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羅剎牌的秘密（五）
楚留香追上了李霞之後, 驟然得知玉天寶死亡的消息，雖然有些驚訝, 但是他其實內心并不算太意外。
畢竟……按照玉天寶的行事方式, 被盯上殺人滅口是遲早的事情，只是看誰先動手而已。
就目前的行跡來看, 藍胡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只是……楚留香其實也有些懷疑，他們當時見到的那個藍胡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藍胡子。
但是李霞要傳達的最主要的消息不是這個。
她緩緩地走上前，一雙明眸盯着楚留香, 壓低了聲音道：“我還有一個秘密。”
楚留香一愣，而李霞已經走上前，宛若無骨的一雙柔荑漸漸地貼在了他的身上，人也慢慢地靠到了他的懷裏，柔聲說道：“你可知道, 玉羅剎已經死了。”
楚留香這回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李霞雖然是被藍胡子休了, 但是并不是她上了年紀就不美了, 她依舊是充滿了魅力的一個女性。
但是即使溫香軟玉在懷，一向風流多情的楚留香此刻卻生不出一絲旖旎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李霞說的話上。
“你說……玉羅剎死了？”
“是的。”見對方感興趣, 李霞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一些，聲音也更溫柔了一些, “玉羅剎就是在他的兒子入關的時候忽然得了急病死了的。不過他早就有了準備, 在創立了羅剎教的時候就立下了規矩，在他百年之後，誰得到那塊羅剎牌誰就是下一任教主。”
楚留香從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 已經是波瀾不驚的狀态了。
李霞說的話從側面驗證了風四娘的話——羅剎牌是羅剎教建立的時候玉羅剎就拿出來并且建立規矩的，而且這個規矩也和風四娘說得所差無幾。
李霞自然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她依舊說着自己的：“玉羅剎最開始肯定是想将自己的千秋霸業傳給自己的兒子的，只可惜玉天寶最後長成了一個敗家子，可就算是這樣子，哪個父親不疼愛兒子呢，最後羅剎牌還不是傳給了玉天寶。還多虧玉羅剎死得早，不然玉羅剎也會被這個兒子給氣死。”
楚留香內心很複雜。
Advertisement
他現在覺得，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那塊羅剎牌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确定玉天寶抵押的那個絕對是假的了。
玉羅剎的暴斃也很可能是假的，甚至如果從一開始就都是玉羅剎設計的角度出發的話……楚留香越想下去，越覺得這裏頭水太深。
不過這種事情還需要驗證，至少要看到那塊假的羅剎牌才能知道。
所以他擡手，輕輕地将懷中的李霞推開自己的懷抱，只是臉上依舊是溫柔多情的表情：“李姑娘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知道你是藍胡子請來的人……你也必定知道羅剎牌在我手上。香帥美名在外，我可沒有把我能守住手中的羅剎牌。”李霞輕輕地嘆了口氣，面露憂愁，“藍胡子為了一個女人就抛棄了我們四個陪伴他多年的人，我們心裏有怨，拿走了羅剎牌，只是想要給他一點教訓罷了……關于這點，我想楚香帥一定能理解，不會為難我們四個可憐的女人吧？”
楚留香自然不會被寥寥數語就打動，他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怎麽變：“可是羅剎牌不是四個可憐的女人能守住的。”
“這我也自然知道，所以我們也沒有利用羅剎牌的心思啊。”李霞溫柔地說着，“羅剎牌現在被我放在了一個地方，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的地方，即使是香帥你也偷不走的。”
楚留香終于等到了這句話，嘆了口氣，直接地問道：“那李姑娘你要怎樣才能告知我那個地方呢？”
李霞笑了，這次的笑容和之前的不一樣，看起來這才是她見面以來第一個真誠的笑容：“我要你……幫我殺了飛天玉虎。不過我也知道香帥不願意動手殺人，所以也不需要他死，廢了他也是可以的。”
楚留香倒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飛天玉虎，正因為知道，他才驚訝。
因為飛天玉虎的名聲和玉羅剎差不多，同樣是神秘的人，同樣是沒人見過他的正面目，甚至因為兩人名字裏都有一個“玉”字，而被合稱為“西北雙玉”。
這西邊的玉是指西方羅剎教玉羅剎，北邊的玉就是指北方黑虎堂飛天玉虎了。
楚留香深深地看了李霞一眼，他知道，這個女子并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子毫無野心。
他問道：“你怎麽确定玉羅剎死了呢？”
李霞這次的笑容透露出了一絲得意來：“我自然有自己的信息來源渠道。”
一說到信息來源，楚留香忽然有些想念風四娘了。
雖然她每次突然塞的信息要麽吓死別人，要麽吓死自己人，要麽雙方一塊兒被吓，但是她起碼是真誠的。
而不止他一人想念風四娘，陸小鳳和阿飛也想着。
他們兩個想和楚留香又有些不一樣了，他們是想她在哪裏。
在一個時辰前，發現了玉天寶死了之後陸小鳳就知道事情大條了，他讓阿飛先趕回去通知風四娘，但是等他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得空離開趕到客棧的時候，發現風四娘和阿飛都不在。
這個時候的陸小鳳還以為兩人是又出去打聽別的事情了，并沒有太過緊張，坐在客棧裏稍微等了一會兒，因為玉天寶的死很重要所以有些按捺不住，出去找人了。
這麽一找，他就找到了正在和中原一點紅對戰的阿飛。
兩人與其說是在一決勝負，不如說是在認真比試。兩個人的出招都很認真。
陸小鳳見着這個場景，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敵是友，只好在一旁先看着，決定等情況不對的時候再下場。
好在阿飛看到了陸小鳳來了，他收了劍，說道：“我的朋友來找我了，我們下次再比過。”
明明在這個時候出其不意地出劍就能完成任務的中原一點紅也收起了劍，他沉默了半晌後，回道：“我是來殺你的。”
阿飛認真地反駁着：“但是你殺不了我。”
“我知道。”中原一點紅回道，“你也不像是個該殺之人，這樁任務我會回去推掉。”
阿飛也跟着沉默了，良久之後他回道：“那我欠你一個人情。”
中原一點紅一愣，搖了搖頭：“不，我本就殺不了你，所以你并沒有欠我人情。”
中原一點紅說着，就扭頭走了：“後會有期！”
阿飛也回道：“後會有期！”
這兩個性子執拗認真的劍客，明明是才見面，卻像是多年相識的老朋友一般，迅速地互相理解了。
陸小鳳等對方走了後才到阿飛的身邊：“剛剛那是誰？”
阿飛想了一下，回道：“他說他叫中原一點紅，是個殺手。”
陸小鳳呼吸一窒——是殺手啊！而且不是什麽沒名氣的殺手啊！別說得那麽輕易了啊！
不過等看到阿飛平靜之中還帶着點興奮的臉龐的時候，陸小鳳又冷靜了下來。
這大概便是少年的傲氣和友情吧。
他也是有過這種時候的。
陸小鳳沒有就這個話題多問，而是說起了正事：“你舅媽呢？”
阿飛一愣：“我出來之後就遇到了中原一點紅，舅媽應該還在客棧。”
陸小鳳心頭一跳，頓時覺得事情不妙起來：“我剛剛從客棧出來，可沒看到你舅媽啊……不好！剛剛那個中原一點紅可能就是調虎離山之計！”
被三人記挂着的風四娘，此刻正像個沒事人一般喝着酒吃着下酒菜。
雖然她被她壓根沒有還手之力的不知名高手擄走了，但她的心态很好，依舊像個沒事人一樣享受着。仿佛她不是被捉來的階下囚，而是被請來的客人。
在她面前的，也不能說是一個人了，更形象地來說，是一團霧，像霧一般的人影。
在風四娘喝完第三杯的時候，那個霧氣中的人影開口了：“你倒是很惬意。”
風四娘放下了酒杯，嘆了口氣：“那我又能如何呢？反正我打不過你，那還不如讓自己自在一些。”
“在這點上你倒是很通透，不像是個做傻事的人。”霧中人影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道，“王憐花沒有教你一些保命的絕招麽？”
“教了，但是我還沒學會。”風四娘說得很誠實，不過聽到對方提到王憐花，她一下子就對來人有點猜測了，試探性地喊道，“玉羅剎前輩？”
玉羅剎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還提起了幾分興致：“你之前沒有認出我？”
“沒有。”風四娘搖了搖頭，“我差點就想喊你霧前輩了。”
玉羅剎冷笑一聲，聲音都顯得有些涼涼的：“那你的膽子可真夠大，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敢随意編排了。”
這一點指責風四娘可就不樂意了：“我說的都是實話，從來不瞎說！”
那楚留香怎麽變成我兒子的！——玉羅剎差點就直接噴出口了，好在他想起了自己的計劃，忍住了，問道：“是麽，那我倒是要問問你……你怎麽知道西門吹雪是我兒子的？”
風四娘道：“我的記憶告訴我的。”
這種話雖然聽起來很敷衍很假，如果不是王憐花之前和自己對話過玉羅剎甚至要覺得這是小輩在耍滑頭了，但即使是現在，他也依舊抱有懷疑。
“那麽楚留香呢？”他又問道。
“我推理出來的。”風四娘顯得很自信，“楚留香之後會和一個叫做張潔潔的女人成親并且有個孩子，孩子叫做西門無恨。楚留香又不姓西門，那為什麽他的女兒會姓西門呢？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楚留香和西門吹雪其實是親兄弟！而西門吹雪是玉羅剎前輩你的兒子，同樣可以推理出，楚留香也是你的親兒子！”
玉羅剎：“……”啊，怎麽說呢……他聽下來就覺得，就被這程度種假消息給忽悠地對自己身世開始懷疑的楚留香挺倒黴的吧，而且也有點傻。
以及王憐花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的确是腦子壞了。
同時他也覺得自己不理解王憐花的口味。
玉羅剎并沒有去反駁風四娘的話或者試圖澄清什麽，他開始問起了別的：“那麽你還知道些別的什麽麽？”
他說完之後，補充了一句：“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看在王憐花的面子上，我可以放過你。”
玉羅剎發誓，他這句話只是以防萬一随便一說而已，并不指望聽到什麽別的。
風四娘則是眼前一亮，也沒有耍什麽小動作，而是擺出了認真的表情來，一字一句道：“這可是您說的，前輩您別食言！”
然後，風四娘就興致勃勃抑揚頓挫地給玉羅剎講了庫洛牌繼承人木之本櫻的一生。
玉羅剎從一開始的納悶，到中途的斥責、殺意、想反駁的心情交織，最後變成了一種詭異的賞識。
就風四娘這種人，得罪別人的速度比自己實力漲的速度要快多了，居然還能活到今天，着實不容易。
問題是她自己傻就算了，她還能把別人一起搞傻，卻讓別人不覺得自己傻了也不覺得她傻，這是一種本事。
玉羅剎忽然有點後悔了，後悔沒有在自己開戰計劃前就來見一見風四娘。
不然自己的計劃一定能鋪得更大更精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