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過了兩日，炎夏的悶熱天氣終于下了場雨，微微驅走了些燥意，池塘裏的荷葉才露尖尖角，雨珠打濕了一片片樹叢，從枝葉脈絡上一滑而下。
喬南雲再到禦膳房輪值時，發現多了許多年輕的生面孔，一些白發蒼蒼的膳夫已經不見了。
她抖了抖手中的油紙傘，把水珠抖掉，收好放置到大門後靠着，一轉身沒注意便撞到了人。
鼻尖一疼，喬南雲痛呼出聲：“嗯哼。”
“姑娘，你沒事吧？”
面前的‘牆’退後了一步，清冽的聲音就像外邊叮咚作響的雨聲，一下子就澆滅了喬南雲心頭的一丢丢惱意。
喬南雲揉了揉秀氣的鼻尖，水潤潤的眼眸向上望去，入目的便是男子臉上略帶歉疚的表情。
他穿着一身耐髒的灰錦，和禦膳房裏其他的廚子一般無二，卻無端的出挑，面容清隽白皙，眉目間比那些貴公子多了些煙火氣，少了些清貴，鼻梁高挺的弧度剛剛好。
拜這輩子沒有近視的視力所賜，這個距離喬南雲還能清晰的瞧見他眼眸處濃密而翹的睫毛。
分外……勾人，還有些面善。
殊不知，她在看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打量她。
“姑娘？”男子不安的又喊了她一聲。
喬南雲回神，搖了搖頭示意道：“沒事……我無礙。”
“那便好。”男子松了口氣，目光落在她小巧玲珑的鼻尖上，猶豫了下還是沒忍住說道：“下次行路切記小心。”
說完他便側身繞進了後邊的廚房。
喬南雲：“……？？？”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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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死的熟悉感。
“哎哎哎，還看呢。”一旁的小娟珠挪了過來，朝她擠眉抖眼打趣，邊露出促狹的笑意。
“怎麽樣，這位可是我們禦膳房新來的禦廚大人。”
“新來的禦廚？”
“對啊，我打聽了一番，據說還是佳肴會的頭名，姓聶，不知跟前位聶禦廚有沒有關系。”
……
略顯稚嫩的新禦廚就像是落入狼群的小綿羊。
在後宮這個甚少能出現男子的地方，宮女們的婚嫁是個很大的問題，她們出宮時年齡都算是‘大齡’了，條件選擇實在有限。
所以她們寧願爬上皇帝的龍床，或者和太監們對食，也不想嫁給地裏刨食的鳏夫。
能當上禦廚膳夫的廚子大多是老頭，不然就是成了家，也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內。
沒想到還有這麽年輕的新禦廚！
宮女們：啊啊啊啊而且還長的好看。
不止在禦膳房裏任職的盯上了這顆香饽饽，連隔壁的也來湊熱鬧。
遲鈍的喬南雲起初是沒發現這個動靜的，說實話她每天的日子只專注于茍一茍，其他事與她無關，許多傳聞八卦還是靠小娟珠日常叨叨才知道。
喬南雲：我，專業鹹魚。
耐不住小姐妹們太狂熱，周圍的香粉味一夜間濃郁了不少，她們梳起精致的發簪，臉上撲了些脂粉，時不時的擠在門口盼望着，只求一個偶遇。
宮女們只負責洗菜洗碗具之類的雜務，很少能有接觸食官們的機會。
喬南雲為此還吃了一次瓜。
——名喚桃杏和暖玉的兩位宮女為了那送食材過去的任務差點沒打起來。
平日裏都是暖玉負責這種累活，她看着老實巴交話也少。
桃杏自認為自己長的貌美如花，比起那些妃子來也是不差的，有很大概率能勾到新來的聶禦廚，為了搏個好前程，她當然不介意去捏一捏暖玉這種軟柿子。
豈知向來不吭聲的暖玉這回怎麽也不肯讓，她對桃杏的滿眼怒火視而不見，縮了縮脖子道：“铷嬷嬷安排的事務，你若有意見便自己去找嬷嬷換，何苦來為難我。”
桃杏捏起拳頭，指甲蓋都掐進了手掌心的肉裏，可見其怒火，她剮了一眼暖玉，“幫你忙還不樂意，不識好歹的東西！”
暖玉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想些啥，讓開，我要去給大人們送食材了。”真當她傻啊。
“你——！”小人得志。
桃杏氣惱噢跺着腳，抱着交好的宮女嘤嘤哭泣。
美人掉淚猶如一場梨花雨，我見猶憐，其他人只能拍着頭安慰她，交情重的便跟着罵了幾句暖玉。
喬南雲和小娟珠兩類都不是。
喬南雲和桃杏并沒有來往，腰肢纖細不盈一握的桃杏對身姿有極高的要求，所以向來看不起喬妹這種小胖墩。
小娟珠也看不起桃杏高人一等的模樣，瞧見她在暖玉那吃了虧還暗嘆了一聲：“幹得好！”
喬南雲無奈的提醒她：“你可小聲點。”別針對的這麽明目張膽。
小娟珠冷哼了一聲：“反正我就是看不慣她那矯揉造作的模樣，你放心，她也奈何我不得。”
想起上輩子被宮鬥宅鬥劇支配的恐懼，喬南雲扶了扶額，心中感慨道：妹子你不知道啊，女人，那是一種很可怕的生物。
可愛起來能軟化你心，狠起來能要你命。
……
滿心期盼的暖玉捧着一盆摘洗好的青菜葉子，掀開門簾便直奔聶禦廚的竈臺那走。
男子挺拔的身影隐沒在翻炒出來的油煙中，辣椒炒出來的味道有些嗆鼻，滋啦滋啦作響。
“聶大人……”暖玉靠近了一步，企圖分得他一絲的注意力，“您要的青菜送過來了。”
聶禦廚沒什麽反應，專心致志的翻炒着手中的菜。
反倒是他身旁的菜役周泰聽到字句慢悠悠的擡起眼，伸出手來示意道：“給我吧。”
暖玉眼神黯了黯，又不肯就這樣退卻，“嬷嬷說了……這是給聶大人的。”起碼要親手交給他吧？
周泰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細小的眼睛裏透出幾分精明，他笑着道：“姑娘，你莫非是新來的宮女？這點規律都不懂，吾乃聶大人身邊的菜役，挑選品相好的食材自然由我來做，不必勞煩聶大人。”
暖玉：“……”所以她前面和桃杏撕破臉是為了什麽？
告辭。
***
別看禦膳房油水多，工作量也是很大的。
從早晨六點到下午六點，只有午間她們會有半個時辰的歇息時間，用來填飽肚子，其他時候就是不停的在忙忙忙。
至于吃什麽——
除了白粥米飯和大鍋菜，偶爾一些貴人不食的飯菜也能一群人夾上一筷子。
只可惜最近有些難捱，當今聖上後宮如今還閑置着，點菜的貴人也就少了許多。
尤其是天氣一熱還十分影響食欲，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到了歇息的時辰，铷嬷嬷很準點的把小宮女們揮散開，“今兒個大人開恩，給你們添了綠豆湯，快去喝吧。”
“欸，謝謝嬷嬷！”
宮女們高興得應了，紛紛奔向就食的地方。
這時候也顧不上謙讓美德了，拿起碗筷就是幹，長長的木桌旁只擺了一大桶米飯，木桌上的菜則是用盆端着，裏頭粉絲豆芽木耳肉沫混雜在一起，顯然是一鍋大亂炖。
另一個小點的盆則是一顆顆圓潤的四喜丸子，Q彈軟滑，表皮沾了一層透明的醬，咬上去口感極妙。
喬南雲眼疾手快的夾了兩個，放了一個進小娟珠碗裏，口齒不清的道：“快吃，待會就沒了。”
小娟珠：“唔唔唔！”
在食官們高超的手藝下，即使是大亂炖也有說不出口的美味啊！
木桶裏的米飯很快就見底了，喬南雲摸了摸自己只有一點飽腹感的肚子，感嘆吃飽好艱難。
“你還不飽啊？”小娟珠望了一眼喬南雲面前空蕩蕩的兩個瓷碗，輕輕吐出三個字：“豬崽雲。”
喬南雲：“……”
她想了想還是辯解道：“你們只需要養身上的幾兩肉。”
“而我——”喬南雲表情悲壯到位，“要養好多斤哇！”
說的時候她還伸平了手掌，圓乎乎的肉肉凹下去顯出幾個小肉窩。
小娟珠：“……”我竟無法反駁。
這時聶禦廚抱着一個大木桶走了進來，好巧不巧的聽到了她這番話語，“……”
他咳了一下，揮着手中的大木勺敲了敲桶身，簡言道：“綠豆湯。”
作者有話要說： 改名改到頭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