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稍微将事實誇大了一下,但霍昱潇的表情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目光波瀾不驚,有沒有把他說的話聽進去不清楚,但沒被他唬住是肯定的。
沈呈眠只好放棄接着鋪墊的想法,直接感嘆道:“有些時候危險真的防不勝防,我們一定要時刻注意安全。”
霍昱潇聽完這句話才終于給了點反應,他的目光微動,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說不出的複雜,但最終還是在沈呈眠期待的目光中緩緩點了一下頭。
沈呈眠松了口氣,在心裏将“向霍昱潇灌輸安全知識”列為了特級待辦,尤其要跟霍昱潇強調不能随意相信別人,特別是姓安的。
思緒到這他不由又開始琢磨該怎麽向霍昱潇提起安子牧模仿字跡的事兒。
因為心裏琢磨着事兒,接下來的自習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趙梓輝不在,少了一個叽叽喳喳的人,李天耀和劉齊晖也沒回學校,所以今天放學時就只剩霍昱潇和沈呈眠兩個人。
兩人一直無話。
霍昱潇本就不是一個話多的性子,而沈呈眠想着事,也一直沒開口,只有眉峰時不時皺一下,活像遇到了什麽世紀難題。
從練演講的教室出來後沈呈眠就一直這幅模樣,他的這番表現恰好印證了霍昱潇的一個猜測——沈呈眠其實知道寫那張紙條的人是安子牧。
在演講教室裏時他刻意不過多引導,安子牧當時的表現并沒多少破綻,但沈呈眠的反應顯然有些過大了。
沈呈眠知道那張紙條是安子牧寫的,卻還是想讓他找出那個寫紙條的人,霍昱潇很快就為沈呈眠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合理的動機——他想要的是證據。
能夠讓人信服的證據。
沈呈眠通過某種渠道知曉了一些信息,這些信息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未來”還有待驗證,但可以肯定的是,沈呈眠得知信息的渠道并不科學,所以他知道的信息不能說服別人。
如果不是霍昱潇自己就重生了一次,他也不會相信這些,更遑論像現在這樣基于一個荒唐的猜想來合理化沈呈眠的行為。
在發現沈呈眠身上的不對勁之後霍昱潇多次回想過火災那天的事,他可以肯定,在他打開門時沈呈眠就已經變了——雖然他對以前的沈呈眠的印象不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沈呈眠再糊塗都不會緊緊抱着他不撒手。
換言之,眼前這個沈呈眠在安子牧指使人放的那把火裏吃過苦。
明明知道加害自己的罪魁禍首是誰,卻苦于沒有證據而不能讓其受到應有的懲罰,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沈呈眠明知道寫紙條的人是安子牧卻還是想他找出那個人。
沈呈眠現在應該是在糾結該怎麽就剛才演講教室裏發生的事給他提示,好讓他早點鎖定懷疑對象。
只是這糾結的時間有些長了。
霍昱潇微挑了一下眉峰,突然開口:“在想什麽?”
沈呈眠被他的聲音驚醒,對上霍昱潇帶着些許探究的目光,他下意識就想搖頭,但霍昱潇的下一句話讓他猶豫了。
“你有事想跟我說?”霍昱潇說道。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顯然是篤定的。
沈呈眠沒想到自己表現得這麽明顯,轉念便想到霍昱潇都這麽問了,他不然幹脆說出來好了,一直琢磨下去也沒意思。
這麽想着,他幹脆從剛才琢磨出的開場白裏挑了一個。
“昱哥,你覺得我們周圍能有幾個人可以把你的字跡模仿得那麽像?”
霍昱潇的目光動了動,等着沈呈眠的下文。
“你的字寫得那麽好,有一個這樣的人就不錯了,”沈呈眠接着道,“就算有人在模仿字跡上很有天賦,也得能接觸到你寫的字才行。”
霍昱潇個性冷淡,氣場又強,沒人敢随便動他的東西。
沈呈眠說完後觀察了一下霍昱潇的反應,但沒能從霍昱潇平淡無波的臉上看出什麽,只好繼續。
“安子牧剛好滿足所有條件,他是語文課代表,班上的語文作業都是他收的,他可以接觸到你寫的字,而且你也說他在練字上很有天賦……昱哥,你覺得,之前那個模仿你字跡把我引到六樓去的人會不會是安子牧?”
沈呈眠說出的話與霍昱潇預料得一致,但奇異的,霍昱潇并沒有被人利用的反感,他對上沈呈眠的目光,視線有一瞬的沉進去。
“确實有可能。”霍昱潇配合地思索了兩秒,然後點了下頭。
也許是因為沈呈眠給他無聊的生活帶來了樂趣,又或許是沈呈眠的眼神太過清澈。
他樂意配合。
他這麽說,反倒是沈呈眠愣住了,他不敢相信竟然會這麽順利,反應過來後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驚喜:“昱哥,你真的這麽覺得啊?”
霍昱潇點了點頭。
“你不會是看在咱倆的交情上故意配合我才這麽說的吧?”連日擔心的事情竟然就這麽解決了,沈呈眠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霍昱潇挑了下眉,悠悠點頭:“是。”
“什麽?”沈呈眠瞪了下眼,然後連忙道,“我是認真的,你想想,我們認識的人裏就只有安子牧符合特征,這個世界上哪有這麽巧的事,他剛好就和那個寫紙條的人那麽像?”
看沈呈眠着急霍昱潇竟然覺得心情不錯,他擡了擡嘴角,等欣賞夠了沈呈眠的表情才終于開口:“他确實有嫌疑。”
“對啊,”沈呈眠覺得自己說服霍昱潇了,頗有成就感,“就他嫌疑最大。”
霍昱潇難得心情好:“你想怎麽做?”
問這話時霍昱潇腦海裏閃過好幾套讓安子牧吃苦頭的預案。
沈呈眠道:“以後我們離他遠一點。”
霍昱潇腳步一頓,目光落到沈呈眠身上,一時不知該擺出什麽表情。
沈呈眠并不知道霍昱潇想了什麽,在他看來,現在安子牧只是有一點嫌疑,能讓霍昱潇對安子牧有防備、不和安子牧接觸就夠了。
“雖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就是安子牧,但是謹慎一點總沒壞處,咱們平時多點防備,離他遠點。”沈呈眠說道。
霍昱潇看了沈呈眠好幾秒,難得說了一個長句:“不和他接觸,怎麽确定他是不是那個害你的人?”
不是要證據?
“不用!”沈呈眠生怕霍昱潇因為這個去和安子牧接觸,安子牧那段位哪是霍昱潇這種單純好少年能玩得起的,別一不小心被安子牧坑了,那他真是好心辦壞事,害了霍昱潇。
連忙擺手,沈呈眠語重心長:“昱哥,抓嫌疑犯是警察的事情,我們顧好自己的安全就夠了。”
沈呈眠的表情絲毫不像說謊,霍昱潇難得有一絲疑惑。
既然不需要揪出安子牧的證據,沈呈眠為什麽想要他查模仿他字跡的人?
霍昱潇沒想通,便提醒道:“那張紙條在我手上,警察不知道。”
“不是還有楊遷嗎?他倆肯定是配合好的,警察可以從楊遷那邊入手查。”
沈呈眠壓根沒想過要憑火災的事扳倒安子牧,他沒受什麽實際的傷,加上安子牧的家世,這件事根本不會給安子牧帶來多少影響,所以他并不在意警察能不能查到安子牧。
比起有可能給安子牧帶來的那點麻煩,他更不想讓人誤會霍昱潇。
看書時霍昱潇被人誤會時的感覺太讓他難受了。
“昱哥,紙條的事我們倆知道就行了,別告訴別人。”擔心霍昱潇太實心眼兒,把那紙條當成揪出嫌疑犯的關鍵證物,沈呈眠連忙叮囑,“反正這事和別人沒關系,事情都過去了,我也沒受多大傷。”
安子牧的字跡以假亂真到讓從小和霍昱潇一起長大的原主都認錯,其他人能分辨出來的可能性更低,沈呈眠不希望有人誤會霍昱潇。
霍昱潇沒做的事堅決不能算到霍昱潇頭上。
被再無關緊要的人誤會都不行。
沈呈眠想起原文裏霍昱潇被潑髒水時作者寫的幾段路人甲的評價,頓時眉峰一皺,堵心得很。
霍昱潇這回沉默的有點久。
今天的霍昱潇似乎格外好說話,沈呈眠趁熱打鐵:“昱哥,安子牧那個人不對勁,我們以後少和他接觸。”
“人心隔肚皮,有的人嘴上說的好聽,誰知道心裏在打什麽主意,安子牧那個人我們都不了解,如果他真是那個寫紙條引我上六樓的人,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和他都沒怎麽接觸過,無冤無仇的,偏偏他還模仿的是你的字跡,萬一他是沖你來的呢?”
聽到這話霍昱潇心裏的疑惑突然解開了。
他想起了沈呈眠借着電影的名義問他的那個問題。
“主人公知道他的一個朋友會遭遇意外,試圖去阻止……”
沈呈眠是借着電影的名義問的,做出的假設自然不可能完全對應現實,所以霍昱潇并沒有把沈呈眠話中的那個朋友放在心上。
剛才在教室裏聽到沈呈眠提醒趙梓輝帶保镖,想到趙梓輝上輩子的事,霍昱潇便想過那個朋友或許是趙梓輝。
但現在看來,那個朋友裏,似乎還包括他。
這樣看來沈呈眠的目的或許不是為了找到證據報複安子牧,而是想要他警惕安子牧。
難怪突然報名了演講比賽的主持人。
霍昱潇看向沈呈眠,眼神有些複雜。
他第一次遇到這麽……天真得有些傻的人。
明知道安子牧是個危險分子,且來自安子牧的危險是因為和他離太近帶來的,但沈呈眠卻還是一頭撞上來。
他一直信奉,趨利避害才是人的本能。
上輩子,他見過太多了。
沈呈眠眼裏的霍昱潇:單純、善良,而且單純
霍昱潇眼裏的沈呈眠:又傻又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