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四爺出宮之後沒回府, 直接去了戶部, 一路上随處都能見着已經進城的饑民三三兩兩不成人樣，衣衫褴褛的人都被趕着往專門劃出來的地方去。
熬粥的鍋已經連夜架起來了，路過城南的時候還有正紅旗的人過來給四爺回話，早上已經煮了三大鍋粥了，也有些商鋪老板想要捐些米面過來, 只不過主子沒點頭，下頭人不敢收。
“再等等。”現在不能收, 這個口子不該由自己開，這時候一車兩車的糧食半點用處都沒有，卻還能得個好名聲，之後再想找大戶伸手就難了。
四爺去了戶部，府裏福晉一清早接到消息之後, 也緊跟着張羅開了。“王嬷嬷, 你去後院走一趟, 把宋氏和石氏都請過來。”布爾和吃過早飯, 又打發走了過來請安的弘晖才準備把人都叫過來。
弘晖今年八歲，這兩年被他阿瑪養得性子越發跳脫起來，過來請安一會兒都坐不住，布爾和多啰嗦了幾句, 就又領着哈哈珠子溜了, 說是要去找弘昀那小胖子去。
弘晖的哈哈珠子是四爺給挑的，都是正紅旗裏選出來的。原本說要給弘晖找哈哈珠子的時候布爾和還想過自己的娘家人，為了這事四爺專門過來了一趟。沒說多話就直接問布爾和, 連搭夥做生意她娘家嫂子都有私心，真把孩子送過來和弘晖處熟了，是不是又要打你兒子的主意了？
這話問得布爾和又羞又臊，到打那以後烏拉那拉夫人再提這事，布爾和就再不接茬了。好在四爺在這上頭用了心，選的人不管家世還是心性都叫人十分滿意。
按道理今兒不是請安的日子，可有王嬷嬷出馬，阿若也不敢耽擱。這兩年在府裏，自己與福晉就鬧過一次矛盾，為的還是大格格。
福晉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說法，一直拖着二格格的名字不讓取，說是取了名兒就在生死簿上挂了號，怕小孩子留不住。
先不說這說法荒唐，畢竟自己也是個穿越了時空的人，非要說不信鬼神之事倒也不是。就是這二格格沒名字，大格格就也跟着耽誤了。
到最後阿若硬是哼着四爺說不給取名字不行了，大格格都要開始認字了，還連個名字都沒有，這說出去也太不像話。
最後還是磨得四爺點頭，一次性給兩個格格都取了名字，大格格叫愛蘭珠，二格格叫寧楚格。四爺怕福晉有意見，還專門送了個平安鎖過去。沒成想這才是火上澆油，搞得福晉好長一段日子對着阿若都沒好臉色。
最後還是弘晖總算是讓他阿瑪同意，偶爾讓弘昀到自己院裏去睡，兩個孩子走得近了，這才讓兩人慢慢把關系緩和過來。
阿若到正院的時候石氏還沒到，要說時間過得是真快，連石氏進府也有四年了。兩年前福晉想叫四爺雨露均沾半點用處都沒有之後，石氏才總算是歇了巴結福晉的心思。現在多是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今年二十的生辰要不是她娘家人送了禮進來，怕是就這麽沒聲沒息的過去了。
“剛剛弘晖說是要去找弘昀，要我說啊你就不該放他進去，這麽大個人了，天天還想着怎麽逗弟弟。”布爾和心裏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再給弘晖生個兄弟了，孩子越來越大，獨木不成林的道理放在哪兒都說得通，那就只能趁着年紀小，先把弘昀給籠絡住。不說真處成親兄弟一樣，好歹讓弘晖往後多個幫手也是好的。
“哪有多大，大阿哥不也還是個孩子。”阿若一直覺得弘晖被養得好，布爾和是功不可沒的。其中有一點福晉做得特別好，不管福晉，四爺和自己關系如何，那都跟孩子沒關系。
“弘昀現在就想跟着大哥跑，這麽小的人還學會嫌棄他姐姐了，昨兒他姐去找他，這臭小子居然從丫鬟那兒要來兩朵珠花，拿去打發他姐，要不是愛蘭珠這孩子心寬，非得氣哭不可。”老話說七歲八歲狗都嫌，可阿若覺得真的等不到那時候了，現在阿若就特別嫌棄家裏那個小胖子。
“你啊，什麽都好，就是對孩子不夠耐心。”布爾和搖搖頭不欲再跟阿若多聊閑話，“今兒叫你過來，是有正事。”
“早上接到消息，東邊的饑民都進城了，想必昨兒晚上爺被叫到宮裏去就是為了這事。”布爾和手底有兩家糧油鋪子，今兒兩個掌櫃一大早就把消息遞進來了。“雖說老祖宗的規矩，我們這些個後院女子不能插嘴爺們在外頭的事，可到底咱們府上不比那些平頭百姓，到了這時候裝聾作啞總是不行。”
阿若一聽這話心裏就有數了，這不就跟後世動員捐款一個意思嘛。“福晉說的在理，這事且不說別的，咱們拿出來的不管多少，也算是份心意。”不管什麽時候，最苦的永遠是老百姓，真要自己縮在這深宅大院過好日子，管他外頭嗚呼哀哉，那就太可恥了。
“側福晉這話奴才倒是有些不同意了。”說話的是剛進來的石氏，這兩年石氏完全褪去了嬰兒肥，長相越發豔麗起來。只不過這朵開得正好的花朵兒，始終入不了四爺的眼。
原本阿若這麽說，福晉還蠻高興，府裏側福晉不跟自己唱反調，自己這個福晉就能輕松許多。沒想到石氏回突然插嘴，再瞧着她打扮得張揚的模樣，眉頭就不禁皺了起來，原本十分乖巧的人這兩年竟是越發像當年的喜塔臘氏了。
“石氏，不得無禮。”宋氏怎麽說也是側福晉，是主子。哪由得一個格格這般放肆。
“福晉言重了，奴才也就是想到就說了。”石氏來之前就打聽到外頭的事了。今兒本想要煙雪出門買些東西回來，沒想到前院今兒誰也不讓出去，一問才知道外頭進了饑民，正亂着呢。
“奴才在家裏的時候也讀過幾年書，世上最辛苦的莫過于百姓。現在既是要緊的時候，又怎麽能不盡力而為呢。”石氏是帶着銀票來的，這兩年娘家知道自己無寵，當娘的心疼孩子，一直都把體己錢往自己這兒送。
布爾和沒收石氏的銀票，只說這事到底如何還是要四爺回來再做決定。阿若被石氏怼了一頓心裏難免有火，布爾和見她臉色不好也沒多留人，府裏就剩兩個妾室了，雖說自己對宋氏沒有什麽不滿的地方，但有人非要找她麻煩，那自己在一旁看着也不錯。
“巧兒，你去數數年前送進來的銀子還剩下多少？”回到小院阿若就立馬讓丫鬟開始數銀子。這幾年飯莊陸續又在江寧開了兩家，走的是還是後世加盟分股的路子，銀子沒少賺但花錢的地方也多。
宋家老三去年也下場試了試，人家說同進士如夫人多少還是差一截，但對宋家來說這就已經是燒了高香了。弟弟中了三甲進士之後，宋金柱就花錢給他在廣州府下頭謀了個縣官，雖要離京，但怎麽也比留在京城有出頭的機會多。
弟弟出遠門，當姐姐的哪能不給銀子啊。加上家裏當年為了自己這兩個鋪子也沒少出力，阿若就幹脆一次性給了兩千兩給他傍身。
“主子，沒剩多少了。”這兩年孩子大了，過年的時候都得往宮裏帶，有了孩子阿若就比以往更招眼些，過年期間還有幾個府裏的側福晉下了帖子過來，說是要邀她去坐坐。
以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阿若倒是能幹脆推了，可現在有孩子了，半點交際都沒有也不行，萬一以後孩子長得不好看，沒出息，說不定還要自己出門張羅着給人找媳婦，找夫君呢。
去人家府上，一點東西不帶不行吧。只給側福晉不給人嫡福晉也不行吧。太後德妃又不是會直接賞銀子的主兒，過年在宮裏收的賞賜大多就只能往庫房裏放。過個年阿若簡直就是只出不進，裏外花了一千多兩銀子，年前馬佳氏送過來的兩千六百兩現在就剩九百多了。
剛剛在正院的時候石氏拿出來的銀票自己瞧見了，那厚度那銀票面額，肯定不低于兩千兩。阿若沒明白人家一小格格咋就那麽多錢，也沒明白自己一個側福晉怎麽就這麽窮。
不明白也沒辦法，事到臨頭了銀子還是得湊。這回要是在石氏跟前丢了臉面，那阿若也就不要做人了。
好在福晉發了話，什麽事都要等四爺回來再說。阿若趕緊叫卿子往馬佳氏那兒去了一趟，說好了趕緊把能支出來的銀子弄一點進來，但是也別把櫃上掏空了。畢竟現在外頭亂，櫃上沒錢可不行。
馬佳氏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過完年沒多久，能拿的銀子也不多，就這樣還不忘給櫃上留錢，這位主子心是真善，但銀子就真沒多少了。沒錢怎麽辦呢，馬佳氏想了一會就想到了主意，幹脆就把這事跟蘇培盛說了。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主子爺，您府上的寵妾窮成這樣，那就是您的不是了。
四爺在戶部忙了兩天才有空回府。其他府上動作快的已經動起來了，布爾和這邊也都準備好了，只要四爺點頭，就能在胡同口架個棚子施粥。四爺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正院，布爾和在正事上頭很少糊塗，這回也是一樣，四爺聽她說完從正院撥了兩個人給她，其餘的按規矩辦就是了。
布爾和看着四爺好聲好氣跟自己商量完，連再多坐會兒都沒有就往外走，也只是無奈的笑了笑。這兩年她已經不會再去院門口看着四爺走遠了，自己選了這條路那就這麽過下去吧，只要自己守好了貝勒府，四爺也不可能離了自己。
四爺到小院的時候阿若還沒湊夠銀子，馬佳氏一直沒進府，看來是手上銀子不夠。四爺一進門就見她皺着眉頭專心扒拉着算盤，頭都沒回。
“行了，爺回來了你也不知道迎一迎。”四爺現在覺得在她跟前是越發沒威信了，別說行禮，就是想聽一聽甜話那都難得。
“回來了？吃了嗎？”阿若轉頭看着四爺一臉灰的模樣就知道他還沒來得及洗漱換衣裳。趕緊起身叫奴才燒了熱水，又伺候着四爺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才拉着人坐在說話。
“聽說你最近手頭緊？”四爺開門見山，昨兒蘇培盛跟自己回禀的時候，四爺都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阿若的風頭現在盛得宮裏額娘都要過問了，就這會兒了居然還拿不出幾千兩銀子？
“怎麽，馬佳氏把這事跟您說了？”阿若其實原本覺得自己挺有錢的，每月的份例娘仨加起來夠用，還多少能剩點。每三月又能從鋪面拿一次銀子。這回福晉動員捐款，阿若想的是拿一千兩出來就夠體面了，誰能想自己會被石氏給怼牆上了呢。
“說你傻吧，你就真不聰明。”石氏娘家家底那是你能比的？石氏娘家從前朝起就一直沒斷過，到這會兒還能撐住個書香門第，底子不厚那是辦不到的。
“您的格格，我上哪兒知道她娘家的事去。”阿若噘着嘴不該四爺說自己傻，宋家就是沒根基呗，府裏論出身自己誰也比不過，上哪知道那麽多事去。
“拿去，再別這麽百十來兩的銀子在這兒湊了。”四爺看了看她的賬冊，連冬天剩下二十兩的碳火錢都被她算進來了。
四爺拍到阿若手心的銀票厚得阿若猛一下都估不出大概有多少，幹脆就當着四爺的面數了一遍，最後數了三遍才數對，數出整整一萬兩銀票，阿若手都有點抖。
四爺看着她那沒出息的模樣都要氣笑了，也不叫她再數，銀票扔給巧兒，自己抱着這個被銀子驚呆了的傻瓜進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加肥貓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