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常
春花沒有和爹娘具體說借小麥做什麽用,春花爹娘只當只李仁義家沒地,樂呵呵地同意了。
春花爹這段身體不好,總是咳咳個不停,臉色也是蠟黃的,走路時候左右幅度擺得更大了。春花要帶他去診所,他借口老毛病推辭了。
春花回去的時候,爹叮囑有空就把端午帶回家來,他想端午想得緊。
春花不是故意不帶端午回來,她是怕端午在爹娘面前把她在李仁義家的處境說了出來。她不願爹娘再為她操這個心。
爹娘能感覺出來春花過得并不如意,瞧她那件的确良的上衣都穿了多久了。還有那個李仁義,來張窪村辦事遠遠看到春花爹竟然躲了起來。
自他把春花推倒流産之後,再也沒登過春花娘家的大門。
春花爹身體大不如從前,也不願去煩心這些事。
春花把麥子磨成面粉馱到家,又去接了端午。
端午坐在自行車的大梁上,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給春花講學校裏的新鮮事兒。
“媽媽,我們老師姓周……”
“媽媽,學校好大好漂亮……”
“媽媽,操場上還有單杠和雙杠……”
“媽媽……”
兩個人咯咯地笑着。
聽完端午的彙報,春花忍不住告訴端午:“媽媽也要開始新生活了!”
“真的呀?媽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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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到家裏的路本來就不長,兩個人說說笑笑一會兒就到了家。
李仁義站在家門口一聲不吭虎着臉瞪着她倆。
端午馬上把頭低下,不敢出聲。李仁義撕了她的書包,在她心裏便再無好印象。
春花也斂了笑意:“回來了,我給你做飯去。”
“你給我說說,屋子裏怎麽多了兩袋面粉。”
“你動了沒?那是我的……”
“你吃了我那麽久的糧食,還敢和我談你的我的?”李仁義幾乎把眼睛瞪出了眼眶。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是我借來的,有用。”
春花不打算瞞他,鎮子上是李仁義的主場,他遲早得知道。自己先說出來,可能不會讓他那麽生氣。
“我打算去鎮上賣煎餅。我去看過了,鎮上沒人賣煎餅……”
“啪”他一個巴掌扇過來,春花還沒反應過來,端午“哇”地一聲先哭了。
春花又想像之前那樣,帶着端午躲回屋裏去。這次李仁義不幹了!
他用力一把把端午推進屋子,然後扯着春花的頭發就往院子裏去。
春花用餘光瞥到,端午被推得倒在了地上,還撞到了板凳上。
她喊:“端午,把門關上。”
她把頭發往外扯,想掙脫李仁義的手。
李仁義死死拉住,不給她一點兒反抗的機會。春花頓時覺得鑽心地疼,估計頭發得拽掉一大把。
走到院子裏,李仁義把春花往地上一甩,跟着腳就落了下來。
躺在地上的春花對李仁義來說,如同一灘爛泥。他一腳一腳踩上去,嘴巴裏罵罵咧咧。
“出去賣什麽煎餅?我李仁義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喝啊?你出去是想告訴所有人我虐待你嗎?”
李仁義打了一會,累了。去鍋屋拿了個燒火棍,順着春花的頭就是一棍子下去。
春花之前不管李仁義怎麽拳打腳踢,她都緊緊咬住嘴唇不發出一點聲音。她怕端午聽到會害怕。
但是李仁義的這一棍掄得太狠了,她疼得想喊一聲“救命”,卻只發出一聲悶哼就失去了知覺。
李仁義見此,以為春花是裝出來的手下的力氣更狠了。過了一會兒覺得不對勁兒,趕緊蹲下來查探春花的鼻息。
血順着春花的頭往下流,李仁義用手一探,還有氣兒。
他心驚肉跳地,自己怎麽下了這麽狠的手?
李仁義看看端午的屋子,還好,門是關着的,端午沒有看到。
李仁義把春花拖到屋子裏,用毛巾把她臉上的血擦掉。擦掉了,又有血流出來,怎麽都止不住。
千萬不敢送醫院,被村子裏人看到了還得了啊?不知道又怎麽編排他。
李仁義找來一條毛巾,把流血的地方緊緊箍住。
春花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用手一摸頭,被一條毛巾緊緊裹住了。
李仁義坐在門檻上發呆。
“端午呢?”
“被我鎖在屋子裏了。”
總算沒被端午看到,春花松了口氣。
“春花,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想打你……我……”李仁義頭低着,不敢擡頭看春花。
“別說了,你給端午做些吃的。告訴她我睡着了,然後把她送去學校。”
“好,好……”
李仁義心虛,春花說啥他都答應了下來。
春花在端午上學後,把頭上的毛巾打開,清洗了一下傷口,有小拇指那麽長!在額頭上。
她找來紗布把傷口細細裹住,又圍上一條紮巾,這樣可以瞞過端午。她還是小娃子,不會追問那麽多。
李仁義買了雞蛋、老母雞,春花坐小月子時候都沒有過這麽好的待遇。
春花真摸不透李仁義的脾氣,他待她好的時候,她甚至想,如果一直能這麽下去也挺好。端午總歸是需要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
端午這幾天每天都是李仁義接送,她開始時候小心翼翼地,坐在自行車上大氣不敢出。那天李仁義把她推到屋子裏,雖然沒看到,但是也聽到李仁義的拳打腳踢聲。她害怕李仁義。
連續幾天,李仁義都表現得和藹可親,心想到底是小孩子,哄哄就沒事了。
李仁義騎着摩托車,帶着端午到鎮上說是要給春花買些營養品。紅的綠的包裝看上去真是好看,媽媽吃了這些東西真的能很快好嗎?
這幾天,春花躺在床上,稍微下地頭就暈得厲害。端午氣自己身板太小,媽媽暈倒了她都撐不住。
李仁義這幾天不再沖她和媽媽吼了,可是她還是叫不出爸爸。她有好久都沒叫過爸爸了,她是真的害怕他。
春花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因禍得福,李仁義小心翼翼地伺候她,還同意了她去鎮上賣煎餅。一頓挨打換來了自由。
春花只盼着自己的傷趕緊好起來,她太想要新的生活了。
李仁義的這一棍應該是留下了後遺症,春花稍微走快一些就會頭脹暈得厲害。傷口漸漸結疤了,長長的疤挂在那裏像一條蚯蚓。好在可以用劉海遮住。
如果一條疤可以換來一個正常的家庭,春花願意。
可是這一陣子,端午似乎總有心事,笑起來也不是那麽歡快,春花想,到底是給端午留下了陰影。她以後會小心呵護她。
自己還是得好好過下去,活下去才有源源不盡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