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水煎包

阿嬌從回憶裏挖出來的是原來的她非常看重的、紮在心頭的數根刺。那是一群曾伺候過劉徹的宮女,有些原本就是宮中之人,有些則和衛子夫一樣是劉徹從宮外帶回來的。平陽公主絕不是唯一一個給皇帝進獻美女的人,她給弟弟介紹美人,屬于私人行為,亦有郡國向皇帝送美女的慣例。

這樣的貢納表達的是地方對中央的一種從屬和臣服,往往不只送一兩人,而是數十、數百之衆,裏頭自然不會缺少讓人一見難忘的美女,否則怎麽顯露出郡國的誠意呢?

送到嘴邊的餅,劉徹不咬一口肯罷休?

阿嬌怎麽可能時時看住劉徹,兩人又不住在一起。

新婚燕爾之時,劉徹也不是日日都來阿嬌宮中。

當然,阿嬌善妒嘛,總想把劉徹拴在身邊。劉徹不能明着吃,只能偷着吃,次數一多難免被發現。那時的劉徹絕不會護着任何一個美人,哪怕長得再漂亮、伺候得他無比滿意,鬧出來他都是同樣的态度:一個女人而已,你想怎樣都行。不喜歡看不順眼?打死了事。

可能是劉徹知曉人事的年紀太小,一直以來并未讓女子受孕。

既然不涉及皇嗣,誰也不會拿她們當回事。

阿嬌的一貫做法是妥善安置,但再也不允許劉徹見她們。

事實上,阿嬌并不能真的攔着劉徹見誰,可她們确實沉寂下去再沒什麽聲音。衛子夫其實也是她們中的一員,只是她運氣比較好,蟄伏一年再獲聖寵,又恰巧懷上孩子。

可衛子夫只有一個。

說到底,還是帝王把她們遺忘了而已。

用不夠長情來形容劉徹是過分高看他。

阿嬌心裏想着事,一路上劉徹似乎也因心中有事而沉默着,時間流逝得飛快。等阿嬌回過神來,椒房殿到了。

劉徹徑直去東配殿洗漱。

那裏有一處寬敞的浴池,比起正殿裏只能用浴桶泡澡,他更喜歡在暖池中浸泡一陣。大概一刻鐘的功夫,水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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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阿嬌并不住在東配殿,這裏一樣是年年修繕,清掃日日不落,寝具擺設一應俱全,并不比正殿遜色。這裏也不缺劉徹的衣服,春陀找出一套寝衣送進去。

另一邊,阿嬌脫掉鬥篷,低聲對程安耳語幾句。

程安大驚:“這……豈不便宜她們?”

誰愛這便宜誰上!

阿嬌:“記住要找自願的,不能勉強人家。”

程安瞪大眼睛。她是不會背叛主子的,但……還有人會不願意?這可是一步登天的機會!那些人沒把握住一次,一定會拼命抓住第二次。

因此,不久之後……大概兩刻鐘的樣子,劉徹在浴池裏泡得渾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徹底張開的時候,等來的是一名身穿翠綠衣裙,腰肢纖細的美人。

劉徹很快認出她。

好像是去年的三月,她伴駕過一陣,時間不足半個月就被阿嬌發現。那時劉徹還惋惜過一陣,單論容貌,此女在他見過的婦人裏能排得上前三。不過,他還是很痛快地把人舍掉。之後再沒見過她,甚至沒想起過她……她叫什麽?劉徹不太确定,好像有一個字是“羽”?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劉徹先是惱怒,再是訝異:我昨天的表現竟然差到令阿嬌的愛情消失?

好氣……這也激起劉徹的好勝心,越是這樣,他越要讓阿嬌知道——昨日只是孤太着急的緣故。孤其實很行的!

浴池邊上站着的遺羽被天子的面色吓得瑟瑟發抖,她一直記得陛下誇她穿青色的衣衫好看,特地換上舍不得穿的貴重衣物,腰帶束得緊緊的襯得小腰纖細,可陛下只是看她一眼,自浴池起身由宮人服侍着穿好衣物,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夜風吹得遺羽瑟瑟發抖,她卻不敢挽留天子。

……

正殿裏,阿嬌沐浴時順帶把長發也洗了。程安一邊替她擦拭頭發,一邊抱怨:“您要洗頭挑一個暖和的時辰多好。您頭發又濃又密,夜裏風涼,不能去外頭晾頭發。屋裏頭捂着,不知道幾時才能晾幹。”

阿嬌:“沒事,可以晚些睡。”

正說着話,劉徹獨自闖進來。程安還沒反應過來,手裏的長帛已經被劉徹奪走。

“你出去,我來伺候你們主子。”

程安拿眼睛去看阿嬌,見阿嬌點頭才猶豫着離開。

屋裏靜下來,劉徹吹熄兩盞燈,盤腿坐在阿嬌身後,真慢慢替她擦拭起烏黑秀麗的頭發。他動作不算粗魯,但到底從小沒伺候過誰,力道略重一些。

阿嬌這時若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走的是一步昏招,就該反省一番多年來是不是虛長年歲沒長腦子。昨天剛嫌棄過劉徹不行,今天就避寵,她覺得是成人之美,劉徹只會覺得受到羞辱。

阿嬌了解劉徹:他既然沒表現出惱羞成怒的樣子,就是把咳咳之事當挑戰了。

這人天生勝負欲強,常因執着輸贏而上頭。

果然,前一刻劉徹還特別正經的伺候阿嬌,下一刻就雙手把她抱在懷裏。

“孤用心鑽研一日,頗有心得。表姐不要怕,且試一試?”

……呵呵,說得我好像能拒絕一樣。

阿嬌感受一陣,發現劉徹真有長足進步,不愧是滿宮皆知的學霸。

嗯……試試就試試。

一刻鐘後,劉徹問:“表姐感覺如何?”

“你問我就真說了。”阿嬌态度很客氣,但言語毫不留情,更無一點羞澀的情緒。客觀到近乎有些冷漠的根據自身的感受進行技術指導,目的只有一個:手把手教他取悅妻子。

劉徹:“……”

他咬牙切齒道,“孤會好好努力的。”

第二日阿嬌醒來的時候,旁邊的床榻已經空了。她獲得一個新知識:不習慣同人分享床鋪,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不夠困,等累得閉眼就能睡過去,睡在哪裏旁邊有誰就不太重要了。

昨夜睡前沐浴過一回,阿嬌身上是清爽的。

程安默默走進來,沒問她為什麽不晨練。

“主子,陛下在外面等着您用早膳。”

阿嬌很驚訝,“他還沒走?”

轉念一想,之前因為太過着急接過朝廷的權柄差點丢掉皇帝的寶座,事情沒過去幾天,劉徹裝作對朝政沒什麽興趣才是合理表現。朝廷的事他管不着,等于本職工作不需要他插手,悠閑一點也很正常。

程安點頭,又問:“您早膳要用點什麽?”

“那就水煎……餡餅吧。”

又是一種新的吃食,程安早已習慣,不會像之前一樣急着去為難膳房,而是聽阿嬌口述做法。

“餡餅的做法庖人是知道的,只要鮮肉餡的就行。我記得之前讓工匠做過平底鍋,肯定做得了。鍋裏倒進油擺滿餡餅煎一炷香,再倒進混合少許面粉的水,大約沒入蒸餅底部的量……這個我不太确定,可以讓庖人多嘗試幾次。等蒸餅底部起一層脆皮,撒上芝麻就可以出鍋了。”

“別的……我想想。”

吃水煎包配豆漿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別人怎麽樣她不知道,她原來是習慣配粥的。

“再要一碗米粥,一碟泡菜。你問問膳房有沒有泡姜。”

程安領命而去。

阿嬌今日不打算出門,體力不支。原來的她肯定要梳妝打扮,糾結一下穿哪身衣裳。現在嘛!呵呵。

阿嬌素着一張臉,抹上些許頭油安撫好炸毛的頭發便從內室中走出來。也是她動作太快,要的水煎包又得現做,外頭還沒擺膳。有點小得意的劉徹拿話臊她,阿嬌:“……”

不是說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嗎?

哎!這頭牛畢竟年輕力壯。

劉徹要的早膳有兩種。一種是蒸餡餅,乃膳房最新研發出的牛肉圓蔥餡,特別的香;另一種是蟹黃湯包,配一碟醋。這兩樣他都只吃過一回,還遠遠不到膩味的時候。待看到阿嬌膳桌上顏色金黃,看起來就酥脆的水煎包時,又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幸好膳房猜到他可能會想嘗一嘗水煎包,另有準備。否則阿嬌被分去半碟子,很可能會吃不飽。他也是瞧什麽都覺得新鮮,連撕成細條狀泡姜也沒有幸免,被辣得眼眶微紅。要不是顧及帝王的威嚴,可能會忍不住當面吐舌頭。

“嫩姜又脆又酸十分開胃,怎麽做得的?”

這個人真的好煩。

不過,在水煎包焦脆鮮香、令人欲罷不能的奇妙口感的安撫下,她的好心情一點也沒被破壞。再說自有侍膳的宮女回答天子疑惑,她只管專注用膳。

說起來,她都忘記提出鍋時要撒一點蔥花,沒想到膳房竟然能抓住她的口味,送來的水煎包小巧玲珑,表皮黏着翠綠的、細細的、切碎的蔥,帶來一股足以消除油膩感的清香。

真的!膳房每次都能給她驚醒。

吃完早膳,劉徹離開時丢下一句:“表姐晚上等着孤。”

少年,要不是你長得好看的話,現在做出的表情是要被貼上猥瑣标簽的。

送走皇帝,阿嬌揉着酸軟的腰肢躺回榻上。

青君:“主子,有一封從甘泉宮送來的信。”

阿嬌接過來一看,大兄陳須送來的?

她拆開一看,厚厚一疊信,中心思想一句話概括:妹妹,你還記得甘泉宮種田的親哥哥嗎?

阿嬌還真忘了。

她有一點心虛,但轉念一想,不管種啥也不可能一個月就有收成。

懲罰又沒結束!

阿嬌決定不回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回老家,吃到外婆泡的嫩姜……老壇水泡的,特別入味,早上吃面的時候來幾口,又脆又嫩又酸又辣又上頭,回憶一下就流口水。哧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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