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風大夫(二)

王憐花不知道該怎麽描述自己現在的心情。

他并沒有把對方當自己的徒弟看待, 但是好歹也是自己教過的,而且是目前自己的心血秘籍的持有者和唯一學習者。

王憐花覺得風四娘應該沒看醫術那一塊, 或者是根本就是看了就忘了。

聯想到上次她在閻鐵珊那裏的牛乳大法, 他開始有了深刻的懷疑——風四娘該不會是覺得萬物皆可用牛乳吧?那個柯南到底是誰又是斷案又是醫術的……

之前閻鐵珊那裏的話還的确可以用牛乳緩解,但是也不能解毒。這裏麽, 就……

而柳無眉自然不知道其中彎彎繞繞,她本來就把風四娘當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聽到這話, 急切地問道:“只需要牛乳?怎麽用呢?”

“你這個病需要長期治療,短時間根本行不通。”風四娘說着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仔細地觀察了對方半晌,這個時候終于想起從《憐花寶鑒》上學習的一些內容了, “你莫不是還服用了罂粟?”

“是……”柳無眉咬了咬唇, 說出了事實來, “在我離開石觀音那裏之前,被石觀音發現了,她沒有攔着我, 只是拉着我喝了酒……等我走出大漠之後便覺得全身劇痛,疼痛難忍。在那個時候我想起石觀音和我說罂粟可以止痛, 我就服用了一點……一開始還好, 之後越來越不頂用,我只能把份量加倍……到如今,我實在是沒有法子了, 毒發作一次比一次劇烈,一次比一次痛苦。”

王憐花現在倒是明白了,柳無眉根本就沒有中毒。

石觀音估計當時就是故意和她那麽說,讓她自己一步步染上毒瘾,然後又自己吓自己慢慢地走入深淵。

而石觀音沒下毒這點也很簡單……無論是什麽毒,除了一開始就發作的,後面的都是可解的,那就有根除的餘地。只有本就無毒的情況,才是真正的無藥可解。

這一招可謂是毒辣至極。

而如今麽……

“放心,聽我的就沒事了。”風四娘的無比自信也感染了柳無眉,讓她冷靜了下來,“你喝這個牛乳,起碼要兩三年的時間了。期間不能碰罂粟,如果痛苦起來只能自己熬過去,或者讓你丈夫把你打暈,記得發作之後一定要灌牛乳,然後每天早晚各一杯。要新鮮的,煮沸之後喝下。”

李玉函認真地聽着,急忙問道:“是要趁熱喝麽?”

“自然!”風四娘道,“不出一個月你就可以看到效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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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函還有些憂慮:“只需要牛乳麽?”

“你不知道什麽叫做一物克一物麽?”風四娘說着板起臉來,“若是不信我的話,你們也可以不聽。”

“我們并沒有懷疑您的意思!多謝風姑娘不計前嫌告知我二人!”柳無眉扯了扯李玉函的衣袖,讓他別再開口了。

和愛妻心切的李玉函相比,能想出畫眉鳥這個計謀、并且曾經是石觀音青睐的大弟子的柳無眉自然想得更多、各方面禮數更加周全一些。

即使她也不太相信牛乳就能解她的毒,但是這個時候她絕對不會想要得罪風四娘。

而風四娘并沒有就此打住,她嘆了口氣道:“這個辦法也并不是我胡謅的……”

不,就是你胡謅的。——王憐花在一旁想着,給面子地沒有打斷。

胡謅的風四娘繼續說了下去,深深地看了這對夫妻一眼,說道:“你既然是石觀音的大弟子,那應該知道她的兒子吧?”

柳無眉點了點頭,遲疑了一瞬,凝重道:“知道。”

她就算一開始不知道,等殺無花的那個時候也知道了。之後她也去找過南宮靈,得知了對方并不是石觀音的親子也是被利用的,也是他建議她來找風四娘。

只是柳無眉自身比較心虛,總覺得如果沒有籌碼在手,風四娘不會醫治自己,所以才在大漠做出了那樣子的事情,又在之後綁架了蕭十一郎等人。

“我曾經見過南宮靈,聽過他說一些事情。”柳無眉輕聲道,“例如土方十四郎,例如沖田三葉。”

王憐花忍不住投去了複雜的目光,心下也有了判斷——這個女人完了,她要被風四娘玩弄于股掌之間了。

而事情也不出他所料。

柳無眉對于南宮靈說的那一套也是深信不疑,因為她本來就覺得南宮靈和無花還有石觀音長得不像,而且利用別人的孩子設局,最後讓所有人都痛苦這點也是石觀音的慣用伎倆。

更何況……南宮靈自己還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麽。

當然,南宮靈說起自己的生父生母的愛情故事也讓柳無眉心情很好。

畢竟她和石觀音有仇,聽到石觀音唯一的丈夫喜歡的是其他人這點,總是能讓人心情變好的。

“你知道的話,就更容易了。”風四娘說着,露出了追憶往昔的表情來,“土方十四郎的好友、東瀛有名的四大劍客之一、外號白夜叉的坂田銀時曾經說過那麽一句話——只要多多吸收鈣質,做什麽事都會順利的!而這富含鈣質最多的,就是牛乳!”

柳無眉和李玉函都認真地聽着。

“當然,效果最好的是草莓牛乳,也是這位坂田銀時的最愛。只是草莓乃是外邦作物,中原幾乎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找得到。”

如果說之前李玉函還有一點懷疑,聽到這裏他已經完全不懷疑了。他趕忙說:“風姑娘能描述一下草莓是如何的樣子麽?為了無眉,我一定會盡力去尋找的!”

風四娘卻忽然噤聲了,沉默了下來。半晌後,她幽幽道:“你來那麽久,我還沒看到十一郎呢。”

李玉函夫婦立馬會意了。

因為風四娘已經說了一半,他們也需要給出必要的誠意。

他們立馬會意:“我們立馬帶你們去!”

柳無眉還多了一個心眼,看着跟着風四娘進來一直默不作聲的兩人,臉上露出了帶着點困惑的笑容:“這位少年想必就是一劍刺殺了繡花大盜的飛劍客了……這位姑娘是?”

風四娘看過去,開口道:“這位是……”

她說着停頓了一下,畢竟她上次說對方是王小花的時候,就多了個男人。這次再說一句王小花,再多個女人怎麽辦?她雖然浪但是并沒有腳踏兩只船的愛好啊。

已經在一旁閑得發慌的王憐花聞言一笑,聲音是帶着點清冷的調調,挺符合他現在的一身白衣:“我姓白。”

“白姑娘。”見對方不願意多說,柳無眉也沒有追問的意思,順着對方的自稱喊了一句,倒是阿飛多看了對方一眼。

風四娘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自以為會意了,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她叫白蓮花,出水芙蓉的那個蓮花。”

不就是幫忙編一個假名麽!穩得很!

王憐花:“……”

而阿飛則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王憐花一眼,感覺自己的困惑找到了真相——他的媽媽姓白,舅舅是媽媽的弟弟,舅舅叫憐花,所以這個白蓮花應該就是舅舅本人易容的!

如果讓王憐花知道阿飛心中所想,一定會覺得這孩子恐怕是和風四娘走得太近了。

不過他還不知道,所以他只是走上前,伸手挽住了風四娘的手,露出淺淺的一個笑容,原本清冷的表情一下子被打破了,垂下眼簾低着頭的樣子仿佛暗含着無限柔情,輕聲地喊了一聲:“阿四,這次我都聽你的。”

風四娘被那一聲阿四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對勁了——嗯,這個人絕對打算暗算我。

柳無眉倒是視線在兩人身上一個來回,像是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先是面露驚愕,繼而又微微一笑,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帶領着三人去見人了。

風四娘見到幾人的時候,蕭十一郎還沒有說什麽呢,四個妹子就先圍了上來。

“四娘你來了!”

“四娘你沒事吧!”

“啊啊,那對夫妻沒對你做什麽吧?”

“風姑娘,你不要緊吧?”

蘇蓉蓉幾人一下子把風四娘的周圍都占據了,慢了一拍的蕭十一郎都被擠出來。

若是之前,柳無眉最多會覺得這是姐妹情深的表現,但是介于剛剛那位白蓮花姑娘給她的怪異的感覺,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同時也松了口氣,還好當時她并沒有對這幾位姑娘做什麽。

柳無眉為了博得同情,自然也是把自己的故事更加悲劇化了的告訴了蕭十一郎幾人。

然而雖然大家感動于這對夫妻的情深,但是也只答應了說好話,不負責說服風四娘。

柳無眉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解開自己身上的毒,現在風四娘是她的救命稻草,而且風四娘指點起來還輕輕松松顯得游刃有餘,她自然捧着這幾人還來不及。

見到蕭十一郎幾人完好無損,風四娘還沒敘舊幾句就被一旁柳無眉和李玉函兩人熱切的、眼巴巴的目光給提醒着,開始說起草莓的事情來。

她還顯得很有興致:“給我紙筆,我給你們畫下來吧!”

這便是人的慣性了。

因為牛乳這種東西顯得太過輕易得到并且太普通,反而讓人覺得懷疑。

而風四娘這個時候又提出了一個很難得到、甚至于在中原沒有見過的,可信度似乎就一下子高了起來。再加上是東瀛那邊的劍客常喝的、還是石觀音的丈夫的朋友,可信度就更高了。

現在這對夫妻都開始懷疑石觀音給柳無眉下的毒是東瀛那邊的了。不然為什麽他們尋訪了中原各大名醫都沒有效果呢。

而草莓這種植物,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并且對人體有益無害。

王憐花看着李玉函和柳無眉夫婦一個鋪紙送筆一個磨墨的殷切模樣,他覺得自己看到了未來。

因為柳無眉本來就沒有中毒,只是心裏有病罷了。原本她就堅信自己中毒了然後風四娘可以治好她,再加上草莓這玩意兒更像是給她的特效定心丸,她不再去碰罂粟、喝兩三年牛乳必定會好。

然後風四娘就會被這對夫妻感恩戴德捧上神壇。

……真的不行啊,這個江湖。——王憐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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