什麽意義,還不如多練幾首曲子,把自己的技術修煉得更好。

林阮阮自認并不是一個缺乏感情的人。

她看見街邊流浪的小貓小狗會心生憐惜,會庇護投喂,看見販賣小物件的街邊老人也會上前光顧生意,公交車上看見老人和小孩她會主動讓座。她對父母孝敬心存感恩,她的朋友雖然不多,但一個個都是真心相待。

她只不過,是對戀愛這件事,提不起太大興趣罷了。

戀愛啊,真是一件讓人費解的事。

身邊的朋友們一個個如同着了魔一般,前赴後繼飛蛾撲火。唯獨她像個冷靜的路人甲和旁觀者,心靜如水。

她對自己的婚姻沒有太大期待,能夠找一個處得來的人,相敬如賓,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了。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不要有太多的親密舉動。她其實有點受不了和異性的太過接近,這會讓她感覺有些不自在。

如果這一次不是路之銘死皮賴臉賴着她非要睡同一間房,還拿出那麽些好笑的理由做要挾,如今林阮阮肯定在隔壁屋睡得好好的,絕對不會走到這一邊來。

想着畢竟都結婚了,還是多多少少要做一些妥協的。

林阮阮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

洗漱好後,林阮阮換上了一件厚厚的睡衣,将自己包得結結實實。她踏進房間,瞥見路之銘仍坐在電腦前,神色專注,飛快地敲打着鍵盤。

林阮阮走進房間,他似乎也并沒有察覺。

房間裏亮着昏暗的燈光。昏昏沉沉,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困意。

“路先生,我先睡了。”林阮阮有幾分緊張。她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的睡衣,将自己裹得更嚴實了些。

路之銘沒有回應,過了良久,待他按下了最後一個按鍵,才終于接收到信息了一般,嗯了一聲。

林阮阮縮進了被窩裏。

過了好一會兒,路之銘卻沒有絲毫動靜。

林阮阮探頭看了一眼,卻瞥到路之銘此刻正安靜地坐在座椅上。他擡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幾分困意,然而短暫的休息過後,他又再次神色專注地凝視着電腦,敲打起鍵盤來。

路先生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麽?

林阮阮若有所思,她正準備收回目光,路之銘卻仿佛忽然感應到了她的視線一般,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

二人四目相對。

“吵到你了?”路之銘開口,聲音淡淡的。

“沒有。”林阮阮搖了搖頭。

路之銘卻在抽屜裏摸索了一陣。找到一個小小的盒子,丢到林阮阮面前:

“給。”

“這是什麽?”

“耳塞。”

路之銘的睡眠一向很淺,一丁點響動便會将他從睡夢中驚醒,于是常備耳塞成了一件很日常的事情。

林阮阮有幾分訝異,她伸手将小盒子拿起來,掏出一對軟軟的粉紅色小棉球,頓時陷入了蜜汁沉默。

路先生是在關心自己嗎?

……不過路先生的日常配色……嗯……

“今晚我會忙到比較晚,你自己先睡。”路之銘說。

林阮阮聞言,微微睜大了眼。

心裏卻感覺忽然松了一口氣。

“那、那好,我先睡了。”她二話不說便縮進了被窩裏,将被子蓋過頭頂。

掏出耳塞塞進耳朵,果然瞬間四下一片清淨,路之銘敲擊鍵盤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心中的陌生和忐忑逐漸平複下來,一陣困意漸漸襲上心頭,意識被緩緩吞噬。

……

第二天清晨。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大早,伴随着一陣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噗通一聲,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随之響起。

林阮阮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震驚地看着床底一邊被自己踹翻滾下床的某人。感覺意識一點一點爬回到腦海。

她昨晚,好像睡得真的很痛苦啊!

大半夜的時候,意識忽然半夢半醒,她隐隐之間只感覺到一陣喘不過氣兒呼吸困難。感覺胸口上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實在是沉悶得很。

喘不過氣兒,實在是感覺喘不過氣兒。

今早一睜開眼,便看見這位路先生橫躺在床上,将頭壓在自己胸口,竟然睡得十分香甜。

林阮阮猛地驚坐起。她動作有些大,路之銘便随着她的動作咕嚕咕嚕,一路滾到了床底下去。

看着路之銘一邊揉着頭,一邊面帶痛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從床底爬起。他斜長的丹鳳眼裏滿是困意,在看到林阮阮的那一刻,逐漸清醒起來。

“林——阮——阮——”他一字一句地開口。

“路之銘你幹嘛啊!”林阮阮沒好氣兒地開口,驚魂未定。“你幹嘛不在旁邊睡,非要來壓着我!”

“我壓着你了嗎?”路先生表情有些懷疑。

“壓得我都快背過氣兒了!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你睡左邊,我睡右邊,沒有經過對方允許不許越界!”林阮阮十分不滿,在身旁的床鋪上上上下下地比劃着,向路之銘鄭重地提醒起約法三章裏的內容來。

路之銘皺了皺眉,狐疑地看了林阮阮一眼,仿佛很懷疑林阮阮話語中的真實性。

林阮阮氣結。

算了算了,一大早的,要冷靜,要心平氣和。

林阮阮深吸了兩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

路之銘從床底爬起來,倒也沒有争論什麽。他看起來好像有些懵,偷偷地看了林阮阮兩眼後,便遛出了出去。

直到林阮阮收拾好準備出門時,他才從洗漱間探出頭來:

“你去哪裏?”

“托路先生你的福,我要繼續去解決我的證件問題,以免耽誤入職時間。”林阮阮沒好氣地說。

“那個……我已經幫你改回來了。”路之銘忽然轉過頭去,不看着林阮阮,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

“诶?”什麽時候的事?

林阮阮有些意外。

沒想到這位路先生的動作還挺快的麽。

“昨晚忙工作的時候,中場休息,順便幫你改了。”

順……順便?

林阮阮扯了扯嘴角。

這位路先生改正錯誤的方式真的很傲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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