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13)
起身,恭恭敬敬地給楊堅和獨孤伽羅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卻也不走遠,就蹲在宣室殿門口,獨孤伽羅都瞧見楊廣探出來的半顆腦袋了。
獨孤伽羅搖頭失笑:“洛容,去将殿門關上,咱們關門打……咳,關門就是了。”
“是,殿下。”洛容忍着笑去将宣室殿的大門關上。
大門一落闩,獨孤伽羅就再度開口,道:“人常道家醜不可外揚,為讓這後宮裏人心安定、團結一心,今日在這宣室殿裏發生的事情,還是不要讓更多人知道得好,若你們當中的誰被人問起,本宮也希望你們知道該如何回答。”
話說到這兒,獨孤伽羅端着一杯茶起身,走到楊堅身邊,将茶碗放進了楊堅手裏,輕笑一聲,道:“你這脾氣是一天比一天急了,不過就是一點小事,至于生這麽大氣嗎?”
“可她們想要利用你!”一想到若不是他今日恰巧閑下來陪在伽羅身邊,那伽羅指不定又要聽這兩個女人說些什麽糟心的話,楊堅就覺得十分生氣。
這兩個女人想要讨他歡心就不能直接來找他嗎?怎麽就非得來惹伽羅不開心?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道:“這人還不都是你帶回來的?你以為你只要把人帶回來扔進後宮就完事兒了嗎?“
楊堅咋舌,偏頭,一臉的不耐煩。
他哪知道這世上還有女人是這麽麻煩的?他的态度都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她們為什麽還要動那些歪心思?反正這兩個陳國公主在陳國時也并沒有多受寵,他把她們養在隋國的後宮裏就已經很對得起她們了,她們為什麽還老給人找不痛快?
獨孤伽羅撇撇嘴。
那羅延在政事以外的地方都有點兒缺心眼兒。
獨孤伽羅轉向陳芸和陳婉,道:“既然是與本宮有關的事情,那還是由本宮來與你們說道說道吧。洛容,替夫人松綁。”
“是,殿下。”洛容不情不願地來到陳婉身邊,替陳婉松綁。
“夫人……寧遠公主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婉揉了揉發麻的手臂,看了獨孤伽羅一眼,道:“沒有。她說的沒錯,本公主是罵你了,要打還是要遣出宮都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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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說得日此理直氣壯,卻是把獨孤伽羅給逗笑了。
“既然如此,就依照新的宮規,行杖刑,帶下去吧。”
“是。”洛生應一聲,而後就叫來幾個侍衛,想要押着陳婉去別的地方用刑。
“不用你們押,本公主自己會走!”陳婉整理了一下衣裳,又看了獨孤伽羅一眼,而後才昂首闊步地離開宣室殿。
陳婉高傲地走了,雖說是去受刑,可此時看在旁人眼裏,她也是比陳芸高貴幾分。
獨孤伽羅這才看向臉色不太好的陳芸,哂笑道:“臨川公主一心為本宮着想,此舉當真是叫本宮感動不已,不知本宮該如何報答你這份忠誠?”
聽出獨孤伽羅語氣中的諷刺,陳芸臉色一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獨孤伽羅輕笑一聲,道:“說吧,你原本想要得到什麽?”
陳芸滿目含淚地看着獨孤伽羅,而後轉向楊堅,伏地叩拜,道:“奴婢求陛下準許奴婢生下陛下的孩子。”
“你說什麽?!”
楊堅拍案而起,獨孤伽羅也是變了臉色。
陳芸的這個要求,是在挑戰楊堅曾對獨孤伽羅許下的諾言。
獨孤伽羅轉身,背對着陳芸冷聲道:“你回去吧,這件事情日後便不要再提起了,不管陛下是否恩準,這事兒,本宮不準!”
陳芸心頭一震,立刻看向楊堅,卻見楊堅的臉上竟是露出幾分笑意。
陳芸渾身的力氣像是突然被抽走了似的,腦子也迷糊起來。
聽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竟還笑得出來,隋國的這對帝後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不管獨孤伽羅和楊堅之間是怎麽回事兒,陳芸只知道若這個時候楊堅還笑得出來,那他對獨孤伽羅的愛與縱容就遠遠超出了她的預計,想必今日就算獨孤伽羅說如若楊堅敢碰別的女人就殺了他,楊堅也會笑出來吧?
陳芸這才意識到她是沒有希望的,在這隋國的後宮裏,她與一個擺設并沒有什麽兩樣。
☆、第 194 章
又撂下了幾句狠話,獨孤伽羅便讓陳芸的女婢們帶着陳芸回披香殿。
其實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陳婉和陳芸姐妹已經算是斷了親情了,讓她們分開來住才能平安無事,可獨孤伽羅卻明知故犯,偏要叫她們住在一起。
既然她們安分不了,那就互相惡心去吧,可別再閑着沒事鬧到她這裏來。
等人都走了,楊堅湊到獨孤伽羅身後,輕輕将獨孤伽羅抱住,調侃道:“朕的皇後是越來越能幹了,連朕和誰生孩子都要管了?”
獨孤伽羅眉心一蹙,扭頭瞪着楊堅道:“陛下一諾千金,臣妾可是替陛下的名譽着想,不然這長安城裏該有多少人要為陛下不守信諾而唏噓不已啊。”
楊堅撇撇嘴,裝作很不滿的樣子道:“早知道當年就不搞得那麽轟轟烈烈了,如今朕的這點兒家務事叫朕宣揚的婦孺皆知,想幹點兒壞事兒都不成了。”
獨孤伽羅擡手就揪住楊堅的耳朵擰了擰,咬牙切齒道:“妃子都讓你納了兩個了,你還想幹點兒什麽?恩?”
“哎呦呦!疼!”楊堅誇張得鬼哭狼嚎起來,“我錯了我錯了!皇後饒命!”
獨孤伽羅被楊堅誇張的樣子逗笑:“我都沒使勁兒,你嚷什麽?也不怕叫人聽見。”
楊堅得意一笑,道:“宣室殿裏誰沒聽過這個?滿朝文武都有大半親眼見過,還怕什麽?”
獨孤伽羅瞪眼:“厚臉皮!”
楊堅笑笑,嘆一口氣後又道:“下回若她們還鬧,你就像今天這樣打發了就好,別再為這些個不相幹的事兒浪費精力。”
“你說得倒容易!”獨孤伽羅軟軟地靠在楊堅身前。
“怎麽不容易?”楊堅輕哼一聲,“最好是鬧得她們要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時候我一定賞她們三尺白绫,讓她們在後宮裏找個粗壯點兒的樹枝吊死算了!”
“你舍得?”獨孤伽羅撇撇嘴,“再過幾年我就該老得不能看了,那兩個又年輕又漂亮的女人放在那兒備用多好?你舍得讓她們吊死?”
“舍得舍得,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楊堅嘿嘿笑道。
“你說什麽?!”獨孤伽羅再轉頭,狠狠瞪着楊堅。
楊堅登時噴笑出聲,哄道:“別氣別氣,逗你的。”
“你嘴裏就說不出一句好話來!”獨孤伽羅氣得掙開楊堅。
“怎麽沒有好話?”楊堅上前,從後頭探頭到獨孤伽羅耳邊,低聲道,“夜裏說得不都是好話?”
獨孤伽羅臉色一紅,轉頭剜了楊堅一眼:“不正經!”
這一眼看得楊堅心頭一跳,突然抱起獨孤伽羅就往屋裏走。
“啊!你幹嗎?”
楊堅笑道:“去做一些不正經的正經事兒。”
獨孤伽羅的臉色更紅了,哭笑不得道:“大白天的,你就不能想點別的?”
楊堅邪笑道:“替楊家開枝散葉是大事兒,得一直想着,今兒還有大臣提醒我來着。”
獨孤伽羅沖天翻了個白眼。
那些大臣就沒有別的事兒可提醒了嗎?是哪個多嘴的?叫她知道了,一定送他去西北吃沙子去!
宣室殿的大門外,楊勇和楊廣兩兄弟蹲在門口,動作一致地捂着臉,都只露出紅紅的耳朵。
“哥,咱倆為什麽坐在這兒?”
父皇和母後感情好是值得高興的,可這麽好是不是有點兒過分了?他們要恩愛是沒人敢管,可能不能挑一個更隐蔽的、只屬于他們兩個的地方?就算宣室殿是他們的寝宮,可院子裏還有太監和宮女的好吧?也會有像他們兄弟這樣來竄門的人好吧?能不能注意點兒啊……
楊勇尴尬地咳了兩聲,突然站起來,抖了抖衣擺,裝腔作勢道:“今日天氣不錯,适合放風筝。”
原本是擔心父皇和母後會因為那兩個女人的事情而吵架,看樣子他們哥倆還真是想太多了。
“恩,适合放風筝。”楊廣趕忙起身跟上,想了想,又問楊勇道,“哥,你是想再要個弟弟,還是妹妹?”
“妹妹。”楊勇毫不猶豫地答道。
弟弟已經有一個了,若再來一個,還是妹妹好。但若是妹妹跟母後、姐姐一樣的性子,那還不如弟弟呢。
“妹妹嗎?”楊廣眨眨眼,“為什麽不要弟弟?再多一個弟弟不好嗎?以後還能帶着弟弟上樹掏鳥蛋。”
“我有你這個弟弟就夠了,”都留下心裏陰影了,“若是妹妹,你也可以帶着他上樹掏鳥蛋,可別忘了你第一次爬樹還是母後教你的。”
“說的也是,”楊廣點點頭,“若性子随了母後,那也能一起玩,若随了父皇……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仔細想想,楊廣突然覺得自家的父皇和母後當真是不相上下,從各方面來說都能打個平手。
“算了,随便吧。哥你那兒有風筝嗎?”
楊勇轉頭狐疑地看着楊廣:“你真要放風筝?”
楊廣點點頭,道:“恩,要放啊,不然咱倆幹嗎?”
楊勇抽了抽嘴角。
他不過就是說說而已,兩個大男人去放什麽風筝?蠢死了!
“去看看新都吧。”
楊廣蹙眉:“新都那邊兒還只是一堆石土,亂糟糟的什麽都沒有,有什麽好看的?”
楊勇翻了個白眼,道:“你若不去,便回寝殿歇着,我一個人去。”
他只是不想陪弟弟放風筝……
楊廣立刻道:“我去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哥看着精明,其實是有些迷糊的,而且耿直過頭了,他哪兒敢讓哥一個人去那麽混亂的地方?
楊勇再次抽了抽嘴角。
還以為楊廣一定不會跟他去,這樣他也可以在楊廣回寝殿後偷偷回寝殿歇着,結果這下可好,還非得往新都那試圖堆裏跑一趟不可了。
他這弟弟是不是太粘人了點兒?父皇和母後什麽時候能生個弟弟妹妹出來給楊廣玩兒?他也到了想要一個人行動的年紀了啊。
☆、第 195 章
新都将要建成時,獨孤伽羅又懷上一個,樂得楊堅差點兒要把獨孤伽羅給供起來。與以往三次不同的是,這一次獨孤伽羅的害喜症狀十分嚴重,時不時地就要吐他個昏天黑地,吓得整個宣室殿裏人心惶惶,連一直跟在楊堅和獨孤伽羅身邊的洛容、阿寶幾人也是給吓壞了。
剛又吐過一次,獨孤伽羅軟趴趴地側趴在床上,洛容讓宮女将那一盆穢物端出去後立刻在寝室裏點上太醫新配的熏香,而後便跪在床邊,心疼地替獨孤伽羅擦拭嘴角。
見洛容要哭出來了似的,獨孤伽羅好笑地問道:“怎麽這副表情?”
洛容立刻答道:“奴婢還能哪副表情?殿下您生大公主和兩位殿下時都好好的,怎麽這一次這麽受罪?一日三餐是吃進多少就吐出多少,您瞧您這臉都瘦了兩圈了!”
獨孤伽羅虛弱地笑笑,道:“這不就是因為前三個都生得太順當了,才要第四個來折騰折騰。我也老大不小了,若生個孩子還能順順當當的,那才吓人呢!扶我起來。”
“您起來做什麽?”洛容放下帕子,卻沒去扶獨孤伽羅,“您就躺着歇着吧,還起來做什麽?”
獨孤伽羅輕笑一聲,道:“本來身上沒勁兒就難受,還躺得腰背都疼,簡直是雪上加霜,你快扶我起來坐坐。”
洛容雖不甘願,卻還是扶着獨孤伽羅坐了起來:“您就靠這兒坐會兒,累了就與奴婢說。”
“好。”獨孤伽羅笑着點了點頭。
“伽羅!”獨孤伽羅才剛坐穩,楊堅就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人影一閃就已經坐到了床邊,“怎麽坐起來了?累不累?要躺會兒嗎?又吐了?餓不餓?想吃點兒什麽?”
見楊堅伸手就要把自己按回床上躺好,獨孤伽羅趕忙阻攔道:“別別別,我才剛起來坐會兒!”
“坐着不累嗎?”楊堅的一只手撐在獨孤伽羅的背上,另一只手按在獨孤伽羅肩膀上,似乎只要獨孤伽羅點頭,他就要立刻把獨孤伽羅放躺。
獨孤伽羅哭笑不得道:“能有多累?那你給我靠會兒吧。”
“好!”楊堅立刻調整姿勢,讓獨孤伽羅靠在自己胸前。
獨孤伽羅頓時覺得有些郁悶。
在那羅延胸前這樣靠着可跟躺着沒什麽區別。
“早朝這麽快就結束了?”獨孤伽羅仰頭看着楊堅。
以往的早朝大概都要持續兩個多時辰,可最近幾日最快一次只有半個時辰,頂多也不超過一個時辰。
“恩,”拉過被子給獨孤伽羅蓋上,楊堅随意說道,“沒有什麽大事,就讓他們散了,餘下的事情寫奏折遞上來也是一樣。”
心裏挂念着伽羅的情況,他哪有心思與那些大臣周旋?伽羅也是整日病恹恹的,才沒發現她這一次懷孕,楊家和獨孤家的人都沒來探望她,高熲也沒來,因為他把原本該他處理的事情都交給這些人了,楊整和選酢醵甚至被他送去實地勘查運河的開鑿情況,他們現在已經忙得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根本就抽不出閑暇時間來看伽羅。不過伽羅的身邊有他就夠了,那些人就多替他分擔一些吧。
獨孤伽羅狐疑地看着楊堅,道:“真的沒有什麽事情需要商議?若有大臣到我面前告狀說你怠慢政務,我可不饒你啊。”
“是是是,皇後英明。”若有大臣敢起了向伽羅告狀的心思,他一定要那人先嘗一嘗沒空睡覺是個什麽滋味兒,“餓嗎?想吃點兒什麽?”
獨孤伽羅撇撇嘴,道:“還是不吃了,吃了就又要吐。”
聞言,楊堅蹙眉道:“那也不能不吃啊,瞧你都快瘦成一把骨頭了。”
“哪有那麽誇張!”獨孤伽羅白楊堅一眼,“我這肚子上不都是肉嗎?”
楊堅也白了獨孤伽羅一眼,道:“那是你兒子。”
獨孤伽羅吐吐舌頭,愉快地輕笑兩聲。
“陛下、殿下,公主和兩位殿下來了。”
盡管與床上的楊堅和獨孤伽羅之間隔着一道屏風,可洛容依舊不敢擡頭看向床的方向。
不管在這兩個人身邊伺候了多少年,這番恩愛的景象都叫人無法直視。
“他們怎麽又來?”楊堅不滿地蹙眉。
“你瞎說什麽呢!”獨孤伽羅瞪了楊堅一眼,“等他們都不來了,你就哭去吧!洛容,叫他們進來吧。”
說着,獨孤伽羅就想從楊堅懷裏出來。
就算不覺得她與那羅延之間的親昵有什麽不妥,可真要是有兒女在旁邊看着,還真會覺得不好意思。
“做什麽?”獨孤伽羅一動,楊堅就收緊了手,“老實靠好。”
“勇兒他們就要進來了,叫他們看見像什麽樣子?”
“你都還沒洗漱,又剛吐過,能有什麽樣子?”楊堅的這一句堵得獨孤伽羅啞口無言,但楊堅還是擡手解下了床頭這邊的簾子,讓散下的簾子擋住了兩個人的身形,“這樣行了吧?”
獨孤伽羅撇撇嘴,又靠了回去。
“母後。”
楊麗華姐弟三人繞過屏風來到床邊,輔一站定就透過那半透明的簾子瞧見了裏面疊在一起的兩個人。
楊麗華抽了抽嘴角,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跪地行禮:“兒臣拜見父皇、母後,母後今日覺得怎麽樣?”
楊勇和楊廣到底是沒有楊麗華的經驗多,先後随着自家姐姐跪下,卻都是一臉窘迫。
獨孤伽羅懶洋洋地回答道:“沒什麽事情,你們大可不必如此挂心,若不得空就不必特地來看我。”
楊麗華擡起頭來笑道:“怎麽可能不得空?兒臣可閑得很!”
“陳沖呢?”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們夫妻的影響,楊麗華與陳沖二人也幾乎是形影不離,難得見楊麗華落單。
一聽獨孤伽羅提起陳沖,楊麗華就撇撇嘴,不滿道:“還不都是父皇将陳沖派去建設新都,這人不知為何突然來了幹勁兒,都要住在那廢墟裏了!”
獨孤伽羅輕笑出聲,睨了楊堅一眼,對楊麗華說道:“你父皇是想着讓你有一個名正言順的驸馬,前兩年朝堂不穩,沒能顧得上你們兩個的事情,如今恰逢良機,剛好讓陳沖辦點兒正事,立個功勞,事成之後也好給你們倆辦禮,總不能一直将就着。”
楊麗華眨眨眼,而後點頭,道:“那兒臣就聽從父皇和母後的安排,且忍忍便是。”
楊麗華此話一出,獨孤伽羅又笑了,楊堅也是拿她這份豪爽沒辦法,也只能笑罵她兩句。
☆、第 196 章
楊麗華姐弟三人倒也識相,陪獨孤伽羅和楊堅說了會兒話就一同離開。
這姐弟三人走了之後,也差不多到了該用午膳的時間。
見楊堅沒有要放獨孤伽羅下床的意思,洛容就機靈地在床上放了一張小桌,而後手腳麻利地将飯菜都擺在小桌上,都安置妥當就立刻離開。
看着小桌上清一色沒有油水的小菜,楊堅微微蹙眉。
“讓他們加一道肉菜上來好不好?”
獨孤伽羅搖搖頭,低聲道:“不好,吃了吐。”
楊堅的眉心蹙得更緊,道:“反正你吃什麽都要吐,每天都只有青菜,身體受得了嗎?你不吃兒子還要吃呢。”
獨孤伽羅一聽這話立刻就扁嘴,眨着眼委屈地看着楊堅,道:“你就知道心疼兒子!”
“胡說!我這分明就是在心疼你!”楊堅認真嚴肅地反駁道,“你原本就怎麽吃都不胖,這兩年每日耗費心神原本就比以前清減了些,自從懷上這個你瞧你這小胳膊,你說我使使勁兒能給你掰斷了不?”
說着楊堅就擡起獨孤伽羅的胳膊,用手掐住晃了兩下。
“你掰一下試試?”獨孤伽羅笑着調笑道。
楊堅白了獨孤伽羅一眼,将獨孤伽羅的胳膊塞進被子裏,而後才拿起筷子從盤子裏夾一片青菜塞進嘴裏。
自從獨孤伽羅害喜以來,宣室殿的廚子就幾乎每日都要調整膳食的調味,楊堅每日三餐都是與獨孤伽羅用同樣的菜品,因而也大致記住了獨孤伽羅的口味,到後來便是每一餐都要先替獨孤伽羅試菜,若是新的菜式,楊堅就只試試是否有獨孤伽羅讨厭的味道,若是先前吃過的菜式,只要被楊堅嘗出與先前的調味略有不同,都會撤下去重新再做。
楊堅寧願每日都要獨孤伽羅吃同樣口味的東西,也不願看着她才吃下去就吐出來,只是為了獨孤伽羅母子的身體考慮,他們不得不每天都做新的嘗試。
結果這一次這青菜才剛塞進嘴裏,楊堅的表情就驟然大變,扭曲得不成樣子。
獨孤伽羅正等着楊堅的鑒定結果,卻突然瞧見楊堅一臉扭曲痛苦的模樣,眨眨眼,茫然問道:“你怎麽了?”
楊堅的嘴裏還含着那片青菜,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猶豫半天才拿起桌上的那碗粥,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口,總算是将那片青菜與粥一起順了下去。
“禦廚今兒是怎麽回事兒?他往這菜裏倒了多少醋啊?!叫洛容進來給撤下去!”
“很酸嗎?”獨孤伽羅眨着眼,滿眼笑意地看着楊堅。
楊堅猛點頭,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推開獨孤伽羅下床找水去了,猛灌了一杯水下去就張口喊洛容。
“你別喊了,”床上的獨孤伽羅已經拿起了筷子笑嘻嘻地吃着那盤被楊堅判定為禦廚失誤的青菜,“是我讓他們這麽做的。”
楊堅一怔,轉頭愕然地看着獨孤伽羅:“太醫是說孕婦的口味會變,但你這口味變得太重了吧?”
又将一片青菜丢進嘴裏嘎吱嘎吱地嚼着,獨孤伽羅笑道:“還好吧?”
楊堅抽了抽嘴角,調侃道:“要不要我去小廚房搬桶醋來給你當水喝?”
獨孤伽羅白了楊堅一眼。
“真的好吃?”楊堅走回床邊,轉身坐回原位,只看着獨孤伽羅吃都覺得牙疼。
獨孤伽羅嚼着青菜猛點頭。
楊堅咂咂嘴,慵懶地靠在了床頭:“慢點吃,那一盤都是你的,沒人跟你搶,別吃得急了又要難受了。”
“哦。”獨孤伽羅點點頭,繼續吃青菜。
一盤青菜吃完,獨孤伽羅才将筷子伸向其他的盤子,可嘗了幾口之後就放下了筷子,撇撇嘴向後倒進了楊堅懷裏。
“怎麽不吃了?”楊堅順勢摟住獨孤伽羅,探頭往小桌上一看,卻發現只有那盤能酸掉牙的青菜一片不剩,其餘的不管是菜還是粥幾乎是一口沒動。
獨孤伽羅轉身抱住楊堅的腰道:“別的不好吃……”
楊堅輕笑一聲:“就喜歡吃醋?”
楊堅問這話時原本沒有其他意思,可這話問出口後才覺得還有些其他意思。
獨孤伽羅撇撇嘴,無視了這個問題之後就翻身趴在了楊堅身上:“那羅延,我想吃面。”
“什麽面?”楊堅不自覺地勾起獨孤伽羅的一縷頭發繞着玩兒。
“那羅延做的面。”獨孤伽羅的下巴抵在楊堅胸口,笑嘻嘻地眨着眼。
“好,吃面。”楊堅笑着在獨孤伽羅的額頭上親了一口,就扶着獨孤伽羅小心地起身,“你等着,我去廚房給你弄。”
“我也去。”獨孤伽羅也轉身下床,趿上鞋。
“你也去?”楊堅立刻回身扶着獨孤伽羅,“下個面一會兒就好,你就在這兒等着好不好?”
獨孤伽羅笑着搖頭,道:“不好。”
當孕婦最大的樂趣就是楊堅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搖頭失笑,楊堅伸手在獨孤伽羅的鼻尖上點了一下:“調皮!等我拿件衣裳給你。”
獨孤伽羅點頭。
知道獨孤伽羅不會願意自己這蓬頭垢面的模樣被人瞧見,楊堅特地選了件帶着大兜帽的薄鬥篷,直接将沒梳妝過的獨孤伽羅從頭到腳罩了起來。
“難受就跟我說,恩?”臨出門之前,楊堅特地囑咐一句。
“你真啰嗦!”獨孤伽羅皺皺鼻子,沖楊堅做了個鬼臉。
楊堅翻了個白眼就牽起獨孤伽羅的手往外走:“真該讓兒子來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麽德行。”
獨孤伽羅嘻嘻一笑,道:“他們才看不見呢,這德行就給你看。”
楊堅聽得眉開眼笑,嘴上卻調侃道:“你就算巴結我,待會兒出鍋的面也不會變的更好吃。”
“你做的都好吃。”獨孤伽羅不假思索道。
楊堅搖頭失笑:“得了,待會兒給你加菜就是,你可別再說了,再說我可就忍不住要帶你回房了。”
獨孤伽羅嗔瞪楊堅一眼,後又笑道:“那我等吃完再說。”
這回換楊堅瞪獨孤伽羅。
這死女人,懷着孕還來引誘他,是存心要看他難受吧?
☆、第 197 章
楊堅與獨孤伽羅同時出現在廚房,這場景在曾經的将軍府裏常見,在曾經的相府裏也常見,但在宣室殿裏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當阿寶先一步趕到小廚房清場時,小廚房裏的禦廚被吓得魂都快沒了。
他們的手藝是要有多差才會讓帝後起了親自下廚的心?
阿寶勸了半天,禦廚們卻依舊不肯離去,只排成一排站在廚房門口,恭候楊堅和獨孤伽羅的到來。
若真是他們做得不好,那他們在場才好在第一時間請罪,态度誠懇點兒說不定就能免去一頓罰。
因此,當楊堅與獨孤伽羅手牽着手有說有笑地來到小廚房時,最先瞧見的是幾個戰戰兢兢地站在小廚房門口的禦廚,而後是陪着禦廚們一起站着的阿寶。
見楊堅和獨孤伽羅來了,阿寶和禦廚們便先行了個大禮。
“都起吧。”楊堅虛擡了一下手,而後問阿寶道,“阿寶,我不是說叫他們回去嗎?怎麽都在這兒站着?”
阿寶撇撇嘴,道:“啓禀陛下,禦廚們一直擔心他們的烹調方法不合殿下的口味,聽聞陛下要親自下廚給殿下準備膳食,禦廚們心生敬佩,想要在此學習一二。”
楊堅笑着瞪了阿寶一眼,道:“只是派你道外地去辦了一趟差,你竟還變得能說會道了?什麽時候學會在我面前胡說八道的?”
阿寶偷偷睨了楊堅一眼,見楊堅的面兒上沒有怒意,這才跪下,道:“卑職不敢。”
楊堅走到阿寶身邊,輕輕踢了阿寶一腳,笑道:“得了,別在這兒裝相了。門口守着。”
“是,陛下。”阿寶立刻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楊堅看了看其他幾位禦廚,說道:“安心吧,朕不是因為你們做得不好才來的,只是皇後說想要吃朕親手下的面。這裏也沒你們什麽事兒了,下去歇着吧,該做晚膳的時候朕會再派人來通知你們皇後想吃的膳食。”
幾位禦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又集體看了阿寶一眼,見阿寶給了他們一個可以退下的眼神,便跪安離開。
楊堅輕笑一聲,而後才拉着獨孤伽羅進了廚房。
進了廚房之後,楊堅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獨孤伽羅清理出一個可以坐的地方,而後脫下獨孤伽羅身上那件薄鬥篷,折疊成方形充當坐墊。
“坐。”
獨孤伽羅扶着楊堅的手,笑眯眯地坐下。
其實她現在并沒有這麽嬌弱,她只是吐得厲害了些,其他的都很正常,只是自打楊堅當上了宰相之後,她就再也沒享受過楊堅這樣全心全意、千依百順的照顧,剛好借着這一次的機會再體驗一回當初剛成親時的甜蜜。因此獨孤伽羅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再三向楊堅保證自己的健康。
安置好了獨孤伽羅,楊堅就忙活了起來,只是這宣室殿的廚房他還是第一次進,別說要下面了,他連面放在哪兒都不知道呢,因此楊堅着實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找齊,但這個過程并沒有影響楊堅的心情。
獨孤伽羅看了看正在揉面的楊堅,又看了看楊堅之前放進籃子裏的一根蘿蔔,想了想,獨孤伽羅還是不好意思坐在那裏幹看着,于是就起身走到案板前,一手拿出楊堅已經洗好的蘿蔔,另一只手就拿起了菜刀。
“停!”
獨孤伽羅才剛将蘿蔔放在案板上,就聽見楊堅的聲音,登時就停下了動作。
“怎麽了?”獨孤伽羅不解地看着楊堅,“這蘿蔔不切嗎?”
楊堅只定定地看着獨孤伽羅手上的菜刀,十分嚴肅地說道:“你把菜刀放下。”
獨孤伽羅聞言看看菜刀,再看看表情頗有些緊張的楊堅,搖頭笑道:“幹嗎叫我放下菜刀?我又不是要拿着菜刀去殺人,切個蘿蔔而已,你緊張什麽?”
“不行!你放下!”楊堅幹脆放下手上的面團,擦了手到獨孤伽羅身邊,“你放開那根蘿蔔,我來。”
獨孤伽羅撇撇嘴,還是放下了蘿蔔和菜刀:“那我不想坐在旁邊幹看,沒意思。”
聞言,楊堅四下張望一番,而後突然撈過一筐青菜塞進獨孤伽羅懷裏,道:“乖,摘菜去。”
“哦。”好歹有個活兒幹。
于是獨孤伽羅抱着一筐青菜又回到位子上坐好,一邊看着楊堅揉面、抻面,一邊興致勃勃地摘菜。
楊堅的廚藝一般,以往做出的家常菜也只是普通而已,但唯獨這抻面的功夫是當年在雲州酒館裏練出來的,不論是速度還是勁道那都是一頂一得好,動作幹淨利落,瞧着還有幾分帥氣。
獨孤伽羅看着看着就忘了摘菜。
沒等多久,一碗面就出鍋,獨孤伽羅滿眼期待地看着楊堅将那碗面放在眼前,直到楊堅推開她面前那筐青菜時,獨孤伽羅才反應過來。
“這菜你沒用啊?”獨孤伽羅歪着頭看着楊堅。
楊堅摸摸鼻子,笑道:“恩,沒打算用。”
獨孤伽羅一聽這話就瞪起了眼睛,抓起一顆青菜就丢在了楊堅身上:“沒打算用你還叫我摘?!”
“你不是說沒意思嗎?”楊堅接住那顆青菜,再丢回筐裏,“留着他們晚上用,乖,吃面。”
獨孤伽羅咬咬牙,抄起筷子悶頭吃面。
楊堅擦了擦手,笑着坐在了獨孤伽羅旁邊。
“慢點兒吃。”
獨孤伽羅瞪楊堅一眼。
還不都是因為那羅延欺負她!
挨了一眼瞪,楊堅卻嘿嘿一笑,撐着腦袋坐在一旁看獨孤伽羅吃面。
一碗面吃完,獨孤伽羅就将空碗推到了楊堅面前。
“我還要。”
“還要?”楊堅挑眉,“沒關系嗎?胃難受嗎?想吐嗎?”
獨孤伽羅搖頭道:“不難受,也不想吐。我還要吃。”
楊堅狐疑地端着碗回到鍋旁,想了想,只給獨孤伽羅盛了半碗。
獨孤伽羅看着那半碗面撇撇嘴,兩口吃完,就又要了第三碗。
楊堅越看越覺得擔心,直到獨孤伽羅将那一鍋面都吃了,楊堅徹底慌了,目不轉睛地看着獨孤伽羅,似乎下一個瞬間獨孤伽羅就要把面都吐出來了一樣。
然而獨孤伽羅只是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笑容甜美。
☆、第 198 章
自打獨孤伽羅吃下了一鍋面之後,楊堅便每日都要親自下廚,頓頓做的都是面,換成別的獨孤伽羅就不吃了,換別的人做獨孤伽羅也不吃。
于是隋國的皇帝每日最重要的事情除了上朝就是琢磨着一日兩餐的面要加什麽佐料和輔料。
宣室殿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