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遇
方冬弦完全不知道徐教授夫婦在想什麽,也沒有注意到他們暧昧的眼神。
有些緊張的跟這位很厲害的師兄自我介紹道:“學長好,我叫方冬弦。”
林少清抿唇含蓄一笑,到底是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一向鎮定的他難免有些慌亂。
他針對這徐教授夫婦,自然看到兩人的神情,也很快明白他們的想法。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他多了解人心,而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師娘就開始給他介紹各種小姑娘,他對此場景可以說十分熟練。
但以往他能敷衍就敷衍,因為家裏留給他待在上海學習的時間不多,他不願将有限的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不過以前是無聊,現在卻……
他看着笑容明媚的少女,謙和道:“我叫林少清,我可以……叫你阿弦嗎?”
方冬弦臉上的笑容一僵。
他是……林、林少清?
北平林家,與她自小就定下娃娃親的那人,也叫這名字。
不過很快她便否認了這個想法。
這世上同名同姓的不知道有多少,而林少清這個名字也不算多奇特的。
她與婚書上的那個人,肯定不是同一個人。
僅僅是片刻,她就恢複了笑容,并沒讓人察覺到她方才片刻的走神。
“自然,你是師兄,喚我阿弦沒什麽不可,那我往後便喊你林學長吧?”方冬弦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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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樂意至極。”林少清說。
徐教授夫婦見兩人交談愉快,也是一臉的笑容。
之後他們就上桌吃飯,因為人多,餐桌座無虛席。
一頓飯吃完,方冬弦姐弟和林少清都告辭離開。
之後幾日,方冬弦完全體會到可以多一個人請教的好處。
林少清似乎挺清閑,先前她不好意思總打攪他,他卻反道主動約她在圖書館講題。
相處多了,她與林少清也熟悉起來,兩人也由陌生人變成了志趣相投的好友。
這天是方錦辰的生日,方冬弦提前已經給林少清打了招呼,今天不去圖書館。
一下課她就出了校門,去給弟弟買蛋糕,還要買些菜和肉,打算好好做頓飯。
另外,自從來到上海後,他們姐弟給徐教授家添了不少麻煩,也想趁此機會,請他們來家裏吃一頓。
雖然一頓飯回報不了他們的千分之一,但至少也能讓他們知道,她是記着他們的好的。
……
在肉鋪買了肉,又去米鋪買了米,方冬弦拎着東西走在街上時,被個衣衫褴褛的乞丐擋攔住。
“小姐,我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求您施舍點兒吧。”
方冬弦猶豫一番,雖然本來生活也很拮據,但到底還是看這個乞丐實在可憐,就從懷裏掏出錢包。
沒想到那乞丐卻突然變臉,一把從她手上搶了錢包,還惡狠狠地威脅,“敢喊就殺了你!”
這裏正好是街邊巷子,周圍沒有人,但只要她一喊,街上的人肯定都能聽見。
她不甘心就這麽被搶,可卻也不敢跟乞丐硬碰硬。
本以為乞丐搶了錢就算了,結果卻又盯上方冬弦手裏的米和肉,又一把搶了過去,搶完就要跑開。
“砰!”
響聲幾乎震碎耳膜,方冬弦驚叫一聲,抱住頭退到了牆壁上。
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是槍聲。
在北平那幾年她時不時就能聽見,但那時槍聲都是離她遠遠的,這一次卻離她這麽近!
等她驚魂未定的睜開眼時,看到之前搶她的乞丐癱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
硝煙味混雜着尿騷味,難聞至極。
但這種時候,誰又能注意到這些?
方冬弦身前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高大身影。
她擡首朝對方看去,下一刻瞳孔驟然收縮!
方冬弦心慌意亂,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是顧信禮。
顧信禮身材高大,站在方冬弦面前,足以把一米六的她整個籠罩在陰影裏。
他劍眉星目,輪廓分明,俊逸非凡,渾身充斥着陽光氣息。
而他的那雙眼睛總是像狼一樣充滿侵占意味!
唯一不和諧的,大概是他左眼眼底的紅色淚痣,顯得有幾分妖。
記得前世,她醒來後沒看到顧信禮的身影,問了下人找到書房,卻看到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鏡子,刀鋒正在自己眼角比劃。
她一問才知道,他竟然要自己動手挖掉那顆痣,要是她再晚去一步,不知道看到的是怎樣血腥的場景。
最後還是方冬弦說喜歡那顆痣,讓他不要剜掉,他才作罷。
她只看一眼,就飛快的低下頭。
在她低頭的同時,顧信禮一腳踹在手下人的屁股上,“道歉!”
方冬弦忍不住看去,被踹的人正是馮平。
馮平走到方冬弦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對不起!”
方冬弦剛想說沒事。
顧信禮先了一步,宛如一個很有教養的紳士,“你可是被吓到了?”
顧信禮見她始終低着頭,大概是心裏害怕到了極致,他剛走到她面前,就看到她就怯怯的縮了縮肩膀。
這時有人從巷口路過,無意間往巷子裏瞥了一眼,之後匆匆低頭走開。
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受到驚吓,例如剛才還氣焰嚣張的乞丐,或者不了解情況的尋常百姓,都被這幾個穿着黑衣渾身殺氣的人吓得只想逃走。
生怕多待片刻就會無辜喪命。
更別說這些人剛才還開了槍!
槍聲傳遍了整條街,卻沒人敢過來一探究竟。
世道這麽亂,普通百姓根本沒機會摸到槍,除非是有些身份背景的人。
而這些人,尋常百姓就算遇見也只會躲得遠遠的。
又有誰敢責怪這幫人?
何況她還是個女子。
顧信禮對她的反應倒是理解的,只是心裏未免有些堵。
方冬弦搖頭,雙手緊緊握成拳,“好、好久不見。”
她說着,慌亂的側過身和他拉開距離。
盡管可以壓制,但內心仍舊慌亂的不成樣子。
這是她恢複了前世記憶後,兩人第一次見面。
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或者說那些存在于她腦海中的事情,與現在的他其實是無關的。
她深深吸氣,努力克制!
然後腦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之前留下的那封帶着羞辱意味的信。
他……他應該沒看過吧?
但願他沒看過!
她之前寫那封信時,根本沒想過兩人還有見面的機會。
他的氣場太強,實在讓她沒有喘息的餘地。
她側過身想躲開,手臂卻忽然被拉住,方冬弦背脊一僵。
只聽那人聲音淡薄的說道:“沒想到能在上海遇見,你怎麽會到上海來?”
她遲疑的看他:“你……不知道嗎?”
他似有疑惑:“知道什麽?我正打算做完了緊急的事,就去康州縣看你。”
她聽到他輕笑一聲,唇邊勾起看着完全不像笑容的笑意,道:“不過能在上海遇見,可見咱們是極有緣分的。”
方冬弦面色僵硬:“是、是啊。”
他高大的身子彎下來,把錢包和肉撿起來遞給她,她剛要伸手接過,就聽他說:“我送你的風鈴可還喜歡?”
她手一僵:“什麽風鈴?”
“沒收到?”他問,随後也沒等她回答,自顧自說道,“沒事,改日我送你更好的。”
方冬弦連連搖頭:“不用了。”
顧信禮問:“怎麽?”
方冬弦眼神閃躲,她其實是有些心虛的,不過心虛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自己後背涼浸浸的。
可她觀察他的樣子,看上去的确對她留下的那封信毫不知情的樣子。
或許是她想多了吧?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後,輕咳一聲,輕咬下唇,終是下定決心開口問道:“你……你來上海做什麽?”
“一些公事。”
“那……那你什麽時候回去?”她又問。
他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
她到底心虛,眼神飄忽不定,最終落在跪在地上的乞丐身上,就是不與他對視。
顧信禮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乞丐。
乞丐早就已經暈了過去,顧信禮跟手下使了個眼色,兩個黑衣人動作利索的把乞丐從地上拖起來,往巷子外走去。
乞丐方才被吓得尿褲子,黑衣人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時,地面上出現一片水漬。
乞丐臉黑的看不清輪廓,卻能看的出來渾身上下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幹癟。
方冬弦心中不忍:“……可不可以別殺他?”
乞丐搶劫,無非是餓的受不了了,才起了貪念。
顧信禮皺眉,他看着本來就兇,眉頭一皺更是可怕,只聽他說,“難道我在你心裏是個壞人嗎?”
方冬弦違心的朝他搖了搖頭。
跟幾個黑衣人比起來,他看上去的确和善的多。
只可惜都是表面!
他是什麽樣的人,她想他自己應該是最清楚的。
聽到她的回答,顧信禮面色緩和:“我是個正緊商人,不會随意殺人的。”
頓了頓,他眉頭輕挑,“甚至有時候,我特別樂意做個好人,我想阿弦應該懂我的。”
他意有所指。
方冬弦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在康州他的确幫助過她很多,就像前世在北平一樣,可惜他的善心必然是有所圖的。
她就像他看上的獵物,他精心布置一個完美的陷進,就等着她萬裏鑽!
什麽好人?
他的鬼話,只有前世她單純無知的時候才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