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襲青衫洗的有些泛白，低垂的眼睫緊抿的嘴角，英俊的臉上滿是認真。
趙歡看了很久，沐晨曦都正襟危坐，身形未動一下，始終是這個姿勢，只是用手珍惜的摸着眼前的那本書。
心裏憐惜更深，大好前途就這麽毀了，人也變得懵懂無知。才十八歲呀！在古代能考中舉人走到會試這一步有多不容易，特別是家境窘迫的平民百姓之家。
剛才聽沐晨晖所說，沐晨曦受傷确實是意外，但也有因可尋。只是在于沐晨曦和負責任的嫡兄來說，只能是倒黴時運不濟。
每年臨近會試之時，大榮朝各地學子都會彙集榮都參加會試。外地學子與榮都本地學子會舉行一次比試，名為交流，實際是這些本地學子瞧不起這些外地所來會試之人。
沐晨曦在一比試中勝出，得一彩頭被人嫉妒，随即被要求再次比試。沐晨曦不願與其糾葛遂抽身要走，在幾位學子阻攔中不甚跌倒，頭正好磕中桌角昏迷。
當時正好他嫡兄在一旁，沐晨曦摔倒時嫡兄沒伸手去扶一把，而是閃身躲開。
至于嫡兄的說法是下意識一躲，但是出了事自然要有人負責，那些圍着沐晨曦要求再比試的學子，直接把矛頭對準趙歡嫡兄。
把所有責任推在他頭上，言之鑿鑿的說他有失君子所為，沒有伸出援手才造成這後果。
嫡兄也是會試中一員，讀書人重視名聲，就是憋屈也只能吃這個啞巴虧。正好趙侯爺回京述職，直接把沐晨曦之事接過去，才有趙歡這一婚事。
趙歡明白趙侯爺憐惜沐晨曦，但他的憐惜之下要了原身趙歡的命，甚至沒考慮若是送過來的人若是心有不甘，是否會遷怒沐晨曦，是否會有什麽後果。
古人與現代差距太大，思想上更是距離甚遠，唯一慶幸的是送過來的人是他。他眼下還沒有別的打算，可以暫時照顧沐晨曦，也不會有遷怒的情緒。
“吃糕點嗎？”趙歡打開帶來的食盒，拿出來幾樣糕點放在桌上。
沐晨曦終于擡頭，看看桌上幾樣精美糕點，又看看趙歡道:“不吃，給你留着。”
趙歡看他一本正經的搖頭，還把糕點推到自己面前，眨巴那雙不染一絲塵埃烏黑清亮的眼睛道:“我會對你好的，也會聽你話。”
“嗯，我知道。”趙歡經歷太多人情冷暖，心早已冷漠許多，唯一讓他能敞開心扉的就是那些天真可愛的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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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兒院曾經得到的一點點溫暖，讓他始終不能忘懷，這也是他為什麽選擇幼師這一職業。
“但是，我想和你一起吃。”他拿起一塊兒糕點，充滿期盼的看着沐晨曦，“我們一起吃好嗎？”
沐晨曦抿下嘴角，眼裏有些迷茫還有些欣喜，他記得大哥的話要好好對媳婦，要聽媳婦兒的話，不情願又有些高興的拿起糕點。
“我就吃這一塊兒，剩下的都留給你。”
“好。”看着沐晨曦努力壓着嘴角笑意，但輕快的話語和眼睛裏的喜悅出賣了他此刻的好心情，趙歡痛快的答應。
這時有些事情已經浮出水面，趙歡明白了“弟夫和媳婦兒”這些親切的稱呼為那般，都是沐晨晖教導的結果。
看來這個大哥是真心為沐晨曦着想，希望能有個人好好照顧自己弟弟，自然想盡一切辦法讓沐晨曦與未來媳婦兒親近。
同時也可以看出沐晨晖的憂慮，正如他剛才和自己說沐晨曦情況時那滿眼擔憂，沐晨曦現在智商只有四、五歲，也只記得這之前的事。
以後別說讀書科舉，獨立自主都不可能。沐晨曦才十八歲，未來都需要人照顧，如果沒個真心對待的人，生活必然不能如意。
對于眼下的事，趙歡沒有想太多，現在既然與沐晨曦在一起，又對自己沒有威脅，就照顧一些也無妨。
看到沐晨曦偷瞄自己的眼神，想與自己親近又拘謹不敢近前，笑道:“一會兒我要去街上買些東西，你與我一起去嗎？”
“去。”沐晨曦眼睛一亮，答應的特別爽快。“嗯，我幫你拿東西，什麽也不要。”他歪頭想想，像似保證的說道。
現在的沐晨曦智商不容許與他外表一致，但古代孩子早熟懂的很多，說話特別清晰流利，沒有一點頑皮之态。不愧沐晨晖說的從小乖巧懂事，讀書之後更是嚴于律己禁守禮儀。
“你喜歡讀書嗎？”趙歡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裏的書，“還認識這些字嗎？”
遇到古代一個小學究似的人物，特別是沐晨曦嚴肅着一張臉，眼神卻是稚童般的懵懂，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特別萌人，就忍不住多與他說上幾句，也算多了解一下他現在的狀況。
“不認識。”沐晨曦滿眼迷茫，看眼趙歡又看看手裏的書道:“我很喜歡。”
他幾次張嘴想說什麽，最後抿抿嘴唇失落的低下頭，一副緊張無措，只是拿着手裏的書不松開。
“沒關系，不會可以學。”趙歡神情溫和的笑笑，“我可以教你。”他以前為了生活，對于古文有些涉獵，簡單的教幾個字還是可以的。
“真的？”沐晨曦猶如幹涸許久的幼苗遇雨滋潤，整個人煥發出神采，英俊的臉上滿是欣喜，“大哥說我讀過這些書，但我一點都不記得。”
“忘了就再學。”趙歡看他懵懂的眼神，忍不住伸出手揉揉他腦袋，溫聲道:“以後都會學會，不用急。”
他現在想起現代一些報導，很多後天智商受損還有一些腦癱兒，經過家長精心教導很多都能自主，甚至還有一些能獨立生活。
像沐晨曦這樣的，應該有二次教育，興許以後可以自主人生，不再需要任何人照顧。
他正思考可行性，沐晨晖端着飯菜進來，招呼他們道:“弟夫、晨曦，吃飯了。”
“嗯。”趙歡站起來幫着擺菜，“大哥，下午我要去街上買些東西，你們去嗎？”
“去，明天啓程需要買些吃食。”沐晨晖看趙歡對他們不排斥，心裏很是高興，滿臉都是笑意。
桌上一葷一素，還有一盤鹹菜，趙歡看沐晨晖只夾鹹菜，連素菜都不舍得吃一口，對他們家裏條件有些猜測，看來條件不是太好。
還有他們的衣服，沐晨曦的長衫已經舊的泛白，沐晨晖則幹脆是粗不拉幾的短打，只是沒有補丁而已。
“大哥，你吃些菜。”趙歡看不過去，給沐晨晖夾了些菜，結果沐晨曦眼巴巴的望過來，眼裏有些委屈。
“晨曦也多吃點。”他心裏好笑，忙又給他多夾了些。
現在沐晨曦的思維是小孩子階段，沒有調皮搗蛋就是乖巧的好孩子，但争寵是天性很難避免。
趙歡不覺得他煩，對于要與自己親近的舉動也不反感，看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感覺很可愛。
看到他們互動的沐晨晖，滿心欣慰。對于眼前這個友好相處，對于趙歡對自己的尊重，讓他慢慢放下心來。
飯後沐晨晖把懷裏二百兩銀票掏出來，遞給趙歡道:“弟夫，這些銀票給你，一會兒需要什麽東西你就買。”
“不用，我這有銀子。”趙歡拒絕，他沒打這些銀子的主意。對于趙府的争利，那是他們應該付出的。
無論是對原身的虧欠，還是現在他本身為他們解決這一樁事，都是應該給予的，他拿着不虧心。
即使生活再難，他也沒有過歪心思，都是堂堂正正的賺錢。不義之財或是貪小便宜，這些事都是他最不屑的。
“晨曦以後花錢的地方多。”沐晨晖堅持要把兩張趙府的銀票給趙歡，“你們多留些銀子傍身。”
在沐晨晖眼裏，他們兩個就是廢人。沐晨曦這樣什麽都做不了是肯定的，趙歡更不用說是侯府出身，屬于身嬌體貴的那種，沒有多些的銀子以後可怎麽活。
趙歡看他擔憂的神色，不由心思一動:沐晨曦這樣回家還不知道面臨什麽。從沐晨晖可以看出家裏不是鐵板一塊，不團結一心的家人一定是各有小心思，這個應該多注意一些。
“那大哥就給我吧。”趙歡沒再拒絕，接過銀票放入懷裏，“大哥若是有花銷直言便是，千萬別客氣。”
“我這還有些銀子。”沐晨晖看他接過銀票松了一口氣，他也只能做這些了。
稍微休息一會兒，三人一起出門，沐晨曦緊跟在趙歡身後，經過短短一段時間相處，他已經喜歡上這個溫和可親的媳婦兒。
心裏不再是大哥的殷切囑咐，而是從心底自發的親近感，喜歡跟在他身邊，喜歡他溫和的對自己笑，喜歡他溫柔的眼神看自己。
趙歡剛要走下樓梯，突然想起沐晨曦，轉頭看他跟在自己身後，不由嘴角笑意加深，伸出手牽住他道:“慢點走，別摔着。”
“嗯。”沐晨曦乖乖的任他牽着自己手，嚴肅的臉上變得有些柔和，波光流轉的眼睛栩栩生輝，一眨不眨的落在趙歡身上，滿是欣喜依賴。
“喲！這不是沐舉人嗎？”
客棧一樓坐着幾桌客人，其中一桌是幾個學子，一個胖胖的眯着小眼睛的學子正一臉嘲笑的看着他們。
趙歡轉頭看他一眼不予理會，牽着沐晨曦繼續往前走，沒想到那個胖學子竟然起身過來攔在他們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