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飲盡杯酒辭人間舊歲。

夜裏三皇子折騰的緊,一醒來便要嗷嗷大哭,似是知道自己是個沒了娘的苦命孩子一般。

喬南雲跟着醒了幾次,看到她娘眼底休息不好的青黑恨不得給這個臭男主兩jio。

南玔是奶娘,本就是要負責照顧三皇子的,白天還能有西珠東玉她們給搭把手,夜裏就只能她自己看顧了。

一般來說皇嗣都要配備四個奶娘以及身邊大大小小的宮女嬷嬷,輪流着來,可如今中宮無人主事,聖上也沒提,尚宮局便也沒了動靜。

胖崽子此時能做的,唯有安安靜靜躺着,盡量別給她娘添麻煩。

第二天天還未亮,奶娘剛把小皇子哄睡下松了口氣,外邊便傳來了太監們尖銳的傳旨聲。

“……”

這可驚醒了一大片人。

南玔連忙從屏風上抓起一件厚衣披好走出去,如今正值深冬,雪融化冰時最冷,鼻尖呼出的熱氣一圈一圈。

“西珠姐姐,聖上吩咐的旨意,我等也沒辦法……”

南玔到長靈宮門口時,西珠已經在那候着了。

幾個小太監穿的極為單薄,站在圓形拱門處,腳下的靴子在冰雪裏留下了一個個印子。

他們面色十分為難,似是在說什麽難以啓口的事情。

“小瓀子,聖上當真要三皇子搬到無央閣?”西珠眼含怒火,怒瞪着中間那個面色較為白皙清秀的小太監,她是真想不到聖上竟如此不念與娘娘的情意,也不顧和三皇子的父子之情。

西珠也想過今後的去處,千猜萬猜就是沒想到無央閣,她以前路過都不敢多看兩眼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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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央閣位于冷宮不遠旁,位置偏僻不說,還窄小陰暗,聽說以前有宮人在裏頭投井沒了,此處便被封了起來。

小瓀子是允禧大太監收的幹兒子,幫忙跑跑腿端茶倒水啥的,之前姜淮皇帝常宿長靈宮,一來一往他和長靈宮的宮侍們也算是熟識了。

小瓀子拉了拉圓滑的帽沿,以防樹枝上抖掉的白雪落在眉上,苦笑道:“好姐姐,小的哪敢亂傳聖話騙你噢,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圓形拱門旁栽了好幾株紅梅,天還未亮,東風一吹便能冷得人瑟瑟發抖,順便帶下幾簇花瓣埋進雪泥裏。

太監們手裏提着紙糊的燈籠,上邊描了一些粗劣的圖案,透出朦胧的光。

西珠氣得把手中的燭燈擲到了雪地上,多種情緒冒上腦讓她瞬間失去了在宮中小心翼翼生存的理智。

“聖上他——”真狠啊。

“西珠!慎言!”

好在剩下的話語還未說出口,趕來的南玔便肅着臉制止了她。

西珠有些委屈的眨眨眼,“南玔姐姐……”

南玔扯了扯她袖子,小聲警告道:“你不要命了啊!”

西珠這時也回過神來了,“我就是氣不過……”

南玔沒理她,轉頭挂起笑容,從腰間的蘭色荷包裏掏出幾粒碎銀放進了幾個小太監的手掌心裏,緩緩的道:“勞煩你們跑一趟了,拿去喝口茶潤潤喉,聖上的旨意我們已知曉,等天亮我們便搬過去。”

小瓀子原本有些冷的表情也和緩了下來,他掂了掂碎銀的重量,“還是南玔姐姐曉事。”他順嘴提醒了一句道:“無央閣已經空置許多年了,姐姐可以先讓宮人們過去清掃一番。”

南玔點頭,“好。”

等人走了,天也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光線微微驅走了人們身上的寒意。

西珠攏緊了領口的衣襟,任由南玔拉着她走回去。

走到一半南玔突然停下了腳步,仰着頭有些看不清神色,帶着長長的嘆息。

“西珠,娘娘不在了。”

西珠攥緊了手,眼睛微澀,“我知道,你提這傷心事做什麽。”

前邊的女子比她高了一個頭,用溫柔的手掌輕撫了下西珠的腦袋,卻又殘酷的道:“沒有人會護着我們了,知道嗎?以後你再不警言慎行,妄自議論主子們,誰都救不了你。”

……

姜淮皇帝的這一手騷操作讓其他觀望的勢力們也感到驚訝。

他們還以為三皇子會被抱給其他高位的妃嫔扶養,或者皇子們住的禦行所。

結果最後居然被丢到了一個破落的旮旯。

看來聖上對純德皇後所出的三皇子不是很上心啊。

宮裏多的是看菜下碟的人,見風使舵的能力讓他們成為了一株優秀的牆頭草。

尚書局送到無央閣的貢例物品也從上等變成了下等,例如以前都是上好的紫貂毛皮,現在送來的都是粗糙鼠皮了,布也是其他宮裏挑剩下的。

禦膳房送過來的飯菜以前都是熱乎的,現在直接便冷掉了,食材什麽的更不用說。

暴脾氣的西珠去拎飯盒想起南玔姐姐的訓斥也只能忍着怒火問竈上的膳夫。

“沒有別的飯菜了嗎?”

往日裏一見到她就上來讨好的狗腿膳夫此刻悠哉悠哉的勺了料酒放進鍋裏,裝傻充愣道:“喲,這不是我們的西珠姐姐嗎,是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西珠又重申了一遍:“我來拿飯,沒有別的飯菜了嗎?”

狗腿膳夫拿起牆上挂着的毛巾擦拭了下手,嘿嘿笑出了一副憨厚老實人的樣子,“這……不是小的不給你換,實在是好飯菜主子們都取走了啊,咱也只能挑主子們剩下的。”

西珠:“……”

我知道了你就是欺負我們小主子還不能吃飯:)

……

謹國公侯府。

位于大堂高座上的中年男子不怒自威,他留着一把長長的胡須,丹鳳眼上挑,濃黑的劍眉更是添了幾分鋒利之色。

雖上了年紀,但還能看得出年少時享譽都城四大美男子的風流姿态。

右手下邊坐着的正是不斷拭淚的謹國公侯夫人,她衣着素白,頭上也僅僅別了一根白玉簪。

她對面的婦人則與之相反,面上是褪不盡的喜意,婦人長着一張芙蓉面,眼泛媚意,舉手投足間都有着說不清的勾人韻味。

“嗚嗚嗚嗚嗚……我可憐的靜兒……”

謹國公侯聽發妻一直哭哭啼啼便煩的緊,他皺起眉,抿了一口茶,放置茶杯的時候便用了些力,木桌和茶杯相觸出“砰——”的一聲。

“行了!”

怒斥聲把國公侯夫人吓了一跳,她卷着手帕,委屈的道:“靜兒這才剛走多久……你便要把她庶妹送進宮。”

庶姨娘戚珠勾起微微得意的笑容,素手微擡,藕色的輕紗滑下,露出潔白的皓腕,她嬌聲道:“姐姐,您也聽到東玉傳回來的消息了,三皇子這沒人照顧怎麽行,侯爺讓菱兒進宮也是兩全之策,既能籠絡君心鞏固侯府的地位,又能照顧好三皇子,何不為呢?”

“嗯。”長風礽朝自己的侍妾投去了贊賞的目光。

還是珠兒懂他。

在別人看來,謹國公侯夫人何岚彤命那叫一個好,娘家是高門貴族,被養的天真嬌憨,還嫁給了當時的熱門人選。

長風礽開始也和發妻恩愛過一段時間,後邊便發現她處理家中事務是沒問題,卻沒點心眼兒,也沒點眼力見,根本說不到一塊去,還沒侍妾可人呢。

說白了就是男人喜新厭舊的規律。

何岚彤沒聽出戚珠言語裏深藏的惡意,她的确在擔憂着外孫的情況,昨夜一宿都沒睡着。

皇嗣的夭折率本就高,宮裏無形的刀光劍影,不知道埋下了多少枯绡白骨。

仔細一想,與其讓別的妃嫔把外孫抱了去,還不如讓庶女進宮撫養……

話是這麽說,心裏還是不太得勁。

她朝着戚珠問道:“菱兒真肯照顧三皇子?”

戚珠聽到她的問話,便知道女兒進宮這事兒大半是成了,“那是自然,姐姐請放心。”

有個皇子傍身,不管是不是親生的,總歸是大好事。

“行吧,我答應你們。”何岚彤心力交瘁深覺疲憊,她往後靠去,深呼了口氣便站起身,挺直背保持着她身為高門宗婦的姿态跨出了門檻。

她不想看夫君和其他的女人在那裏眉眼調情。

世人要求女子懂得寬容大度,誰又能懂得女子的難呢?

只希望她那苦命的女兒,下輩子不要再當世家女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唉,動也不動的收藏令人窒息。

講真,這本我推翻重來了好多次,寫的我懷疑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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