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真是人走茶涼, 一說可以走,江氏連頭都沒回。

點頭讓她走,就真的走了。

先前仆婦說她笑着馬不停蹄跑出去, 聞衍還不信,今日親見了, 江氏漂亮的笑容刺得他心口麻疼,眼前一黑。

塞回去熟睡的貓聽到動靜,抖着肥.碩綿軟的身子走出籠子,朝着江映兒離開的方向跟跑上去。

聞衍瞧它不争氣的樣子, 把貓攔踢回去,訓斥它道, “人家都不要你了, 還眼巴巴上趕着追去...”

沒出息。

江映兒快步走在回廊上,長長舒出一口氣。

原以為就要出不來了。

叫她意外的是,聞衍瞧起來柴米油鹽不進, 跟他講道理,他居然能夠聽得進去放她離開。

在江映兒的意料之外。

該是她壓着脾氣好言說道,或與他的高傲性子有關吧, 不論是何原因,這茬總歸是過去了。

生怕聞衍再次反悔或者追出來,江映兒快步走也不走了, 徑直小跑。

路過花廳之時,見着凝雲堂聞老太太身旁的仆婦站在那, 見江映兒過來,上前朝她請安。

“江姑娘, 老祖宗派奴婢在此等候, 請您過去凝雲堂用晚膳吃茶。”

江映兒不想去, 偏生聞家老太太的面子不能不給。

況且,出容雲閣時,在門口見到老媪為首領着凝雲堂的幾個仆婦站在門外。

自她離開聞家後,上一次孩子滿月酒,江映兒上門,冬春冬紅與江映兒道依依不舍之情,曾說起她們姐妹二人依舊在容雲閣伺候,老媪帶着孩子回凝雲堂回老祖宗身邊了。

本以為聞老太太不打算出手管她及聞衍的事情,聞老太太還是派人來了,守在門口,多多少少給了她一層保障。

正猶豫期間,仆婦添了句,“小小公子也在。”提到身上掉下來的肉,江映兒點頭了。

聞怏也在凝雲堂,江映兒一來,親親熱熱拿着她的手,叫她坐下。

江映兒以自身之名給兩人問了安。

見江映兒好胳膊好腿,聞怏心下也松了。

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衍哥兒的性子扭,你受苦了。”當初聽說兩人之間的事,聞怏悶悶不郁好幾日。

解釋說,“今兒你被衍哥兒帶回來,下人過來傳話,母親沒叫人進去打攪,只派了人在門口守着,是想着讓你們單獨講話,說開了也好。”

“若真有什麽變故,外頭守着的人便會即刻沖進去護着你。”

聞衍向來說一不二,真要這次給攔了,要找江映兒,他定然是要去找的,保不齊在什麽地方,就在聞家,也能側面幫襯幫襯。

江映兒抿笑,客氣疏離道,“夫人惦記。”

聞怏嘆息,“上次我便與你說了,你雖然離開聞家,咱們之間也不要疏遠了去,随着之前喊姑母吧。”

江映兒沒有執意,“聽姑母的。”孩子在聞家,單有聞老太太的照拂也不成,不落聞怏的面子,也算是給孩子多找個疼他的人。

“老祖宗安好。”

聞老太太溫笑着點頭,“不必多禮。”吩咐仆婦擺膳。

用過了飯,叫人上茶,把孩子抱給江映兒。

孩子更随江映兒,不光生得像她,性子也像她,安靜得很。

一旁帶孩子的乳母也說,“小小公子特別省心,不哭不鬧。”

江映兒點着孩子綿軟白嫩的臉頰,彎唇笑說,“勞煩嬷嬷上心,悉心照料。”

“江姑娘客氣。”

适才用了糖醋魚,聞老太太抿一口清心解膩的茶水,朝江映兒說道,“銘哥兒前日夜裏起了高熱,怕你回頭知道了擔心孩子,今兒既然來了,就過來瞧一瞧。”

江映兒心提了起來,“郎中怎麽說的?”

“小孩子氣性弱,吃過藥沒什麽事了,你別擔心。”

聞怏接過話茬,“我屋子裏的安姐兒寧姐兒如銘哥兒這般大的時候,也總是吐.奶發熱,再養些時日根骨穩妥,就沒事了。”

話是那麽說,江映兒還是放不下心,“要不我找魯郎中給看看吧。”聞銘不足月生下來,身子弱,聞家給吃補的東西多,江映兒依然擔心。

“魯郎中醫術好,找他看看是放心些。”聞老太太說道。

聞怏接話點頭說是,“那不如就找他來看看,只是魯郎中難請...”

江映兒起身,“不妨事,我過去一趟。”她把孩子遞給乳母。

聞老太太阻止說,“天色晚了,來回跑辛苦,你帶孩子去吧。

可以帶孩子離開聞家?與孩子多待些時刻?江映兒心裏自然是開心的。

“可以嗎?”

不是講說只許探望,怕孩子與她太親厚,将來不好分離。

“孩子尚在襁褓分不清人,帶出去幾日也無妨,你帶銘哥兒給魯郎中看看,好生照料着,三日後,我派人去接回。”

江映兒喜不自勝,“謝過老祖宗。”

聞老太太擺手時,外頭忽然跑進來一個慌裏慌張的小厮,“老祖宗外頭有一少年帶着人在咱家門口鬧事。”

江映兒心裏一咯噔,恐怕是阿弟,他....

聞老太太見江映兒情狀問道,“是你家裏人?”

“可能是我阿弟。”

“去吧,你出來的時辰長,家裏是該擔心了。”聞老太太擺手,問江映兒要不要平日伺候的乳母跟去,她搖頭說不用,委婉拒了好意。

聞怏再次依依不舍同江映兒講,“撇開衍哥兒不談,咱們要常來常往啊,你閑暇之時上門來找我一同打牌玩,或者我去尋你 。”江映兒說好。

果然是江聿,一同來的還有丹曉。

聞府的小厮都被他給打傷了,聞府出來的人多,耗了他的力氣,不然他早就打了進去。

“阿姐!”

”小姐!”

江映兒把手裏的孩子給丹曉,查看江聿和丹曉渾身上下,“你們沒事吧?”

丹曉搖頭,“這些個廢物還不能把我怎麽樣。”江聿活動着手腕,眼神兇狠,同樣回看江映兒。

“我沒事,快回去吧。”江映兒搖頭催促,不要留在聞家這塊多事之地。

丹曉眼尖,驚呼問道,”小姐,你的手腕怎麽了?”

忘記裹紗布的江映兒,“......”

“沒事,前幾日在家中不小心傷到的。”江映兒攔着兩人,不停催促,“我們快走。”

先前江映兒刺殺聞衍的事好不容易壓下來,別叫兩人打了照面,翻出舊事。

什麽不小心傷的,青紫散開了,卻還能夠看出是捏傷。

江聿瞪眼,“阿姐,你還有沒有別的地方傷着?你可不要瞞我。”

“我沒事,真沒事。”江映兒反複同他确認。

江聿在氣頭上,不肯走,踢在打倒在地上打滾的小厮嚷嚷着,“叫你們聞家的主事出來說話!”

他們聞家欺人太甚,憑什麽這樣欺負阿姐,真以為他們聞家有幾個臭錢,只手遮天,是淮南的皇帝了!

“江聿!”

江映兒不得不斥聲叫他的名字,以此讓氣惱上頭的弟弟冷靜下來。

“夠了。”江映兒吼他心裏也不好過,聲音柔下來,牽搖他的手臂。

“別鬧了,聽姐姐的話,回去。”

在自家姐姐的吼聲下,江聿終于冷靜下來,怕江映兒真的生氣,心裏壓着火,他也不敢不聽江映兒的話,叫她傷心。

欲聽話轉身回去時,身後傳來一道冷冷的男聲,“當我們聞家是什麽地方。”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江映兒心裏一咯噔,沒攔住,江聿已經轉身了。

“你就是欺負了我阿姐,那個狗娘養的王八羔子!”江聿破口大罵。

聞衍行至門前,身影在地上被燈籠影照拉的越發颀長。

劍眉之下的眼神深邃,幽暗中透着寒厲。

“......”

身旁的貼身小厮聽着心驚不止,這少年打傷他們聞家的人不算,當着面就潑吼到大公子頭上來了。

大公子今兒跟少夫人談不攏,整個人脾氣犯着興呢。

“阿聿。”江映兒慌忙拽住他,低聲叫住口。

聞衍眯眼看向不遠處,他那狠心的妻身旁的少年,兩人相似無比的面龐。

他妻的臉柔婉清麗,少年的臉旖麗冠玉,相同之下的漂亮,比江氏多了幾分男子的骨相剛毅。

生的像,他叫她阿姐。

“......”

前幾樁說不明的怪異事湧入他的腦海當中,在賭場晃眼時見到玩骨牌的嚷着叫開樁的少年,以及嶺南客驿刺殺他的刺客。

跟江氏生得像,原來不是他錯眼。

竟然真的有那麽一個人。

他曾與江氏提起過遇刺,她幾番打聽,嘴上說擔憂他的傷勢,見江氏滿臉慌張,看哄得他心裏仿佛吃了蜜。

騙人的。

原來是..因為知道刺客是她的弟弟,擔心他抓到刺客,對她弟弟不利而已。

“......”

融會貫通就在一瞬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氣啊。

翻出來一樁,在他心裏燒一把,堵一把。

和江氏的過往,知道的越來越多,便曉得她對自己有多無情。

男人眉宇沉壓,是他發怒的前兆。

江映兒拉着江聿攔到後面,替他給聞衍道歉,“聞大公子,家弟魯莽不懂事,他年歲小,望大公子大人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計較。”

還不能計較了。

聞衍涼薄諷刺一笑,“不計較?”

腳步緩緩邁至江映兒的面前,他微彎腰沉壓下來,不敢看女子漂亮的眼睛,怕陷進去。

聞衍睫羽再垂,“你說,我憑什麽不要計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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