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之後，俞書菱又在寧家住了幾天，才被沈潔心帶着去見了她爹地俞家駒。

兩人出街之前，寧景豪還纏着沈潔心大鬧了一場，細路仔以為俞書菱這就是要回家了，怎麽都不肯應承，又哭又鬧的，搞得沈潔心頭都痛了。

她跟自己兒子解釋了半天她只是帶菱女去看她爹地，看完之後就會把她帶回來了，但寧景豪就是不肯相信，說什麽都不讓俞書菱走。

其實，沈潔心只要把寧景豪也帶着一起去，他估計也就不會鬧了。只是，沈潔心也有她自己的考慮，她之後還要帶俞書菱去一個地方，但那個地方她是不能把寧景豪也一起帶去的。

所以，不管寧景豪再怎麽鬧，最後沈潔心還是狠了狠心，讓傭人硬把他抱回了房，她自己則牽着俞書菱的小手就出門了。

這是一間位于灣仔某舊樓裏的私人小診所。

地方不大，設備倒也齊全，人還挺多的，只是大多都是男人，其中有一部分人，還很明顯不會是病人。

沈潔心一抱着俞書菱走了進去，診所裏的那些男人們就紛紛站起來跟她們打招呼：

“阿嫂。” “嫂子。”

沈潔心淡淡地應了一聲，問上次給他們開車門的那個少年：

“阿揚，九哥呢？”

那個叫阿揚的少年回答：“九哥正在裏面跟駒哥說話。”

沈潔心點點頭，就抱着俞書菱往病房裏走。

阿揚也快步走到前面給她們帶路，一邊說：

“阿嫂，要不我幫你抱菱女吧？”

沈潔心拒絕了：“不用了，菱女她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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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為了配合沈潔心，俞書菱聽了她的話，就從她的懷裏擡起頭，在看了阿揚一眼之後，就把身子轉了過去，整個人趴在了沈潔心的肩膀上，搞得阿揚一時有些尴尬。

十零歲的男孩子本來就是臉皮最薄的時候，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就樂意搭理俞書菱這樣的細路女，剛才問那麽一句也只不過是想在沈潔心面前賣個乖罷了，沒想到卻被她嫌棄了。

好在，他們很快就走到了病房的門口。

阿揚敲了敲門之後，先打開門探進了半個身子，俞書菱聽到他在對自己的契爺還有爹地說：

“九哥、駒哥，阿嫂來了。”

然後，才是寧仲骁的聲音：

“讓她們進來。”

阿揚這才把門打開，讓俞書菱她們進去，而他自己等沈潔心她們進去之後，又帶上門出去了。

俞書菱一進病房，就乖乖地叫了一聲：

“爹地、契爺。”

鬼駒的胳膊上還吊着繃帶，原本正坐在床上抽煙，一見俞書菱她們進來，就立刻把煙掐滅了，還示意寧仲骁去開窗戶。

見到女兒，鬼駒明顯很高興，他對俞書菱說：

“菱女乖，來爹地這裏。”

沈潔心把俞書菱從懷裏放了下來，俞書菱就立刻一路小跑着走到鬼駒的病床前面，抱着他沒受傷的那條胳膊，小聲地又叫了一句：

“爹地。”

說完，眼圈就紅了。

鬼駒看着女兒，也是心疼得不行，哄道：

“菱女乖，不要哭，爹地沒事。”

他說：“你先在契爺家裏玩幾天，再過幾天爹地就去接菱女回家了。”

寧仲骁此時也走了上來，把俞書菱抱起來放在了病床上，揉着她毛絨絨的小腦袋問：

“菱女是想爹地了對不對？”

俞書菱點了點頭。

寧仲骁說：“那菱女現在就好好陪陪爹地，等會兒契媽帶菱女回家的時候，再讓她買菱女最喜歡的缽仔糕給菱女吃，好不好？”

俞書菱細聲細氣地應了一句：

“好。”

然後，她就趴在了鬼駒的身上，不再說話。

鬼駒抱着嬌嬌軟軟的小女兒，不由地悲從中來，他這輩子，最寶貝的就是自己的老婆仔，他能有今天，也全是因為當初阿潤肯跟他，讓他有了不顧一切都要出人頭地的動力。

可是，現在他最寶貝的老婆仔就這麽死了，還是為了救他，只給他留下了這麽一個小女兒，菱女越乖巧懂事，他就越覺得自己這個做爹地的對不起她，都是他害得菱女這麽小就沒了媽咪。

從診所出來，沈潔心拒絕了寧仲骁的幾個手下的護送，像來的時候一樣，自己一個人開着車帶着俞書菱走了。

只是，這次她并沒有直接回寧家，而是七拐八拐地把車開到了慈雲山的一個公共屋邨，在屋邨的一個球場外面，找到了她的另一個兒子——顧聰傑。

今年七歲的顧聰傑和他同母異父的弟弟寧景豪不一樣，他皮膚黑黑、個子高高的，長得倒是也很可愛，只是從那總是緊皺的兩撇濃眉，就可以看出他是個脾氣比較暴躁的細路仔。

沈潔心她們找來的時候，顧聰傑同林大弟、陳耀洪三個人打打鬧鬧的玩得正開心，他同陳耀洪兩個人把林大弟按在了地上，準備用泥巴給他畫一個大花臉。

而比他們稍大幾歲的陳耀慶，正坐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拿着一本不知道從那裏弄來的娛樂雜志，兩眼放光地盯着上面的汽車照片看。

林大弟一個人自然奈何不了顧聰傑他們兩個，只能一直“哇哇”大叫着讓陳耀慶過去救他，但陳耀慶現在哪有功夫搭理他。

眼看自己就要變成大花貓了，林大弟忽然眼尖地看到了顧聰傑那個很漂亮的有錢老媽從另一邊走了過來，手裏還牽着那個上次把顧聰傑的臉都抓花了的小丫頭。

他立刻叫道：“聰仔，你老母來了！”

顧聰傑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接回了一句：

“你老母！”

那個年代，公共屋邨長大的小孩子，小小年紀就已經學會不少髒話了。

林大弟大叫：“不是啦，真的是你媽，你自己看啦！”

顧聰傑聽他這麽說，這才回過頭去看，果然就看見了正往他們這邊走過來的沈潔心同俞書菱。

他不遜地輕哼了一聲，但還是放開林大弟，站了起來，一雙小手背在身後，偷偷地拍着手上的泥巴。

陳耀洪見顧聰傑如此，也從地上把林大弟拉了起來，等沈潔心她們走到了顧聰傑等人面前的時候，陳耀洪同林大弟都叫了一聲：

“阿姨。”

只有顧聰傑一個人站在那裏沒有什麽反應，只是低着頭也不說話。

沈潔心笑着對陳耀洪他們點點頭，說：

“你們好呀！”

又低頭對俞書菱道：“菱女，你不是講要請幾個哥哥吃糖的嗎？”

俞書菱輕輕地“嗯”了一聲，拿出了剛買的糖果分給陳耀洪同林大弟，甚至跑到了不遠處的陳耀慶面前，也給了他一份。

最後，她才別別扭扭地走回顧聰傑的面前，輕哼了一聲，把剩下的糖連着紙袋一起，往他懷裏一拍。

顧聰傑本來是下意識就要伸出手去接的，但手才剛伸到了一半，他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又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俞書菱舉了半天，小手都有點酸了，見顧聰傑還是沒有要把糖接過去的意思，她就有點生氣了。

“大壞蛋哥哥，”俞書菱說，“快拿糖呀，菱女的手都酸了。”

顧聰傑立刻說：“我才不是壞蛋！”

俞書菱說：“你就是壞蛋，你欺負菱女。”

顧聰傑：“我沒有！”

俞書菱：“有！”

“沒有！”

“就是有！”

見兩個小家夥眼看又要吵起來了，沈潔心連忙上前去抱起了俞書菱，從她的手裏把糖接了過來，說：

“聰仔，不可以欺負妹妹哦，妹妹是特地買了糖來請你吃的。”

一邊說，一邊想把那包糖往顧聰傑的手裏塞。

但顧聰傑此時，卻像是被點着了的炮仗一樣，突然就爆發了，他一把推開了沈潔心伸過來的手，那些糖果一下子就全部撒在了地上，顧聰傑大聲地說：

“我才不要你這個壞女人的東西！”

沈潔心一下子呆在了那裏，眼圈慢慢地紅了。

俞書菱見了，立刻從沈潔心的懷裏滑了下來，她向前跑了幾步，一把把毫無防備的顧聰傑推倒在地。

俞書菱騎在顧聰傑的身上，小手直往他的臉上招呼，還一邊奶聲奶氣地罵道：

“衰人，叫你欺負我契媽！叫你欺負我契媽！”

顧聰傑被俞書菱推得重重摔在地上，痛得他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但顧聰傑最後還是咬咬牙，硬給憋了回去。

俞書菱舞動着小爪子往他臉上招呼的時候，顧聰傑也只是用自己的雙臂擋住了臉，并不再像上次那樣還去揪她的頭發了。

說真的，上次揪完俞書菱的小辮子之後，看到她那眼淚汪汪的樣子，顧聰傑立刻就後悔了，他一向喜歡漂亮的女孩子，而俞書菱就是他長這麽大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姑娘。

要不是上次沈潔心帶着俞書菱來的時候，對她一副如珠如寶的樣子，讓從小就失去母愛的顧聰傑深深地嫉妒了，他也不會去欺負她的，只是沒想到，這麽漂亮的小妹妹居然這麽兇，打起架來比他還厲害。

一旁的沈潔心見他們兩個人又打起來了，立刻上前去把俞書菱抱了起來，說：

“菱女，不可以這麽壞的。”

她教訓俞書菱：“細路女怎麽能打交呢？”

然後放下她，又想去扶顧聰傑，只是顧聰傑不肯領情，推開她的手，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拍了拍身上的灰。

看見顧聰傑的臉同胳膊雖然都有點微微泛紅，但好歹沒有見血，沈潔心才放心了一點，同時也在心裏感嘆，自己昨天先給菱女剪了指甲的決定果然是正确的。

沈潔心見顧聰傑不要自己扶，心中微微嘆息一聲，收回了手，問：

“最近阿嫲的身體怎麽樣，還有沒有犯病？”

她見顧聰傑還是不說話，又問：

“家裏的錢夠不夠用？”

一邊說，一邊從皮包裏拿出了一個裝着鈔票的信封，遞給顧聰傑，說：

“這個拿回去給阿嫲，注意不要弄丢了。”

顧聰傑正想說他們不要，俞書菱已經揮舞着小拳頭又從沈潔心的身邊冒了出來，她說：

“衰人，你要是再敢推我契媽，我就把你揍成大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