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逼供

沈言止确實是好幾天沒睡好了,在她身側躺下,又做了他最不想做的夢。

也是在無聲的雪夜,家裏的門卻被晃動得哐當響,一個穿着紅色大衣的年輕女人,拖着行李箱走得決絕。年幼的他追着她跑,邊跑邊喊:“媽媽,你不帶我走嗎?”

美麗的女人笑得凄楚:“谌兒你回去吧。和你爸爸一起生活,不要再來找我了。”

“不要再來找我了……”她的聲音一遍遍回響在雪夜裏,但很快她的臉卻又變成了一個女孩的臉。

短短的頭發,圓圓的眼睛,穿着淺藍色的校服,笑着說:“陳谌,我會在這裏等你的。”

她邊說邊跑,他追着她,她卻越跑越快,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夜裏。

“顧意……”沈言止低吟了一聲,從睡夢中驚醒,卻迷迷糊糊聽到了她在說:“怎麽辦呢?我好像有點居心不良地喜歡上你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卻直入他的心扉,于是下意識地摟住了她,念道:“別走。”

沈言止神智徹底清明時,才微微睜開了眼,便看到了她閉眸沉睡的側臉,在一盞暖橘色的小燈的照映下,更顯柔和。那畫面,便與十幾年前的一切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時候他還是蒼白瘦弱的少年,躺在白色的大床上,她坐在床側,用溫軟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一邊用毛巾替他拭臉,一邊聲音焦慮地說道:“阿爸,陳谌又發熱了。”

而後傳來快速的腳步聲和感喟聲:“哎,還是太虛啦,調了這麽久。主要這孩子好像自己有些不太想活了,小意啊,這種情況中醫西醫都沒有用了。”

他勉強睜眼時,就看到她端着小小的藥碗,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了藥湯裏,用軟糯的聲音說:“谌兒,你為什麽不想活了呀?你活下去好不好呀?”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從此就镌刻在他的記憶力,抹之不去。她愛玩,愛鬧,從樹上掉下來沒哭,和男孩子打架也沒哭,卻為了他這個不中用的人哭了。

那時候,在生死一線中掙紮了多年的少年,突然間萌生了求生的意志。他不能死啊,他死了,她會哭的。

她是他牽挂了多年的羁絆,但現在,想靠近卻不敢靠近。這麽多年了,她還記得小時候的約定嗎?她是否還跟他一樣,在每一個夜晚輾轉反側,在每一個夢裏找尋她的痕跡。

終于找到她。卻害怕她會不喜歡現在的他。原來,她還是有那麽點喜歡他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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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止側過身,正對着她的臉,又靜靜地躺下。她逆着光,臉上有一小片扇形的陰影,但依舊能看得到她眉目舒展的模樣,臉頰還微微有些肉嘟嘟的。

沈言止伸出手指,輕輕在她的臉頰處點了點,如嬰兒般柔滑。她像是夢見了什麽好吃的,嘴唇微微張了張又合了起來。

沈言止的唇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揚,低聲呢喃:“還是愛吃。”他的手指便順着她的臉頰滑到了她的唇前,原不過是輕輕一觸,不料她卻張嘴,貝齒咬住了他的食指。

沈言止的背頓時一僵,有些無奈地抽出手指,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鎖骨,卻在下滑時又頓住,将她的被子拉高了一些,隔着被子摟住了她。

顧意。

顧意……

他摟着她,這麽多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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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言止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的時分,他稍一動,就覺得身上有什麽東西掉落。低頭一看,才看到是一床厚厚的被子,顯然是顧意醒來時又給他蓋的。

不遠處,顧意正坐在電腦前噼裏啪啦地打着字,用魚尾夾随意紮着長長的卷發,露出白皙的脖頸,估計又在打什麽大作。

“顧意,我覺得我們要談一談。”沈言止在她身後站定,用一種商量的語氣問道。

她一轉過來,沈言止的嘴角忍不住就抽了抽。白刷刷的一張臉,應該是塗了厚厚一層面膜。

顧意看到他略微驚愕的眼神,指了指桌上的一個玻璃罐,淡淡解釋道:“哦。我自己做的七子白面膜,美白的……”

嗯,是該談一談。她就是為了談一談,才塗面膜的。沈言止這個人太過聰明,她怕她不經意的表情,就洩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那點子居心不良,太過危險。

“昨晚的事情,你不要有太大壓力。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有時候看一個人不順眼就不會太克制自己。”沈言止的聲音有點低沉,但依舊好聽,像是一塊溫柔的磁鐵。

顧意心裏湧起一股酸澀的情緒,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嗯。”

這麽乖?完全不據理力争?沈言止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眯了眯眼,想觀察出顧意的表情,但她塗着厚厚的面膜,一雙眼倒是澄湛。

他突然就看穿了顧意的想法,一雙狹長得眸子頓時幽深如墨:“你下一步想怎麽做?消失?”

顧意被他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心想她一早敷上面膜,就是為了和他談判的,斷不能在這種時候就慫了。

她心平氣和地說道:“剛剛我也和我朋友說了。過一段就是春節了,我要先回家。然後去玩一玩。”

離這個漩渦中心遠一點,總會比較好。祁又寒就算非要拉着她炒作,她不出現,他也就只能在網上說一說。如果她不再是中醫師薏仁米,他有心炒作,也掀不起來多大的風浪。

更重要的是,離沈言止遠一些。

看他的臉色越來越黑,顧意底氣略微就不足了些,小聲說:“那個……我看你昨晚也睡得挺好的?額。。嗯,你以後再接再厲。你這麽年輕有為,又有愛心熱衷慈善事業……”

沈言止挑了挑眉,道:“你還真覺得我熱衷慈善事業?”

顧意頓時縮了縮脖子,垂眸不語。裝傻充愣到這份上,她自己也略有些不好意思。

噠噠。她聽到了沈言止的腳步聲。氣跑了?

她擡眼時,沈言止已經就站在她跟前,手上還拿着一塊濕毛巾,說話的語氣不容辯駁:“洗臉。”

“不洗。我時間還沒到,精華還沒吸收足夠。”顧意眨了眨眼。好煩惱,這個人怎麽管的事兒這麽寬。

結果,他單手按住她的腦袋,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就往她臉上抹去。顧意掙了幾下沒掙開,嘴巴一扁怒道:“喂,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我這人怎麽樣了?你昨晚不是還說好像居心不良地喜歡上我了?怎麽,今天要出爾反爾了?”沈言止涼涼地說道,一雙烏黑的眸子裏寫滿了意味深長。

顧意的頭皮頓時炸裂開來了,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你、你、你……”

他已經将她臉上的面膜擦掉了一大半,見她臉頰此時已經是緋紅一片,不用又用手指蹭了一蹭,嗓音裏的溫柔卻愈發明顯:“我今天是來找你談談你的居心到底如何不良的?”

他的指尖還微有些涼,她的臉頰卻是滾燙,剛被他的指尖碰到,她就一個激靈,整個人往後跳了一大步:“你又偷聽別人說話。”

沈言止往前走了一步,将她逼近牆角,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道:“不然,我怎麽會知道你的叵測居心呢?”

“我……我對你沒什麽居心。”顧意一扭頭,決定索性裝死算了。

“這樣啊,那我只能嚴刑逼供了。”沈言止垂首,在她耳畔說道,嗓音中透着幾分散漫的性感。

顧意偷偷擡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和眼底細細碎碎的光。

他的眼睛真是亮得有些吓人。

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眼睜睜看着他一手将自己按在牆上,一手擡起自己的下巴,兩人的雙唇迅速地觸碰在了一起。

顧意頓時就石化成了一面發熱的牆。

她的唇柔軟溫熱,他原不過想蜻蜓點水式地吓唬吓唬她,結果一吻上,卻又舍不得松開。

那是他思念了十年的小人兒。

每時每刻的相思,變成了一點一點在她唇上的輾轉厮磨。溫軟馨香,很滿足。

十年前,他吻過她一次。那時候,兩個人都是一張白紙,他側躺在病床上,她坐在一旁,跟他唧唧呱呱地說一本戀愛小說的劇情,陽光映在她的臉上,潔淨、清新、溫柔。

他忍了又忍,還是在她不經意的側頭,握住她校服上的淺藍色領帶,将她拉近了幾分,輕輕碰了碰她的唇,清香拂面。她慌張地險些沒在椅子上坐住,捂着紅彤彤的臉,輕輕打了他一下,說:“谌兒,你欺負我。”

十年後,沈言止的下唇很快被她的貝齒重重地咬了一口。他吃疼,卻還是沒有松開。他克制力再好,只能做到不碰,但碰了就很難停下。懷裏的小人越發得柔軟,他又逼近一步,吻得越發用力,似乎想将之前的十年都補償回來。

直到她如小貓般發出嗚咽的聲音,他才松開,眼睛裏都是濃濃的笑意:“是這種類型的居心不良嗎?”

她紅着臉不說話,水潤潤的紅唇微有些腫,眸子裏蒙着一層霧氣,他心裏柔軟得一塌糊塗,低頭噙住她的耳垂:“還是這種類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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