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今天的月光(9)
我心不在焉的聽着大家的發言,不知為什麽我因為自己剛才說的話牽引出來的一些舊日記憶而感到感傷。已經很久了,我從沒想起來過。那些陳年舊事,萦萦繞繞就像死者的幽魂重新纏上我的心頭。
整個小組會我都在三心二意中度過。蘇邊走邊說:“我知道你不想參加,但是好歹也是來了,為什麽一直在神游呢?這也是一種浪費。”
“你指望我說什麽?我是不想來,如果可以我想回家躺在我的大床上找周公當導游。”
蘇大概有點生氣,直到上車我們都沒有說話。
“我覺得你應該給Bella一個機會。”
“怎麽了?她看起來要哭了嗎?”
“你這樣對待一個誠心誠意要和你交朋友的人很不公平。世界上為什麽沒有良心審判?”
“良心審判?哦不!那還會有人類生存下來嗎?”
“陽光!陽光!你的心裏為什麽沒有陽光?”
“如果我有那玩意,Bella就不會‘誠心誠意想和我交朋友’。”我用手比劃了兩個引號。
“為什麽?這和她有什麽關系?”
“Bella最後變成吸血鬼了。你不知道?”
蘇不想說話了,也難怪,我今天的心情一直都不太好。
我們在家附近的小吃攤上吃了一碗熱湯面,蘇還特意要了兩個雞腿。
也許人吃飽了确實就擁有了自愈能力,我覺得我可以暫時遠離黑暗一段距離。
蘇在走出電梯前說:“明天你會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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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僵硬的回答。
晚上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夢見了上帝從十字架上走下來,他全身上下都罩在一團黑色裏面,他走到我的面前居然還向我微笑了一下,然後那張臉慢慢的變了,變成了那張使我終生難忘的男人的臉。
清晨,我睜開淚水連連的雙眼,摸摸枕頭已經濕了大片,還伴有陣陣的頭痛。我沮喪的想今天恐怕要頂着一雙核桃眼去“幫臨街”了。
在出門前,我決定忽略這個很明顯需要解釋的問題。
第一個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是小強。
“沒有朋友真的能夠讓一個人崩潰,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
“聽起來你比我輕車熟路。”我回敬。
在我叫車前,蘇拍着我的肩膀和後背語重心長的說:“知道嗎,今天能看見你我很欣慰?”
我毛孔悚然,“難道你認為我會自殺?”
“現在看起來是自作多情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
“沒什麽,只是一種假設,不過看到你的模樣我仍然欣慰。”
我真後悔沒戴太陽鏡——但是我恨那東西!非常恨!
蘇沒有再問我是不是要去醫院。
我不斷用浸濕的毛巾在兩只眼睛上來回的敷。我很納悶,我為什麽會在做夢時哭呢?這到底是為什麽?
我沒有思念任何人,除了偶爾想到我的父母之外。我已經很努力的屏蔽那些會影響我的所有人。這不是殘忍這是一種自救的方式。
生活還在繼續。
吃飯的時候,大塊頭看見我,明顯把要說的話咽了不少下去。我想我現在這樣也是塞翁失馬。整個吃飯的過程都很沉悶,蘇仍然沒有再提起醫院和Glen,我則一直在想着Glen。
我不打算去醫院,至少今天不打算。
晚上十點,我還在床上輾轉反側,想着蘇在電梯口問我的那個問題“明天你會去嗎?”
會去嗎?
小強看見我無比驚訝,“你要幹嘛?”
“你下班了?”我不想回答他的問話。
“是啊。你要去哪?”
“去醫院。你一定順路。”
“我不順路。你去醫院幹嘛?”
“路上告訴你。”
到達醫院的時候我已經對小強厭煩透了,他有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并且持之以恒的貫徹到底。
“你什麽時候出來?”
我擺擺手,“再見!”
醫院裏靜悄悄的。
“Anne!這個時間你來幹嘛?”大寧看見我問道。
“Glen在哪?能帶我去嗎?”
“你要看Glen?這可不是個合适的時間。”
我們來到Glen的病房,病房裏只有監控器的滴答聲。
“她在睡覺。”
“今天怎麽樣?”
“不太好,一直叫Tiffany.還說要去看她彈鋼琴。真是——”她沒有說下去。
“晚上都這樣嗎?”
“你是說像現·在這樣?——是的。她需要休息。得維持體力。”
這真是一個有趣的邏輯。
“我會明天再來。”
“只得如此。”
我走出醫院,在一張長椅上坐下來。身邊忽然有的聲音說:“這麽快就出來了?”
“你不是下班了嗎?我說過再見了。我記得。”
小強明顯對我的厭煩不置可否,“出于一個紳士的責任。我覺得有必要再把你送回去,我不想明天在報紙或電視上看見你暴屍荒野。”
“你知道嗎?保安和警察不分家,但是你的人生規劃順序錯了。”
“你對所有人都是這幅德行?”
“幹嘛?想知道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哦得了,你真是高看我的耐心。”
“既然失去耐心了,就滾蛋!現在,立刻,馬上!”
沉默。
“我其實很喜歡你上次在經理面前的模樣。至少——很親切。”
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雖然不是個純粹的道德高尚的人,但是偶爾也會做好事。”
“如果你不想來也可以不來。”
“真了解我。”
“下個月開始你不會再遇到我了。”
“找到白雪公主了?”
“不,沒那麽容易,那是稀有品種。我要去上學。”
“哇哦!你想告訴我你其實是一塊金子嗎?”
“是的。這就是我想說的。之前我是離家出走。”
“好玩嗎?”
“不好玩。但,很高興認識你。”
“真榮幸。”
“你不想問問我去上什麽學?”
“你去上什麽學?”
“研究生,醫學研究生。”
我猜他一定在笑,“我有一個請求,就一個。”
“什麽?”
“你畢業後一定要告訴你去的是哪家醫院,千萬要告訴我。”
“可以。為什麽?”
“我不想在不得不做上120時說出有你在的那家醫院。”
從第二天開始,小強從這個園區消失了。我很納悶,他說的是下個月,為什麽第二天就消失了?難道我說的最後一句話真的打擊了他?
蘇說:“昨天是上個月,今天就是下個月。”
我恍然大悟。
在一個人的生命中就是有些人會在瞬間消失無蹤,而生活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