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四周重歸安靜,速印機發出“嘀嘀”的提示音,提醒她已經速印完成,可相思卻像被施了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心髒像是有人揮着鼓捶生猛的擂打,“砰砰”的心跳聲自己都覺得震耳,腦袋裏“嗡嗡”一片雜音,和速印機的“嘀嘀”聲一齊沖刷耳膜,痛的她恨不得跑去洗手間幹嘔。
她知道這幾個月蘇褚送來的花會引人遐想,但是那花沒有署名,別人問起時她也只是說是一個朋友,本以為這樣能阻擋殺人于無形的辦公室流言,可今天才知道,暗湧的流言蜚語遠比她臆想的更兇猛,更不堪。再者她從未聽蘇褚提起過,他與葉勻竟還有這樣的淵源。她不知是真是假,也無法判斷傳言的正誤,蘇褚的根脈在香港?他怎麽會是香港人?他帶着京腔的普通話講的字正腔圓,她一直以為他本就生長在皇城腳下。
突然心慌意亂的煩悶,因為她突然意識到,這麽多年以來,蘇褚的确從未向她提起過自己的家世。
她抱着裝滿a4紙的箱子回了辦公區,将複印好的文件放在抽屜,又把箱子裏的文稿還給了老姚。
回到座位上依舊是心不在焉,漫無着落的翻着文件,心裏恍恍惚惚,更有些恐慌。難道傳言的一部分是真的?難道的确是因為蘇褚的關系葉勻才對她青眼相看?
有風透窗而過,空氣中還有玫瑰的濃郁香氣,她怔怔望着那大朵大朵的嬌嫩出了神,她隐約是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的,她已經歷經過一次那樣的慘痛,如今的蘇褚,怕是如當年的周子墨一般,隐瞞了她當年所承受過的,致命一傷。
雖是猶豫,但心裏到底存了一絲的念想,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自己了,這麽多年過去,她懂得了主動為自己尋一個理由,而不是一味的等待結局苦痛收場。
若是假的,她大可以一笑而過概不理會,若是真的,也沒關系,還好她只是被打動,還沒有像曾經愛那個人一樣去愛他,所以她仍能從容不迫的抽身而退。
誰說感情就要無私給予,就讓她放任自己,自私一次吧。
她打電話給蘇褚,誰知道他人竟然在北京,她問:“跑首都看升旗去了?”
蘇褚笑起來,語氣輕快的說:“哪啊,北京這一陣不拆遷的熱火朝天嘛,正好礙着我家老宅了,我過來簽字畫押的。”
她心裏一跳,脫口便問了出來:“老宅?你老家真的在北京?!”
蘇褚有些莫名其妙,“是啊,我老家在北京,怎麽了?”
她握着手機,不知為何竟笑了出來,心裏有莫名的喜悅和輕松,不為其他,只為自己突然有了一個心安的理由,他沒騙她,這很好,他沒瞞她,這就夠了。
她拿着電話不說話只是傻笑,蘇褚一時更是莫名其妙,“笑什麽啊你?”
她半天才堪堪忍住笑意,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在速印室聽到的風言風語講給他聽,最後還忍不住問他:“好玩吧,竟然說你是香港人,和我們總編是表親,我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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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褚“哼”了一聲,說:“好玩什麽啊!你們這主流雜志社的從業人員怎麽也這麽八卦啊?辦公室裏竟然有這種閑話瘋傳,你一個女孩子,她們在背後竟然這樣诋毀。”
相思倒是不放在心上,大而化之,說:“随她們高興怎麽講吧,我自己知道我是什麽人就行了呗,她們氣急了也只敢在背後偷偷咬耳朵,有總編在這,這些話誰敢在單位亂傳?不過委屈你了,無辜躺槍,哈哈哈...”
蘇褚也笑:“無辜倒是談不上,委屈還真有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可惜了我枉擔這風流之名啊!”
相思只差隔着手機信號掐死他,咬牙切齒的說:“正經點!說話不許耍/流/氓!”
蘇褚連連說好,又問她:“今天的花收到沒?”
相思撥弄着一片花瓣,指尖是一片清涼滑膩,閑閑的說:“蘇總親自挑的花,怎麽會收不到?”
電話那邊的蘇褚一怔,語氣溫柔不少:“喲,知道的不少啊。”
相思嘆氣,語調也柔軟下來:“其實你大可以不用這樣的,你對我的好,我心裏都明白。”
“怎麽不用?我要是不能徹底治标治本的醫好你的心病,到最後充其量也就是換你一句明白,我想要的可不單是聽你說這兩字。”
相思輕笑着罵他:“呸!你心裏才有病!”
兩個人又借着電話東拉西扯的一篇,最後蘇褚說:“我明天下午回t市,晚上我去接你吃飯?”
她只說好。
已經是七月流火的夏季,北京的溫度比t市高了4個攝氏度左右,一座三進三出的老宅,只有這一個房間裏牆上還挂着一臺老式空調,制冷時雖是有輕微的噪音,但并不顯得刺耳,窗外是幾株老槐樹,書上開滿了淡黃色的槐花,這個季節才開花的槐樹不比春天,顏色嬌嫩卻并無淡雅的槐花香味,庭院中其他一些老陳設已經頗為陳舊,寂靜沉默的置在驕陽下,仿佛是被歲月所遺忘。
安薇一雙杏目含春,從包裏把一沓複印好的文件拿出來,放在他面前的雕花紅木桌上。
她靠在桌邊似笑非笑的看着挂了電話便一直望着窗棂上的雕花沉默不語的蘇褚。
許久他還是不發一言,全然沒有了剛才接電話時嬉笑打趣的樣子。安薇挑眉,走過去從背後環住他肩膀,将臉頰親昵的附在他臉側,長而漂亮的卷發從身後垂下來,發梢掃過他敞開的浴袍下的胸膛,蘇褚嘆氣,拍拍她手臂,終于說:“別鬧了。”
他伸手把那一沓紙張拿過來,一目十行略略掃過,目光停在紙上一大段空白的地方,問:“為什麽這周五到下周日的日程安排是空的?”
安薇親吻他側臉,笑着說:“你猜。”
蘇褚微微皺眉,說:“又去了c市?”
那是一份周子墨的日常行程計劃表,詳盡的記錄着他這半個月的日程安排,除了有一周的空白時段,沒有任何标注和活動計劃。
那一定就是他去了c市,只有去c市,他從不提前計劃安排,每次都是到達以後,c市公司的人才會收到通知,他很少帶身邊的人過去,哪怕是特助,哪怕是他睿智幹練的秘書,安薇。更有甚時,他人明明在c市一連幾天,兩邊的人卻都毫不知情。
蘇褚看着那大段的空白,仍是不發一言。
安薇笑着偏頭看他,一下下輕吻他耳垂,如同對情人般呢喃:“你這樣,我可真以為你愛上她了。”
她呵氣如蘭,溫熱輕柔的呼吸灑在他耳廓上,有些摩挲的癢,蘇褚把她拉過來按坐在腿上,她順勢勾住他脖子将他拉近,臉上還是嬌媚可人的笑容,說:“你要是愛上她可就不好玩了,小心到時候輸得一敗塗地——況且,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竟這樣騙她,你說,那時候,想到你曾經親手為她挑選的花時,她還會不會感動的一塌糊塗?嗯?”
蘇褚猝然吻上她嬌豔飽滿的櫻唇,深深輾轉流連,直到她快不能呼吸才放開,兩個人都是微微喘/息,他手指劃過安薇粉嫩滑膩的臉側,微微眯起眼睛說:“你知道,我一定不會輸的。”
兩人近在咫尺,眼中能清晰的看見對方影印,這樣親密的距離,無間到呼吸可聞,安薇葇夷般的玉指劃過他堅實的胸口,停在左側心髒的位置,緩緩攤開手掌覆上去,他的心就跳動在她掌心之下,這樣近,明明這樣近,她微屈手指,卻什麽也抓不到。
她的吻一下下落在他的眼睛上,鼻梁上,在他唇上稍作停留,便一路向下,她能感受到他喉結起伏的波動,最後吻上他心髒的位置,他身體一瞬有些僵直。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像是低沉至塵埃中,化為他眼前最不經意的一粒微塵:“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她頓了頓,忽然笑道:“這樣處心積慮的一場戲,演到現在,我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如何精彩收場了......到時候他們.....”
之後的話還未全部破喉而出,有一半便被他封在唇下。
窗外不知何時起了風,吹着老槐樹的枝幹左右微動,一場嫩黃色的花雨“簌簌”而落,不知道究竟掩映了這世間多少的愛而不能,和愛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