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莫輕塵似乎是不明玉離為何這般害怕， 停在原地， 身後的武士慢慢靠近， 玉離急着想要逃命，又不忍心松開莫輕塵讓他獨自面對。

算了，豁出去了。

玉離感知了一下自己的靈池， 還好已經恢複的些許靈氣，手腕一翻，一道靈索出現在她手中。用盡了全身的力道， 靈索也不過是在武士的盔甲上面留下了淡淡一道痕跡，并未阻擋武士前進的速度。

糟了。

收回靈索，想要再次攻擊，已經來不及了， 兩人已經處在武士的攻擊範圍之內。

玉離下意識的擋在莫輕塵的身前， 玉離這個動作讓莫輕塵很是困惑，那張呆愣的臉上居然輕輕皺起了眉頭。

似乎是在思考着什麽。

就在武士利刃馬上就要落下的時候，莫輕塵揮了揮袖子，武士就猶如清晨的薄霧，見到陽光之後立刻消散。

玉離驚訝的回頭，沒想到已經沒了魂魄的莫輕塵居然會救了自己。

救了玉離， 莫輕塵也沒多少反應， 不過玉離也不指望他能有什麽反應，他魂魄盡失， 能如常人般行動已經是醫學和玄學上的奇跡。

采了幽冥草，玉離也該走了， 莫輕塵也跟着走到的洞口，一雙空洞的眼睛看着玉離祭出靈索，拴在旁邊的樹幹。

“莫宗主，我下次再來看你。”

莫輕塵聽不懂下次是什麽時候，只是看着玉離慢慢從洞口蕩到山下，又消失在密林之中，這才收回那雙像是蒙了一層薄紗，毫無生氣的眸子，轉身渾渾噩噩的走近了洞中。

玉離按照古方煉制出了幾枚丹藥，只是不知這丹藥的藥性如何，如果藥性沒差，也許自己也能治好莫輕塵的離魂也說不定。

從那日機緣巧合見到莫輕塵之後，玉離一直醉心煉藥，算算時間居然過去了半個多月，不知道為什麽，一想到莫輕塵，玉離心中一陣慌亂。

對了，自己說了下次還會再去看莫宗主，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自己再去也不算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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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了一個極其合理的理由，還帶上的那幾枚丹藥，玉離毫不費力的找到了洞口。

“莫宗主？莫宗主？”

呼喚了幾遍，并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難不成是在山腹之中？

玉離在山洞中繞了幾繞，眼前豁然開闊，果然見到莫輕塵正坐在空地之上的石頭上。

“莫……”

剛熱情的喊出一個字，聲音就戛然而止，上次的武士不知道還在不在……

那邊莫輕塵聽到響動，身子微微的震了一下，回過頭就看見玉離正神經質的左右張望。莫輕塵站起身，腳步竟然比平時還要急促一些。

“莫宗主，我來看你了，你還記得我嗎，我叫玉離，上次是你救了我，而且還是兩次……”

莫輕塵看着玉離開合的雙唇，轉身又離開，玉離一愣，這是什麽意思，不歡迎自己？

莫輕塵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就那麽直直的看着玉離，見她沒動，又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玉離猛然頓悟，跟了上去。

莫輕塵見玉離跟了上來，又默默坐會了剛才的那塊石頭上，那石頭正在水潭旁邊，低頭就能看見水中自己的倒影。

玉離看了看莫輕塵，又看了看水中莫輕塵的倒影。從懷裏掏出自己随身帶着的梳子，自己第一次見莫輕塵的時候他衣衫整潔，頭發也仔細被束起來，現在隔了半個多月，莫輕塵的頭發已經有些散亂，發帶也松了，眼前也飄着好幾縷碎發，和曾經風光無限，光鮮亮麗的莫輕塵大相徑庭。

讓人唏噓不已。

解開莫輕塵的發帶，用梳子仔細的疏通如瀑的墨發，重新的束好，系上發帶，莫輕塵這個過程一直盯着水中的自己倒影看，等到玉離幫自己弄好了頭發，莫輕塵這才擡起頭。

原來剛才坐在石頭邊是為了自己的形象困擾啊，沒想到沒了魂魄，莫輕塵一絲不茍的性子還是沒變。

不過看樣子，之前應該一直有人照顧莫輕塵，只是不知道為何，這些日子那人都沒有來，看來是被什麽耽擱了。

不盯着倒影看，莫輕塵又把視線轉移到了玉離臉上，雖然是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玉離還是覺得臉皮一紅。

心中狂跳不已。

若是莫輕塵恢複了神智不知道還記得自己嗎……

對了，玉離拿出那幾枚丹藥，憂慮道，“這是我剛煉出來的丹藥，就是不知道藥力怎麽樣，萬一又什麽差池可怎麽辦？”

莫輕塵的視線轉向了那幾枚丹藥，似乎不明白玉離為何這般憂愁。

“莫宗主你救了我兩次，對我有恩，若是我能助莫宗主恢複神智，那便是玉離得福分，只是這丹藥……算了，還是我先試試吧，要是我沒事，再讓莫宗主服用。”

玉離下定決心，誰知道莫輕塵居然快她一步拿起丹藥，放在眼前看着，只是莫輕塵雙眼沉寂，空無一物，無法聚焦的看着丹藥，還有些好笑。

“莫宗主，把藥還給我吧，這藥還沒有……”

話還未說完，莫輕塵就把藥放進了嘴裏。

“！！！！！！！！！！”

玉離管不了那麽多，一把捏住莫輕塵的下巴，“快吐出來啊。”

莫輕塵嘴中已經沒有任何東西，看來吃下去沒有停留就咽了下去。

玉離頹然做到一邊，“這可怎麽辦，萬一你有個好歹，怎麽和絕情總交代。”

幽怨的看了一眼依舊呆愣的莫輕塵，現在只能觀察他的反應，好及時的救治了。

一盞茶之後，莫輕塵眸中突然出現了震蕩。

難道是自己的藥管用了？要是這樣自己就名留青史了。

可是下一秒，莫輕塵突然捂住了肚子，用茫然無措的目光看着玉離，似乎是不明白這疼痛是怎麽回事。玉離連忙覆上他的額頭，燙手。

又號了號莫輕塵的脈搏，虛弱無力，飄忽不實，是中毒的症狀。

“……”

沒了魂魄就夠慘了，心在居然還因為自己中了毒，玉離愧疚不已，要是莫輕塵清醒，只怕自己已經被震碎靈根，逐出仙門了。

好在她随身帶着一些解毒常備的丹藥，倒出來幾顆，也不管是哪種，一塊都往莫輕塵嘴裏塞。

莫輕塵似乎是對丹藥有些忌憚，閉嘴不肯吃。

玉離忍着急迫哄着他，“莫宗主，你吃吧，吃了就不疼了，你要是吃了我下次還來看你，給你帶，帶……帶我家鄉的特産，梅花糕好不好？”

玉離胡亂的哄着，也不知道哪句打動了莫輕塵，莫輕塵居然乖巧的張開了嘴，把那些丹藥全都吃了進去。

是藥三分毒，雖然毒性解了，但是玉離一下給莫輕塵吃的丹藥太多，藥性堆積，莫輕塵臉色發黑。

玉離：我太難了。

這可如何是好，老虎沒趕走，後門又來了狼。

玉離突然想到了師尊所教的一招，她們這些煉制丹藥的常年泡在各種藥材之中，身體之中已經有了抵禦毒性的能力，若是遇見毒性難解的患者，可以先把毒性引到自己的身上，然後再找出解毒之法。

現在這裏沒有順手的藥材，只能把莫輕塵的毒性引到自己的身上了。

本以為毒性好解，沒想到卻耗費了玉離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等到玉離徹底康複，時間已經到了深秋。

這次不等玉離跳進山洞，就見莫輕塵站在山洞的邊緣張望，見到玉離出現，莫輕塵僵硬的嘴角居然往上扯了扯，似乎是在笑。

玉離跳進洞口，莫輕塵歪着頭，乖順的樣子就像是玉離曾經養過的小貓。

玉離這次帶了不少東西，挨個的套出來，莫輕塵只是在旁呆呆的看着，直到看到玉離拿出梅花糕，莫輕塵表情有些急切起來。

玉離舉起梅花糕，在莫輕塵眼前晃了晃，“你想吃這個？”

莫輕塵不說話，玉離把梅花糕放下，莫輕塵視線又移了下去。

玉離笑容越盛，“上次說給莫宗主帶梅花糕。”

莫輕塵似乎有些雀躍，可是眉頭卻微微皺着，莫輕塵早已辟谷多年，自從來到這裏看護他的那人也從未給過他吃的，莫輕塵并不知道應該如何進食。

玉離看出了莫輕塵的為難，嘆口氣，誰讓自己善良又美麗呢，把梅花糕掰成一小塊，然後送到了莫輕塵的嘴邊，“張嘴，就像是那天吃藥一樣。”

莫輕塵聽話的張開嘴，甜甜的味道，讓他有些陌生，不過确也不錯。就着玉離的手吃掉一塊梅花糕，莫輕塵表情餍足。

“乖乖，沒了魂魄居然還能有情緒，莫宗主不愧是千年前重傷魔尊的人。”

又陪了莫輕塵一會，玉離就離開了，從此之後，隔三差五玉離就帶着各種食物去看望莫輕塵，她也慢慢發現，莫輕塵開始可以表達自己的情緒與喜好，比如高興的時候嘴角會上揚，不高興的時候就會皺着眉，通常不高興的時候還要玉離哄上半天才管用。

今天玉離來到洞口，卻發現莫輕塵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等着自己，難不成又生氣了？

玉離一邊回想着自己上一次有沒有得罪莫輕塵，一邊走到了山腹之中，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覺得一股氣息襲來，下意識的一躲，整個正好被來人卡住了脖子，壓在了山壁之上。

“莫宗主，救命……”

“救命？你是哪個支的弟子？”

柳碧霄語氣不善，前一陣他和蘇落外出歷練，不成想莫輕塵洞府的結界居然被人闖了進來，而且似乎還給莫輕塵吃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搞得自己每次來，莫輕塵都會伸手索要，可是柳碧霄帶了很多東西，莫輕塵都不高興，這讓柳碧霄頭大不已。

沒想到這次居然讓自己碰到了。

“掌門！玉離是丹房的弟子，機緣巧合遇到了莫宗主……不過掌門放心，弟子并未苛待莫宗主，并無惡意。”

苛待？就是待他太好，才讓莫輕塵越來越難伺候了。

“你可曾對其他人說起過？”

這個弟子看着傻乎乎的，不過自己害得确認一下。

“沒有，沒有，真沒有，掌門放心，弟子知曉莫宗主之事事關重大，并未和他人說起。”

柳碧霄剛想放開玉離，後背掌風已至，抓着玉離躲到一邊，居然是莫輕塵攻擊了自己。

莫輕塵手緊緊的握在身旁，有些忌憚，不敢再打。

柳碧霄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莫輕塵，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想跑又不敢的玉離，嘴角突然勾起一個高深的笑容。

“玉離，本掌門命你以後照顧莫宗主的日常起居。”

“可是我丹房……”

聽到柳碧霄讓玉離以後來照顧自己，莫輕塵的手慢慢的松開，但又聽到玉離有些為難，又揚起了臉，空洞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盼望。

“丹房的事情不急，你以後就轉職采藥，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

從此，玉離便借着采藥的名義日日都來洞府之中，直到有一天，她從洞府出來，發現天命山所有的弟子都中了魔氣。

玉離害怕莫輕塵出事，便又折了回去。

似乎是感受到魔氣，莫輕塵有些煩躁，不管玉離如何安撫，莫輕塵依舊坐立不安。

兩人坐在洞口，看着天命山的方向突然黑氣彌漫，隐約有黑色閃電肆虐，玉離下意識的去抓莫輕塵的手腕，誰知道卻撲了個空。

“莫宗主？”

玉離不解的看着起身的莫輕塵，感覺到他那呆愣的目光中隐約有着些許的哀傷，似乎有什麽在吸引着他，召喚着他。

玉離心中莫名的不安，再次穩穩的握住莫輕塵的手腕，透過衣料感受到莫輕塵并不溫熱的體溫，玉離覺得心中的慌亂這才好一點。

莫輕塵低頭看了看覆在手腕的小手，又看了看盼望着自己不要離開的玉離，莫輕塵手腕一翻，輕巧的掙脫開，這一次，玉離已經明白，乖巧的躲在一邊，看着莫輕塵飛身離去，身影消失在山邊。

不過片刻，突然下起了大雨，天命山的方向靈芒四起，無數如同流星般的碎芒劃破天空，彙集在天命山。

萬劍陣出，邪祟消失。

玉離不知道在山洞等了多久，久到她明白莫輕塵已經不會再回來，自嘲的笑了笑，莫輕塵本該就是那個高高在上，如同天邊的冷月，既美好又冰冷的宗主，又怎麽會再和自己這般低等的弟子再有過多的接觸？

天命山的建築大多被魔尊毀壞殆盡，等到大家齊心協力重建好天命山，已經過去了一年多。

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柳碧霄帶着自己的徒弟雲游四海而去，莫輕塵又重新成為了天命山的掌門。

玉離只在大殿上遠遠的見過一次莫輕塵，魂魄歸位的莫輕塵孤傲清冷，一雙眸子深不可測，和在洞府之中，那個傻乎乎的莫輕塵大相徑庭。

想起曾經莫輕塵連梅花糕都不會吃，咬一口便囫囵的咽了下去，噎的差點翻了白眼，玉離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殿之上肅然寂靜，玉離突兀的笑聲格外明顯，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玉離也驚覺自己不妥，心虛的一擡頭，莫輕塵正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玉離被師尊說了幾句，連忙低下頭，自嘲道，她居然還會奢求莫輕塵會記得她，即便是記得，對于莫輕塵來說，也不過是一段可有可無的舊事，一個可有可無照顧他的弟子罷了。

玉離的離魂丹到底沒有研制出來，也許只是古人随手一寫，自己然而把它當真了，可是玉離卻在離魂丹的基礎上研制出了另一種效力稍遜的丹藥——護魂丹。

這丹藥可以安撫魂魄，用于魂魄受損之後，護住魂魄所用。

這一日，丹房來了一個大冰塊，這人玉離有印象，是莫輕塵的得意弟子，名叫陸回，這陸回也是一個大冰塊，和莫輕塵一樣，長了一張俊美的臉，心卻冷得很。

看到陸回，玉離就想到了莫輕塵，心中一痛。

陸回點名要領玉離的護魂丹，玉離不疑有他，給了他幾粒，可是陸回看着自己的目光讓玉離有些不自然，像是被人來回挑選的商品一般。

沒想到到了晚間的時候，陸回帶着一堆人，風風火火的闖進了玉離的房間。

幸虧玉離還未脫衣睡覺，不過看着架勢，還是忍不住慫了，“陸，陸師兄，到底怎麽了，這麽大的陣仗？”

“誰是你師兄。你的丹藥有問題，師……有人吃了拉肚子。”

陸回臉色別扭，說起拉肚子的時候，臉上更是精彩。

“陸師叔，不可能啊，我這丹藥可是驗證過得，而且那麽多人吃過都沒事啊。”

“說拉肚子就是拉肚子。”

玉離解釋也不聽，只是讓弟子把玉離蒙眼帶走。

玉離不明所以，沒聽說去刑堂還需要蒙眼的，難道是怕自己見到那些刑具害怕嗎。

玉離感覺走了很遠，有人敲了敲門，然後開門，把自己推了進去，便又關上了門。

房間內有些昏暗，眼上的黑色布條不怎麽透光，琢磨着其他人估計已經離開，玉離伸手把布條摘了下來。

是一間格局雅致的房間，玉離環顧了一圈，驚道，“莫宗主，不對，莫掌門！！！”

房間的床上，莫輕塵穿着一件絲質貼身的外袍，靠在床頭，“你的丹藥有問題。”

“拉肚子的是你？！！”

莫輕塵輕輕的點點頭，玉離只覺得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弟，弟子，該死，弟子真不是故意的，不是，那丹藥絕對沒問題……”

“哦？是嗎。”莫輕塵擡起眼皮，斜睨着玉離，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笑意，“我記得上次，也是吃了丹藥，中了毒。”

莫輕塵伸手招了招，看着玉離愣愣的走了過來，笑意終于藏不住，遍布了整個俊美無俦的臉。

在自己最毫無防備的時候，讓她闖了進來，那麽就不能再放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