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玩.弄。
江映兒眼皮一跳, 她在腦中仔細複盤了和聞衍姑且算稱是亂糟糟的過往。
說實話,她不知道聞衍嘴裏的玩弄是什麽意思。
“.......”
說起床帷之中的事,只要做成的, 觀他的神色,回回都很盡興吧。
真要論這個, 計較起來,是誰玩誰,弄誰?
要說起哄騙,江映兒覺得平白微微心虛的, 就是那些書信,她和聞衍話語交流最多的時候。
順着盧氏的意, 在信裏與聞衍回信, 說了幾句風花雪月,應承他,順意跟他說, 他構想的日後相夫教子的生活。
其餘有嗎?
她在聞家兢兢業業,謹言慎行,塌上都不曾多說什麽。
該閉嘴的地方, 從不多話,也不曾參與聞家幾房的鬥亂,孝順他的祖母聞家老太太, 他的母親盧氏,沒跟他提過要求, 一直忍受聽從。
走的時候,更不曾拿過聞家的一分一毫。
“我不明白。”江映兒回想想在聞家的過往, 也氣了。
側過身索性說個明白, 正視對上男人的眼光, “聞衍,我不覺得我虧欠你,或者你們聞家什麽。”
“你說的玩.弄,我不承認,也擔不起。”上下單憑一張嘴,他為何不找盧氏呢,都是他母親搞出來的事情。
覺得她無權無勢,好欺負?
“我和你們聞家錢.權.交易,孩子生下來便兩清了,你沒有資格将我困在這裏,不讓我回去。”
不想看他的臉,江映兒說完轉過眼,目光落到貓的身上,它吃飽了,伸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慵懶團着。
“兩清,誰跟你說的兩清?”男人逼近,江映兒感受到耳畔的呼吸。
“既然兩清了,你今日為何又來找我?”
那還不是他胡攪蠻纏帶着孩子去牢獄中打攪她的雙親,讓知府給丘海穿小鞋,丘海照拂爹爹阿娘,對江家也算是有恩。
若因為她和聞衍之間的事,牽連到丘海,江映兒心有愧疚。
此刻對着男人攜帶怒意的臉,她無比後悔,當時腦子進水了,不應該過來的,聞衍根本就聽不進去。
找他協商,不如另謀高別法。
嗅到男人身上的酒氣,江映兒側身站起來,聞衍印着她的步子,即刻跟上。
酒要是不散盡清醒,難保談崩了,對她做什麽?容雲閣供休憩的地方,危險。
屆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幫你叫碗醒酒湯。”江映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心平氣和,強按下不耐。
聞衍想說,他并未喝太多,偏生舍不下江氏的照拂,即使她的照拂并不是正二八經的照拂,很不情願。
話到嘴邊轉了,“我要你做的解酒湯。”
江映兒,“......”不想動。
非要她做,她也不會好好做的。
手揚起來,解開藏在束袖下,露出被聞衍捏上的青紫。
低聲淡淡拒絕,“手疼,做不了。”
江氏的肌膚過于嬌嫩,像是棉花做的嬌氣人,好幾次他沒上什麽勁,她身上就紅得不行。
“......”
商場上多少陰謀算計,暗礁險流打過來,也沒吃過丁點癟。
可就是眼前冷心冷清的綿軟女子,搞得他束手無策。
“......”
從糧道迫不及待歡歡喜喜,冒着翻船的風險半夜歸家,得知她抛夫棄子丢下和離書走得利落幹淨,連個話都沒給他留的真相。
纏綿悱恻,甜情蜜意的一切全是诓騙,沒追上門就聽說她有了旁人,追上門見她半夜開門對着旁的男人笑。
他一露面,砰地拉臉關門夾他手,親她又遭了兩巴掌,還被叫滾。
生為聞家長孫,聞衍自生下來被捧着長大,骨子裏便是驕傲的,誰對他不上趕着。
誰敢這樣耍他玩,團團轉了。
江氏是上趕着,哄得他對她上心了,又棄他如敝履。
幾天昏沉腦脹不得安穩,江氏忽然出現,聞衍氣時,心裏忍不住期待,是來跟他說軟話的?
若是她想明白,他也不是不能夠順着臺階,既往不咎。
眼下她竟然敢跟他說,沒有玩弄他的情意?
旁側的男人不說話,江映兒索性就收回手。
靜默等着,聞家的人不幫忙,夜幕降臨,丹曉與弟弟妹妹發現她不在,定然會上門來找她。
拖拖吧。
聞衍想要一手遮天,他不是天王老子,不可能。
擦手腕上青紫的布條就被她擱在桌上似乎不打算纏繞回去了。
幾天的光景,江氏手腕上的皮肉傷蔓延開,散到旁的地方,瞧着讓人難以言喻....
她前幾日便這樣一直躲藏傷口?
叫聞衍想起,江氏先前在家中,膝蓋傷了又傷。
她沒有反抗,也沒有哼過一聲疼,更不曾在他面前袒露傷處,鬥篷裹得嚴嚴實實,不讓別人看出來,如同不想叫人知道她的真實性子。
“......”
聞衍拿起小幾上,江映兒遞給他沒接的金創藥膏。
凝開罐蓋,聞到淡淡的藥香,原以為他要自己上藥,誰知竟然攥她的手。
江映兒試圖反抗,聞衍屈掌為圈,不傷到江映兒手腕的前提又叫她脫不開手。
“你以為我要做什麽?”他反問。
語氣透着我就算真的要做什麽,你又能阻止的嘲諷風涼。
江映兒埋了點臉,“.....”手上的痛處傳來絲絲冰涼之意。
叫她不住擡眼皮子,男人濯雅俊秀的眉眼,怒氣未消,深沉着眉,唇緊抿壓着,兇神惡煞形容他不為過。
大掌上的力道卻溫柔,冰冰涼涼的藥膏塗抹上去,滲透肌膚,緩和火辣的疼意。
他整個人的行徑都透露出讓人難以言喻的矛盾異常感。
強勁的腕骨上見到遭咬破見骨的牙印。
那天用盡力道,的确咬得厲害。
“......”這樣的角度看,男人似乎有些可憐。
江映兒扯了扯唇角,可憐什麽,聞衍活該的,誰叫他發瘋亂咬人。
全抹好之後,男人沒拘着她了,但也沒松手,江映兒毫無留戀收回手,徒留男人修長的指骨绻起。
毫無情感,規矩道,“謝謝。”
氣氛再次沉默,聞衍沒再提讓江映兒給她上藥,坐如針氈了一會,江映兒估摸着聞衍的酒應當是醒了,否則他不會冷靜下來。
難得坐下來,江映兒解釋回他之前的話。
“聞衍,今日我尋你不為別的事,是因為我收到了我爹爹阿娘的傳信。”
原來是江游給她傳信,打草驚蛇了,難怪她不給好臉色。
“你疑心我會對岳父岳母做什麽?”
聞衍在喊什麽?
江映兒噎語,提醒他,“我們已經和離,還望聞公子拎明親疏。”別瞎喊好嗎。
“怎麽,有了丘海,怕我叫一聲岳父岳母,被人聽見給你添麻煩了?”
“關丘大哥什麽事?”為什麽要把人家扯進來,“丘大哥他...”
聞衍咬牙重複,“丘大哥?”皮笑肉不笑譏道,“叫得真親密。”
“不關他的事情,能被人诟病到你們要談婚婚嫁邀人喝喜酒的份上?”
“別想了,那男人回不來了。”
所謂的賓客也被他收拾得幹幹淨淨,江映兒跟他簡直沒有辦法溝通,反正也不祈望聞衍能夠高擡貴手,放回丘海。
“...怎麽不吭聲,被我說中了?”
江映兒懶得與他糾纏,“聞公子,我們已經和離,望你能自重。”
“和離,我什麽時候點過頭?”
點頭?江映兒慢道,“成親的時候,你也沒有點過頭,你我之間的姻緣本就是勉強為之,你開始不也是不情願嗎?”
江映兒委實不解,接着說道,“我知道你一直厭惡我,想休棄我。”
原本她也不想死纏爛打,那會還沒孩子,不得已。
“若是和離書不盡意,你寫休書與我。”如此,也能換回他貴公子的面子了吧。
“我....”
聞衍起了一個頭,後面也講不出來了,他開始是不情願。
後來他...
江映兒追問,“什麽?”
“當初你诓騙我,說你家中無人只剩你一個。”聞衍轉過來前頭,與她仔仔細細算賬。
“江家被降罪,老祖宗叫我進門之時,特意叮囑過,不叫多嘴外傳,怕江家的事盡量牽扯到聞家,當時騙你,委實是逼不得已。”
“難道不是你想同我撇清幹系,不叫我知曉你家中人?”
有是有的,話說到份上,江映兒也不瞞了,“是有點。”
聞衍,“......”
書上講說忠言逆耳,誠不欺人。
聞衍起身去書房,在一個很高的書架的角落裏拿出一個錦盒,啪噠丢到江映兒面前。
“解釋解釋。”
之前她給聞衍準備的年禮。
“你既不想送,為何又要拿人手一份的贈物敷衍輕.賤.我?”
這就叫輕賤了?
最開始進門時,盧氏故意刁難她,一盞滾燙的茶水,一只便宜的水镯,不是輕賤嗎?
江映兒不會想提盧氏進門給禮的那一樁事,晦氣。
“我到聞家後,身無分文,老祖宗曾經給了些銀兩,四處支使差不多用淨了,手上的錢不夠,買的香只能磨出這一罐。”
沒錢,能給他一罐很不錯了。
江氏說沒銀子,想到她留在聞家的東西。
走的時候穿那一身,來的時候也穿那一身,聞衍,“.......”
“為何不問我要?”
“不敢。”
江映兒如實,“聞家救我江家于水火,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要求太多。”
她所做的一切皆是因為恩情,明身份,做本分。
她再解釋說,“筍粉事情過去後,老祖宗傳我過去。”
“說你看重聞夫人,聞夫人不喜我,三番四次在家中吵鬧,龃龉只起不平,她無法管制,便應了你生下孩子便和離。”
怕男人又鑽牛角尖說你知道你還瞞我,江映兒特地說明,她也是後來才知道。
“聞夫人後來也知曉此事,常來容雲閣身邊提醒我,生下孩子就走。”
換言之,她是順着他親娘的意思。
“還有傳信之時,你離家去往糧道,我原也不想騙你,聞夫人看重孩子,常來容雲閣盯着,信多半是她拆的,很多話也是她叫我寫的。”
“身為兒媳不敢忤逆婆母,哄騙你,實非我之意。”
聞衍沉默,“......”
所以,依照規矩辦事,順從寫的,走心的只有他一人。
“那日你上門.....我也是氣極了對你動手,着實是我不對,我在此向你賠個不是。”
江映兒站起來深深行了一個歉禮。
爹爹阿娘是聖上親下的旨意終身囚于淮南大牢,往後要在淮南落腳,聞衍不能得罪,即便不能化幹戈為玉帛,話講開了,問心無愧。
“......”
江氏的語調好平穩,聲音一如新婚之夜初聽之時的柔軟動聽。
她的臉蛋潔白如玉,眉眼微垂。
冷靜,理智,清醒。
頭頭是道,什麽都是順聞家的意,那...除恩情之外呢?
她自己呢?
聞衍看着她的側臉,攥捏住江映兒的雙肩,微壓下頭,看入她的眼睛。
“江映兒,那我呢?”
望進女人漂亮圓潤的眼瞳裏,聞衍見到自己不體面的模樣,雙目猩紅,額邊青筋繃起。
他怎麽變成這樣?
尚且沒有回神明白,他又聽到自己的喉腔裏溢一道聲音。
“你對我...有沒有動過一點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