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蘇落跌跌撞撞的起身， 莫輕塵剛好念完咒語， 巨龍已經消失， 龍鼎飛回了莫輕塵的手中。

“師叔，謝啦。”

蘇落被黑焰包裹，雪白的仙袍被烈烈吹起， 發絲飛舞在身後，一張絕美純粹的絕世面容被詭異的覆蓋，反而有種邪異的美感， 就像是墜入魔道的仙子，耀眼美麗又充滿了危險。

莫輕塵袖子一揮，龍鼎便重新回到他的體內，接着便咬破自己的右手中指， 在空中畫了一道符咒， 手腕一發力，發着靈芒的符咒直接打入了蘇落的體內。

“這是用的鮮血做陣眼，可以暫時的鎮住魔氣。你就躲在絕情宗，我和丹青會找到辦法救你的。”

莫輕塵覺得心口直疼，恐怕現在蘇落也不會好受，只會比自己感受到的痛楚嚴重千倍萬倍。

魔氣黑焰漸漸熄滅， 一切重新歸于平靜， 散亂的頭發垂在身側，沒了魔氣的支撐， 蘇落一下子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

也顧不上雪白的仙袍被沾染上塵土，蘇落毫無形象的爬在地上， 大口的喘着氣。她已經能感覺到這個身體已經開始迅速的衰敗，大概不用被魔氣侵蝕，她也撐不住多久了。

費力的撐起了身子，伸手拒絕了莫輕塵攙扶的意思，笑道，“師叔不用騙我了，你的符咒撐不了多久，而且據我所知，血咒一天之中只能用一次，多了也會對你自己産生影響。所以，留我在絕情宗，師叔是想和前面，還有各派對着幹嗎。到時候他們蜂擁而來，想要殺了我，師叔是把我交出去，還是藏起來？恐怕哪種都不行吧。”

莫輕塵張嘴想要反駁蘇落戲谑的言論，可是一個字卻說不出來，蘇落說的沒錯，她這種情況根本沒有任何解決的辦法，自己也不過是想拖一天算一天，哪怕步平雲發現，他都不在乎。

“你能別笑了嗎。”

莫輕塵一開口，卻是無比心疼和哀求的語氣，聽得蘇落一愣。

那本該高高在上的師叔，此時就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普通人，向來冷峻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慌亂，那雙堪稱千年寒冰的眸子裏也充滿了無力和悲哀。

“師叔？”

蘇落吓了一跳，怎麽感覺莫輕塵更像是那個命不久矣，感情傷懷的人。

莫輕塵剛想開口說什麽，身後卻傳來了一陣呻吟聲，柳碧霄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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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落慌了，她急忙想要起身，也許是不想讓柳碧霄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可是試了一次就跌到了地上，莫輕塵不忍看着蘇落自虐般的逞強，伸手扶起了蘇落。

蘇落向莫輕塵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根本沒有想起自己剛才才拒絕了莫輕塵的好意。

端坐在眼前的柳碧霄動了動垂着的腦袋，似乎是剛剛醒來有些頭疼，飛揚的眉頭緊緊的皺着，在眉心處隆起了道道山川。

白皙薄亮的眼皮之下，眼珠轉動了幾番，幽幽的睜開，那雙曾經被魔氣蒙蔽死寂嗜殺的雙眼重新恢複了清亮純淨。

猶如夜空中讓人驚嘆的星辰。

“碧霄……”

蘇落覺得嗓子有些發沉，她知道她應該走了，可是就是忍不住想要确定柳碧霄平安無事。

他又變成了曾經那個純淨幹淨的少年。

柳碧霄像是做了一個長夢，夢裏的事情朦胧卻又深刻，柳碧霄覺得心中有些發悶，有什麽情愫堵在自己的心口無法宣洩。

他懵懂的擡起頭，看着眼前一臉期盼的師尊，還有莫輕塵，疑惑道，“師尊，你這是怎麽了。我……又是怎麽了。”

柳碧霄的問話提醒了蘇落，她現在不能留在這裏，若是晚了，自己之前的買賣可就賠本了。

也許是回光返照，也許是魔氣的作用，蘇落掙脫開莫輕塵的攙扶，飛身向門外掠去。

剛一出門，就見到外面人影疊疊，不知道什麽時候，靜室竟然被悄無聲息的包圍了。

而帶頭的則是步平雲。

步平雲見到蘇落也是一愣，不過很快就又氣憤起來，怒道，“蘇無绫！沒想到你恩将仇報，竟然裹挾了碧霄，是想對他做什麽！”

蘇落不想和他廢話，催動身法，想要飛出包圍，只是由于頻繁的身法，催動了體內的魔氣，莫輕塵的血咒提前失效，那滔天的魔氣瞬間又傾瀉出來。

魔氣帶着的強大威壓讓在場的所有天命山弟子都無法擡頭。

步平雲根本沒想到剛剛感受到的那股強大的魔氣居然來自蘇落，他本以為是魔族入侵了不微山，想要安置柳碧霄的時候又發現柳碧霄不見了，雖然猜到會是蘇無绫所為，可是現在魔族入侵卻是大事，帶着弟子想要悄悄的圍剿。

沒想到自己想要剿滅的魔族居然就是自己的師妹，蘇無绫。

步平雲憤怒了，他憤怒于自己居然如此大意，讓魔族奸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隐藏了這麽久，還企圖對自己的寶貝兒子不利。

“抓住她，不對，殺了她，殺了這個魔族。”

步平雲舉着靈劍，聲音從喉嚨裏擠了出來，他恨不得将蘇無绫挫骨揚灰。

天命山弟子一呼百應，幾個長老已經率先沖了過去，蘇落暗道一聲糟糕，她可不想背着魔族的黑鍋，被天命山的人殺死。

轉身向着重山飛去逃去。

衆人反應過來，想要追去，一道靈斬從天而降，将将的劈在了腳下，差一點就傷到了他們，這道靈斬顯然是為了示威用的。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從靜室飛出，擋在蘇落離去的方向。

“想要殺她，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莫輕塵手拿靈劍，渾身散發着無上力量的霸氣，冷若冰霜。

“莫師叔，你這是公然維護魔族嗎，別忘了，千年的大戰就是你親手重傷魔尊，又因魔尊而修養了千年。”

莫輕塵眼中冰冷，根本不理會步平雲，半睨着他，“我把掌門之位讓給你，是為了讓你為了天下蒼生，而不是為了一己私利。”

“師叔！”步平雲冷笑一聲，“蘇無绫魔氣森然，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誅殺魔族就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說師叔有自己的心思？”

莫輕塵驟然一凜，手中的靈劍被握的哐當直響，“從現在起，我收回掌門之位，你不再是天命山的掌門了。”

步平雲怒目圓睜。

千年之前，由于仙魔大戰，莫輕塵受傷，于是把掌門之位傳給了步平雲，天命山有一個法則，上一任掌門沒有仙隕的前提下讓出掌門之位，是可以随時收回的。

這些年步平雲一直活在莫輕塵陰影之下，随時擔心自己這個冰冷的師叔會讨回掌門之位。所以對于莫輕塵，步平雲既敬重又提防。

步平雲怒急反笑，喊道，“莫師叔！你公然袒護魔族之人，你以為大家會任由你毀掉天命山嗎。你們會同意嗎。”

那幾個護法你看我我看你，腦子已經跟不上形勢的變化，莫輕塵的能力他們有目共睹，比起平庸的步平雲來說強上百倍，可是步平雲說的也有道理，袒護魔族，這要是傳出去，天命山一定會被衆門派群起攻之，那時候，天命山能不能躲過一劫還是一個未知數。

與其落得門派覆滅，不如得罪莫輕塵。

“莫師叔，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師叔讓路。”

“就是，就是，請師叔移步。”

附和的人越來越多，步平雲得意的看着莫輕塵，似乎是在炫耀着。

莫輕塵回答他們的是，是高舉的靈劍，一道天雷被靈劍引了下來，劈在了衆人面前。

“若是師叔執迷不悟，休怪晚輩不念長幼秩序。”

話音剛落，步平雲袖子一揮，帶着強風的靈波向着莫輕塵襲去。

莫輕塵一閃身，從他身後出現了一個人影，這個人影之前居然沒有人發覺。

步平雲見狀硬生生的轉移了攻擊的方向，靈波打在旁邊的樹木之上，樹木瞬間倒地。

“碧霄！”

那人正是剛剛恢複清明的柳碧霄。

柳碧霄一臉冷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了師尊。”

父子對決，還真是讓人為難。

“你快去找你師尊吧，這裏留給我。要是她在，她也不想看到你和步師侄沖突。”

兩句話，就讓固執的柳碧霄瞬間洩了氣，眼中水霧彌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悶悶的嗯了一聲，幾個起落間，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莫輕塵望着頭頂的那一輪明月，突然的笑了，胸口佩戴的正是被蘇落摘下的靈石。

蘇落逃得慌張，體內的魔氣越來越膨脹，她已經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因為魔氣自爆而死。

沒有注意腳下的路，竟然來到一處懸崖之上，收回差點踩空的腳，真的好險。

可又覺得好笑，明明已經快要死了，她居然還是會怕死。

看了看天色，已經月上中天，卻一點也沒有和自己約定之人的身影。

只能期盼自己的身體可以撐到她下山了，只是自己慌不擇路，不知道找到山下的路需要多久。

靠着石頭休息了一會，呼吸還未平穩，身後就傳來的沙沙之聲。

蘇落擦着汗，有些埋怨道，“你怎麽才來，我快……碧霄！！！”

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籠罩在月華之中的少年，蘇落有些膽怯，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柳碧霄，也許這就是所為的做好事不留名吧。

蘇落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的付出。

“師尊為什麽要逃。碧霄好想師尊啊。”

柳碧霄一步一步的走來，嘴上說着想念，可是臉上卻是怒急之後的冰冷。

“你，你別過來，不然我，我就跳下去！”

蘇落有些害怕，貼着石頭退去，腳下不小心被小石子絆了一腳，身子向後倒去，幸虧她眼疾手快，扒在了大石頭的縫隙上，半個身子都已經懸空，低頭一看，身下已經是漆黑的懸崖。

崖下似乎是急水，隐約有奔騰之聲，自崖下吹拂上來的夜風也帶着水性味。

蘇落小心翼翼的掰回了身子，還沒來得及慶幸，就發現天命山的追兵已經到了。

柳碧霄見蘇落險些落入懸崖，本想飛身相救，誰知道卻被一道靈索纏住了腰身，又往遠處帶了很遠，柳碧霄剛剛清醒，之前種種情形浮現，心中正急着想和師尊解釋，卻又見蘇落怕他，又是氣急不已，這下又被人擋住無法援助師尊，一時怒意浮現，一回身，就用手中的靈劍斬斷了來人的靈索。

靈索被毀，對于本主來說也是不小的傷害，當下那人就口吐鮮血，癱坐在地上。

“碧霄，魔族不得除，你萬不要做出後悔之事。”

步平雲也趕了過來，見到倒地的弟子，第一反應則是害怕柳碧霄落了他人口實，影響了他的形象。

“後悔？若是護不住師尊，我一輩子都會後悔。”

柳碧霄目光灼灼，站在蘇落和天命山追兵的中間，擺明了要和天命山相抗。

步平雲只覺氣息翻湧，心中更加對蘇落恨了幾分。他不知道蘇無绫到底有什麽地方可以讓莫輕塵和自己的兒子都迷了心竅，拼着修為和名聲也要護住她。

莫輕塵為了護她，不惜散盡修為，只是莫輕塵終究不會真的傷天命山，只是用自己修為拖住衆人，好讓蘇落有更多的逃跑時間，只是他千年大戰的傷還未愈，如此一來，引得舊疾複發。

步平雲看中他不敢傷衆人半分，兵行險着，故意露出破綻，使得莫輕塵不敢放開手腳，讓步平雲得了空擋，和十幾位長老弟子從陣中逃脫。

蘇落向來不忍柳碧霄為難，她體內的魔氣已經到達了頂峰，她的肉身根本無法承載這樣強盛的魔氣，馬上就要被魔氣掙斷經脈，氣結而亡。

“柳碧霄！”

這是蘇落為數不多，連名帶姓的呼喊他，聲音被掠過的山風沖散，但是柳碧霄依舊聽得真切。

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預感，猛然回頭，正好見到蘇落體內的魔氣攸然集聚，轉瞬又強烈的爆裂。帶着強大的氣息。

魔氣沖天，形成了一道純黑的光柱，即便是在黑夜中也無比顯眼，那黑色就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短暫的爆發之後，一切又歸于平寂。

那魔核所蘊含的魔氣就這樣，在沒有合适的載體之下，消散于天地之間。

柳碧霄伸手護住頭部，沉住氣息，可以依舊被氣浪推着，雙腳在山地之上留下了兩道深深的印痕。魔氣一消散，柳碧霄沒有絲毫的遲疑，催動身法，飛身撲了過去。

魔氣消失，蘇落渾身經脈已損，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後面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柳碧霄終究是慢了一步，看着師尊在自己眼前一點點的倒去，臉上挂着虛無超脫的笑容，卻沒有任何辦法。

“不！”

柳碧霄雙目赤紅，跪在崖邊，只抓到了師尊仙袍的一角，可由于重力，那一角仙袍也掙脫了他的手掌。柳碧霄手掌緊緊的握住，直到出了血也沒有感覺。

蘇落長出一口氣，任由自己平靜的下落，身體舒展開，看着崖上越來越模糊的身影，所有的一切也都模糊起來。

最後她只覺得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蘇落失笑，卻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只是虛弱的說道，“你再不來，我就真的死了。”

說完不等那人回話，就停止了呼吸。

那人穿着純黑的鬥篷，看不清長相，見到蘇落沒了呼吸，心裏一慌，從懷中掏出一盞已經生滿銅鏽的青銅燈，那燈不知道是什麽做的，即便是在山風獵獵的崖下依舊靜靜的着着。

小小的火苗根本沒有熄滅的意思。

青銅盞放在蘇落頭頂，一股如煙如霧的氣體從腦門之處飛出，飛入了青銅盞中。

作者有話要說：

虐的部分已經結束了，後面就是追妻火葬場了，也會交代蘇落究竟和林老板做了什麽交易。

差不多已經算是完結倒計時了吧，希望我能不拖劇情，加快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