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你回去
關了門，梅茵似是想起來什麽，“外頭那高個兒，看着眼熟，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哪兒見過了？”蘇柒馬虎糊弄，“看人家長得好看，就想套近乎？”
梅茵拿女兒沒法兒，卻聽到自己手機響，看了看來電，手裏頓了頓，偷偷掃了一眼蘇柒，“我接個電話。”
母女兩人相處二十餘年，沒怎麽分開過。外頭熱浪騰得緊，梅茵還躲去了陽臺。電話那頭是誰蘇柒心裏有數，湊去陽臺窗簾後頭聽着。
“這事兒我說了不算，還得問柒柒。”
“上回柒柒的意思，你們也都知道的！”
“這事兒我答應不了，我答應了也做不了數！”
等梅茵挂了電話進來，蘇柒也沒再多問。母女兩人相安無事，蘇柒回去書房和阮郁看片子，梅茵進了香房，一做起來香便到了晚飯。
冰箱裏拿出來屯着的排骨和青菜，蘇杭人，吃得清淡。三人圍在桌前，蘇柒給梅茵盛了湯，又給阮郁夾了菜。梅茵見女兒心情不錯，才開了口，“你小舅想約你明天吃個午飯，在粵香樓。你看看去不去？”
蘇柒沒說話，夾了塊排骨放到碗裏，咬了口肉，吞了一小口米飯。
梅茵沒追問，女兒的脾性她清楚，其他事情不愛計較，可偏生和小舅一家合不來過不去。
十多年前昌坊名香是蘇州制香大廠，老梅家的香方原是傳男不傳女，可改革開放了，便也沒顧忌那麽多，梅茵跟着父親學着幾年香藝，能在廠裏擔上大任，梅老爺子也算是欣慰。後來梅茵和蘇南晉結了婚，蘇南晉雖不懂香藝，生意頭腦卻是幫上了廠裏大忙。引進機械，工業化生産，開拓華北、西北市場，貼着出名的佛學院和大寺廟做推廣。都是揮灑過心血和汗水的。
但凡存着些老技藝的家族，生來兒女多有風骨，可這一代偏生養了梅傑這個軟根骨的。原本就沒什麽主意的人，自從讨了媳婦兒，便更成了人前傀儡。梅老爺子過世後，梅傑就照着媳婦趙雪莉的意思，先把蘇南晉趕出了廠子，再讓梅茵提早退了休，沒別的理由，就單一句，“怕姐你累着。你就在家養着，我給你養老。”可後來，梅茵生了場大病，床前也沒見過幾回他們夫婦倆的人，更別說經濟上的照應。
“又是趙雪莉讓他打來的？”蘇柒不用多想，也知道這背後是誰在慫恿自己小舅。
“不大清楚…”梅茵給女兒夾了筷子青菜，“時代變了，廠裏效益不好了。都是血脈至親，能幫就幫吧…”
蘇柒嘆了口氣，母親這軟脾性是改不了了，放下筷子看着梅茵，“中午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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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十二點整！”梅茵見着女兒松口，臉上欣慰笑了笑，“我同你一道！也省得你們說不好話！”
“不用！我帶着阮郁去！他們問的不是我們視頻的事情麽？在商言商，我們好好說話！”
梅茵只得由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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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中午的陽光有些熱辣，城市裏的暑氣被車水馬龍一攪和，更上升了幾度。整個江城粵香樓就這麽一家，老城裏，梧桐巷子外頭。上來二樓，東家已經坐好。
沒想到蘇柒帶着個姑娘一起來，卻沒見着梅茵，趙雪莉還有幾分意外，卻也忙收住了驚訝，起身迎客，“诶呀，柒柒可來了，等了你好久了！”
熱乎勁兒，假的！蘇柒沒喊人，看了一眼趙雪莉，又掃了一眼梅傑，拉着阮郁入座。沒有包房，大廳靠窗，省錢，是趙雪莉的做派！
梧桐樹的葉子在窗外被熱風搖得沙沙作響，卻也不及眼前的中年婦女聒噪。
“等着你來了啊，才敢讓他們上菜。柒柒不是喜歡吃魚麽？今天啊，點了兩條。多吃點兒！”
“怎麽沒帶着你媽媽來呀？這館子不便宜，該帶她來享享福的！”
“诶，這姑娘年紀小得嘞，還沒畢業吧？”
“我畢業兩年了！”阮郁不大高興，她原就是小巧的長相，看起來顯嫩，明明跟着蘇柒兩年了，最怕別人說她還未成年。
“哦！那可是我這眼力見兒不好…”
上來了菜，兩條清蒸鲈魚。不用問，寫在門口的，今日特價。
蘇柒不客氣，拿起來筷子吃菜。整條魚翻了個遍，幾乎全夾進了阮郁碗裏，“說你年紀小，就多吃點兒，長身體！”然後又掀起來另外那條，翻着最好的肉，放進自己碗裏。能占着他們夫婦的便宜不容易，得緊着來。
趙雪莉白了一眼蘇柒手裏的筷子，不滿的話卻堵着沒出口。
蘇柒知道她堵着，她越是堵着，她就越是爽快。
梅傑在桌子底下被人戳了一戳，望了一眼趙雪莉的眼色，才笑着開口，“柒柒啊，上回咱聊過的事情，你看看怎麽樣了？放個鏈接去你視頻底下，好幫廠子帶帶銷量。小舅這些年不容易，廠子也賣了一半兒出去了，現如今就指着老梅家的手藝，養家糊口。你小侄子還在讀初中，好學校是指不上了，能保他到大學就行。”
蘇柒沒答話。
再上來第二道菜，煎釀豆腐。蘇柒面前方才的魚還沒怎麽動筷子，便招呼來了服務員換碟。白花花的魚肉倒進了骨盆子裏，換了嶄新的碟子，繼續大勺舀菜。
“诶…”趙雪莉看着那魚肉浪費了肉疼，想要說些什麽，卻被梅傑拉了回來，小聲勸着，“由着人家吧…可能味道不好，愛吃別的…”
蘇柒不說話，阮郁也吃得大方。利利索索吃完了飯，兩人起身要走。
趙雪莉這才急了，“诶，你什麽意思啊？跟長輩吃頓飯，好菜全往自己碗裏夾。問你的事兒也不開口，吃完了拍屁股就走？老梅家怎麽就生出你這個沒爹養沒娘教的了？”
“砰呲”一聲，是瓷碗兒落地，蘇柒甩在地上的。
大廳裏四座驚奇，都看了過來。
趙雪莉兀地愣在原地，印象裏梅茵家的姑娘是個聽話的軟脾性，大家閨秀好欺負，怎麽留學回來，性子轉了？
梅傑忙着打圓場，過來拉着蘇柒的手臂，“別別別，柒柒，別跟你舅媽生這氣。”
蘇柒壓根沒打算理會梅傑，一把甩開他的手，只對着那女人說話：
“趙雪莉，你剛剛的大方得體勁兒哪兒去了？”
“我沒爹養沒娘教，還不是你給害的？”
“跟我說什麽老梅家的手藝，你們現在賣的還是老梅家的手藝麽？少來！你們做的那越山老沉，我買過。芳香烴都敢往裏放了，還需要手藝麽？木頭料兒呢，香粉呢，裏頭有麽？”
蘇柒見得四座都在看，索性再大聲了些，“趙雪莉你忘性可好，當年趕我爸爸出廠，讓我媽提前下崗，弄得他倆離了婚的事情都當做不記得了。現在還有臉回來求我？還跟我媽說什麽血緣親情？我媽住院的時候，怎麽沒感覺到你們跟我們還有血緣親情？吃你兩條特價魚怎麽了？老梅家的家業都給你敗光了，你還得起麽？你還過麽？”
這一番話說得趙雪莉啞口無言，只得梅傑貼着熱臉上來，“柒柒，不氣了不氣了，都是你舅媽不對！”
“诶！我哪兒不對了？！”趙雪莉仍是不服氣的。
蘇柒卻看着梅傑冷笑，“小舅，我看在我媽的面子上，還叫你一聲小舅。可你記好我的話！要想再打電話給我媽，先把你和這個女人的離婚證發到我手機上！”
整個大堂鴉雀無聲，趙雪莉這才有些後悔，早知道該要個包房，現在丢人丢大了…那就索性不要臉了，“你怎麽說話的了？”氣急了扯着蘇柒的手臂，“有你這麽當晚輩的麽？讓長輩離婚是你該說的麽？”
阮郁忙護着蘇柒，“你放開柒柒！”趙雪莉手勁兒大，阮郁掰了半天卻沒掰開。
“有你這麽當長輩的麽？”蘇柒來了就是打算撕破臉，讓他們不敢再找媽媽，就沒想過要怕她。
趙雪莉沒讀過什麽書，勁兒往死裏使，從手臂伸過來蘇柒的脖子，一旁的梅傑卻是動都不敢動一下。
卻是聽得趙雪莉“哎喲”一聲，才見她手腕兒被人一崴，咔嚓一聲響，疼得龇牙咧嘴。
梅傑看着不對，上來扶着媳婦兒。對這突然出現的人喊着，“你…你誰呀？”
蘇柒也是晃了神，轉眼才見比自己高出一頭那人，眼裏陰鸷得很，望着對面趙雪莉，三分狠厲七分克制…
王清和連忙跑了過來，“霍總，需不需要報警？”
聽得事情要鬧大，趙雪莉收了三分勁兒。不敢再動。
“問她！”霍沉轉臉看了看蘇柒，正對上她的目光。
蘇柒平複了些呼吸，對抱在一處的小舅夫婦發話，“再打電話給我媽，我就報警！聽懂了麽？”
“走！”簡單一個字，霍沉讓出道兒讓蘇柒先走。
阮郁跟在她旁邊，霍沉才領着王清和往外頭去。
粵香閣出來，邁巴赫停在門口。王清和小跑去開車。見蘇柒帶着阮郁要走，霍沉伸手拉住她的手臂，那兒剛剛被趙雪莉抓紅了，有些打眼。
“送你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20個紅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