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鏡花映花海,雲上浮雲宮

月色漫天,等靈峰下。

絢爛寬闊的花田,簇擁的花叢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花葉交錯,漫無邊際。

一片花海漫漫,卻沒有路。

蘇木謠這樣想着,忽有一陣風吹過,腳邊一朵小雛菊舒展了花瓣,密麻如織的花朵們忽然如同潮水一般,退開兩列,現出一條長長的小徑來。

她半張了嘴,讷讷地,有些不可思議地說:

“我曾經聽聞,上人間雲歸門四季如春,等靈山上,漫山遍野都開着鮮花,風一吹,香氣千裏。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玄機。”

風荷失笑:

“傳言有些失真了。”踏上那花海小徑,負了手,淡淡道,“此處實乃等靈峰結界,與雲歸結界乃是一體,歸來玉便是開啓它的鑰匙。”

蘇木謠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玉,覺得這真是很了不起的寶物。緊跟着他,走入花海之中,小狐貍鼻子一動,嗅到花香,從木謠懷裏跳下,一路蹿了出去,木謠心憂它傷勢,追着它停在一簇花叢前,小毛團卧在其中打滾。

她彎下身,伸出手指輕摸了摸一朵花兒,那花瓣柔軟白皙,邊緣一圈淡雅的碧色。木謠心想,真像那夜阿雯編的花繩。

紅色的小爪子刨過來,一片花瓣離了枝頭,頃刻間便化成透明結晶,徐徐散落,破碎一地。

這些花,原來都是短暫的幻象。

蘇木謠怔了半晌,回頭看來時的路,一路熠熠流光,宛如星河。

風荷踏着星河上前,衣袂飄舉。木謠說:“這個結界,其實都是幻境對麽?”

他點頭。她又輕問:“荷君為何要造這樣一個幻境。”極致絢爛,卻盡是虛幻。

風荷眼睛低下,不知是看花,還是看她,面容隐隐溫柔:“從前,有個人說要給我造一座宮殿。我問,什麽樣的宮殿呢,那人摘了一朵花,放在我面前,笑着指着說,這就是了。”

一花一世界。木謠說:

“那是個怎樣的人?”

風荷眼睛一黯,慢慢搖了搖頭,“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記不大清了。”

好像是嘟囔一般地,“我只記得……似乎很是喜歡塵世這些花兒,喜歡這樣缤紛的顏色,愛看它們擁擠熱鬧。”

“所以這裏……是為她創的麽?”

風荷沒有答她,只是輕輕将她扶起,伸出手,替她拂去裙角沾染的葉與塵,良久,才低聲說:“是或不是,如今已經不重要了。”

蘇木謠沒有心思去想他的話。她的注意力全在風荷的動作之上,僵站着,只覺那手隔着布料帶來一陣細微的麻。他低頭的時候,黑發會碰到她的臉頰,冰涼冰涼,又香氣清冽。

他們距離那麽近。

之前她仰望他的時候,只覺得這仙人像冰雪一樣,又淡漠又遙遠。可是現在她才發現他其實生得很年輕,眼皮很薄,睫毛根根分明,肌膚雪白,五官與凡間男子好像沒有什麽不同,只是似乎精細許多……再一瞧,不期與他雙眼對上,不知怎麽心尖一顫。

木謠慌亂地仰高脖頸,眼睛別開,天邊雲彩堆砌,恍若層層玉階,通向一片黑影,細看,竟是一座宮殿。

圓月高懸,那樣式古樸的宮殿,就隐在月下雲間。

她瞪大了眼睛。

莫非是……傳言中的浮雲殿。

建于等靈峰頂,白雲作階,是為雲歸門最宏偉最神秘的所在。

再看腳下,恍然大悟,原來這個花海結界,扭曲折疊了空間,本是由低到高的攀山之路,如今變成穿越花海,踏過平地,便可到達山頂。

她一悚看向風荷,憑借一己之力創造并維持這樣的結界……這個人,究竟已經抵達怎樣的修為?

哪知風荷握住了她的手,她還怔愣,帶着香氣的長袍罩下,身子已被他攬在了懷中,乘風而起。眼前抹過絢爛星辰,木謠緊緊閉上眼睛,雙腳再次觸到實地,卻是一片軟綿平坦,低頭,腳下白雲之外,山峰重重、萬丈高闊。

她竟已身處通往浮雲殿的雲階之上!有些腿軟,幸而風荷穩住了她,才慢慢擡步踏上一層雲階。

他的袍子給了她,此時只着一件雪白色的中衣,跨步時腰身緊窄,雙腿修長。木謠臉上一熱,攏緊身上的袍子,愈發覺得鼻尖香氣,蠱惑神智。

忽然,想起什麽。“朱砂……狐貍它!”朱砂三尾狐被他們落下了。

“朱砂乃是靈獸,”風荷居然直接默認了那小狐貍的名字,“自能尋到法子跟上來。”

木謠“嗯”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她望着風荷的背影:

“荷君,你為什麽帶我上來?”

風荷輕聲道:“帶你來選樂器。既然是音字閣的弟子,手邊怎能沒有稱手的樂器?”他說得漫不經心。

原來他都知道……蘇木謠胸口又開始狂跳,再低低地“嗯”了一聲。

走過最後一層雲階,木謠擡頭,那殿門就極高地立在眼前,匾額上篆刻蒼勁有力三個大字“浮雲殿”。寬闊宏偉的殿門口,一左一右放置着仙鶴石像,振翅欲飛。

風荷輕輕揮袖,殿門洞開,一路鋪陳着玄色卷雲紋地毯,倆人踩着那地毯往裏走去,八根金漆點翠白玉柱對稱排列,蘇木謠看了看柱子上的花紋,驚訝地發現刻的全是飛禽獸類。

呆呆地看着,一團紅色忽從木謠腳邊跑過,停在最前面一根白玉柱前,小腦袋擡高,眼珠子一眨不眨,仿佛在仰望着什麽。木謠走到朱砂狐身邊,也擡頭看去,只見白柱上雕刻着一只白狐,微微蜷着身體的狀态,兩只眸子偏過去不知在望什麽,半阖不阖,爪子微擡着,身下鑲嵌着細碎的碧色玉石,仿佛踩在一片碧海之中。

腦海中不知怎麽閃過那幅畫。那副美人倚狐的畫像。她不自覺扭頭去看風荷,也是黑而長的發,筆直出塵的身姿,還有,一身白衣。

他偏了眸子來,眼光清淺:“怎麽了?”

“我想問,這些柱子上,為什麽都是一些……”偏頭想了個形容詞,“奇怪的圖畫。”一路過來,不是呲着長牙的騰蛇,就是繞柱而飛的雀鳥,還有這腳踩碧海的白狐。

“這些,都是上古靈物。”風荷指尖觸上柱子花紋,頓時那些圖騰猶如蘇醒過來一般微微發亮,蘇木謠目瞪口呆,風荷不緊不慢地說,“上古傳言,神明初生,不堪孤寂,遂于創下天地之時創造珍奇百獸,賜予它們永生壽命,得以常伴身側。”

蘇木謠低下頭扳着手指數:“上古神明……四方帝、女娲皇、九河神女……”

風荷笑了笑:“那個時候,天地間只有一個神明。”

“一個?怎麽會只有一個呢……”蘇木謠皺着眉頭,難道她看的書都是騙人的麽。

“玄古。是玄古神,你口中的四方帝、女娲皇,都是自他魂魄中生。”

蘇木謠嘴巴張得圓圓。風荷見她這個樣子,覺得好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臉頰。蘇木謠像是觸了電一樣往後一縮,捂着臉,脖子紅了一片。風荷卻完全沒有輕薄了小姑娘的自覺,兀自拈了拈手指,心想真軟。蹙眉打量她一眼,又想明明那麽軟怎麽那麽瘦。蘇木謠被他的眼神瞧得腿抖,只覺仿佛又置身在了那高高雲階上。

荷君怎麽……這個樣子……

眼睛不知往哪看,只好亂瞟,看到某根柱子,連忙轉移話題:“那,那只白狐也是玄古創造的麽。”

風荷順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愣:“這倒不是……”之後也沒有說下去。

貔貅香爐內檀香袅袅。

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空曠的大殿內,風荷的神色又恢複成一貫的淡漠。蘇木謠沒來由一陣緊張,手心出了薄汗,悄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猶豫道:“那……荷君我們去選樂器吧。”

風荷卻像是從忽然的發怔中醒過神來,“好。”

倆人來到後殿,後殿布置明顯比前殿簡陋許多,甚至一面偌大的牆壁上只裝了扇玄黑的門,門環做成一朵金蓮形狀,古樸別致。

這是乾坤門,雲歸幾乎每座宮殿閣樓內都會設置這樣一扇門,門內可以儲藏無窮無盡的物品,不論是食糧、兵器、書籍甚而是沒有具體形态的靈力,都可以儲存在這門後的空間中。

木謠還聽說,每一扇乾坤門,凡一推開必會看見雲歸門創派人——穆靈君的靈位。

傳言,穆靈君乃一介布衣,獨自苦修數百年,在功德即将圓滿之際帶領族人創建了雲歸門,這才羽化升仙而去。

然而,堂堂浮雲殿的乾坤門裏,沒有靈君的靈位。蘇木謠望望四周琳琅滿目的物品,古琴、笙簫、陶瓷、丹藥、劍器、衣物……這些還是尚且随意擺在前邊的,更別說後面列滿了密密麻麻的架子和箱子,一眼望不到邊際。

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乾坤門,不免有些驚怔住了。風荷負着手走在前方,見她沒有跟上,便折身回來,從袖子裏伸出手掌,牽了她的手,徐徐往一排排架子走去。

那麽喜歡牽她,真當她是小孩子嘛……蘇木謠順着手腕,看他們交握的手掌,風荷的手如雪白皙,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緊握在手心,驀然只覺一股暖流順着相握的手傳遞到心裏,蘇木謠悄悄嘆口氣。

算了,小孩子就小孩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男女主感情線始終純粹明晰,他們上輩子下輩子都是兩情相悅~無插足!無狗血!無三四五六七角戀!

當然也不排除是女配太沙雕,男配事業狂的原因(攤手)。

倆人同框必撒糖,各種甜到你發慌~打滾求留言求誇獎求投喂嗷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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