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這個世上最可笑的話其實就是這件事情我只告訴了你,你千萬要保密，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從小到大的幾次不好經歷，已經讓年紀輕輕的謝語明白這句話的可笑。

所以這次,她就用這樣的套路。把陳年大半夜的去找謝婻,謝婻大半夜的把他送到派出所的事情,全部都宣揚出去了。

至于陳年為什麽要大半夜的去找謝婻,為什麽謝婻不能好好的跟他聊要把他送到派出所。所有的一切，謝語自然說了不知道，自然放任大家去各種猜測了。

昨天放學回來時，謝朝陽跟謝婻舉止暧昧的事情,不是她一個人看見了。平時陳年對謝婻到底怎麽樣，這些所有的一切,大家都是長眼睛的。

所以等把事情完全的弄大後，後面的事情謝語就不想管了。

如今的年代，大家其實都有Q、Q了。但那個玩意,需要一臺電腦才能登入。

他們這個班裏，現在貌似只有謝朝陽家裏有一臺真正的臺式電腦。其他人如果想上網,必須要去網吧才行。

反正就算沒有Q、Q，現在好多人家都有電話了。所以靠着一根電話線，這個跟那個分享,那個跟這個說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幾乎半天不到的時間,謝婻跟陳年的事情就在他們班級甚至整個年級都鬧得沸沸揚揚了。

而且除了他們在用電話宣揚擴散外，很多人其實都是很善于用嘴巴面對面交流的。

小地方幾年都出不了一件刑事案件,就算平時碰到打架的,大家也很少選擇報警的。

在這個地方,大家好像天然性就對警察和派出所有一點點畏懼心理。不管是婆媳打架,還是兄弟妯娌分家打架,亦或是跟鄰居發生矛盾。大家都輕易不敢報警的，都是自己先打先鬧，等鬧得不可開交了再叫自己本隊的隊長或者家族裏輩分大的長輩那些。等那些人協調不好了，他們還有他們自己選出來的村長。所有的事情，等村長都搞不定了，大家才報警找警察的。

而且在這個地方，但凡他們報警了，那一定是事情已經鬧得相當的厲害了。比如說兄弟打架都打出鼻血了，鄰裏打架都亮出刀子了，大家才會感覺到害怕，才會選擇報警的。

但即便報警，最後等警察來了，大家幾乎都會接受協調，幾乎都不會把事情鬧得很厲害。因為只要是成年人，即便他們是農村的，也知道一個檔案問題。也明白，如果自己犯事鬧事了，肯定會影響到自己的孩子。至于主動報警的，即便自己是占理的，但因為跟他們鬧矛盾的是他們的兄弟，有的可能是跟他們生活了一輩子的鄉裏鄉親。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大家在得到一點點賠償，一點點錢，或者一個真正的道歉??x?後，也會選擇得饒人處且饒人的。

反正在整個謝家村，因為被人半夜敲了一下門，就會選擇報警的，這個應該是他們見過的第一次。

而因為這麽點事情，就選擇把自己的同學朋友亦或是追求者送進派出所嚴辦的，這個在這裏也是第一次。

總之在如今的年代，謝婻就因為這麽一點事情選擇報警，就因為這麽點事情讓警察把陳年抓起來。而警察竟然真的聽謝婻的話了，竟然真的把這兩人都帶帶派出所了，這其實是一件稀罕事。

昨天事情發生的有點晚，很多人因為天氣冷，即便聽到有警車聲，也沒有立即起來。

到了第二天，等大家緩過神了，自然會主動的打聽。

然後不出半天，整個謝家村只要出門長耳朵的，就全部都知道了陳年跟謝婻的事情。

而這些人也有出門的，也有跟隔壁村子分享八卦的。所以不多時，小地方的幾個村子，大家幾乎都知道了這件趣事。

然後下午的四點鐘，謝朝陽的媽媽陪自己丈夫參加完他們廠子一個副經理家兒子的婚禮。她獨自坐班車上來時，她就在車子的後面聽到了這件事情。

“唉大姐，你說的丫頭是謝家村東面最上面的那家嗎？她家是不是剛剛辦了喪事？”

“就是那家，那孩子的爸爸是家裏的老四，上面有三個姐姐。其中一個姐姐，好像就嫁到了你們村子了。反正那個孩子，從小就沒了媽媽，前不久剛剛沒了奶奶。她爸爸呢，也是外面有家庭的，在外面給別人做後爹呢。她奶奶才走了剛剛一個月，她就鬧出了這樣的事情——”

“那就是沒人管的小丫頭呗，唉，這才開始，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估計也不會怎麽樣，人家年紀輕輕就會報警呢。反正經過這件事情，大家算是都知道她是誰了，也明白她的性格了。以後就算有喜歡她的，估計也不敢上門了。”

“也是，就因為這麽一件事情就選擇報警，這樣的人也少見。”

“不過這事她如果不報警，好像也難收場。反正說來說去，也是她不檢點。好好的書不讀，年紀輕輕就早戀，就惹了陳家的男孩子。她如果不主動的招惹別人，別人會大半夜的去招惹她嗎。反正我聽說，這孩子跟陳家的孩子，應該早就在一起了。這兩人，估計在鬧分手。”

“是這樣嗎？”

“應該是的，我聽我家老二說，這兩人以前在初中時就挺好挺暧昧的。應該就是小情侶在約會，然後發生什麽誤會了，就直接鬧到派出所了。”

“哇！！”

車子後面的幾人，因為說到了敏感的小情侶和約會，全部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薛美娟戴着口罩和圍巾一直坐在最後面，本來對于大家的話題她不感興趣也不想随便插嘴的。但慢慢的在搞清楚他們說的是誰後，因為對方是自己兒子的朋友，天天的跟自己兒子同進同出。所以最後她就忍不住開口了：“今天這事也幸虧那個小姑娘報警了，她都報警了都傳成她跟別人談戀愛鬧矛盾了。要是沒有報警，沒準人家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可能都要被大家的胡亂猜測和一口一個唾沫給活活淹死了。”

“你怎麽這麽說—”

車裏說的最多的一位大媽明顯被她的話弄懵了，她張口下意識的就想理論解釋一下。

但在她要開口的瞬間，她就被身邊的同村男人下意識的拉住了。

女人有點懵，但就在這個瞬間，她終于後知後覺的認出了跟她說話的是誰。

他們附近幾個村子，現在最大的廠子就是謝家村那個大磚廠。謝家村的大部分村民，甚至他們村子的很多人，平時農閑的時候最常去打工的地方就是那個地方，她家老公和兒子也不例外。

一下子明白了身邊的鄰居為什麽拉住自己，也明白為什麽大家被她刺了一下，就下意識的安靜了都沒有開口反駁。感覺有一點點尴尬，也有一點點丢人了，女人的臉一點點的變紅了。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如果得罪了對方自家老頭和兒子今年再去她家廠子打工，可能人家就不要了。

所以即便臉色完全的漲紅，心裏也憋的感受。最後今天在這個車上說了一路，說的特別開心的中年女人，也突然的安靜下來，不再多言了。

而因為薛美娟的突然出聲，車上的不少人，終于後知後覺的注意到後面的她。

整個周縣她家都算是大戶了，謝家村的磚廠，小寨村的水泥廠，還有隔壁縣城她老公正在弄的新建材廠。

可以說附近幾個村子，甚至整個周縣，她家現在都是最厲害的。據說她家早就有了車子，大家也不知道她怎麽就跟大家一起坐班車了。感覺到興奮，不少剛才沒有開口說話的很多人，也全部都跟後面的薛美娟打起了招呼。

大家有人問她今天怎麽坐班車了，有人問她老公怎麽樣了，也有人問她家孩子怎麽樣了？也有人在好奇的問她，是不是最近去城裏的家裏住了。

反正因為薛美娟的突然開口，整個班車上的很多人，全部都變了風向。大家全部都帶着微笑，高高興興的問起了最後面一直帶着圍巾和口罩的薛美娟。

“我不會開車，我家那位還有點事情，我就沒有讓他送我。”

“孩子還有他爸，大家都挺好的，謝謝大家挂念了。”

“最近孩子在考期末考試，我陪着他，已經好久沒去市區了。先等他完全考完真正放假了，我再考慮過去吧。”

跟自己丈夫結婚十九年，後來等他開廠子家裏日子慢慢好起來後，薛美娟就經常碰到這樣的畫面。

心裏也有些無奈也有點不耐煩，但即便如此，在車上發聲了的薛美娟還是帶着笑容，好好的跟大家說話了。

後來有人問她家工廠最近還招不招人，薛美娟也帶着禮貌性的笑容，認真的回答了大家。

八卦雖然好聽，卻比不上大家真正的生計。

在這個相對落後，工作機會極少的小縣城，只要大家不想外出打工，不想一年到頭就靠天吃飯趴在那點莊稼上。只要大家沒有其他的本事和關系，只能靠着力氣吃飯。大家就都會不自覺的關注附近那個廠子的招工情況，所以此刻在別人詢問這個話題時，所有的大家就都忘記了剛才的八卦，全部都聽起了能影響他們生計的招工問題。

在車上說了一陣，等到了謝家村後，薛美娟才終于解脫了。

提着東西慢慢的走回村子，慢慢回到家裏後。薛美娟就想跟自家兒子說一下她剛才聽說的事情。

但在剛剛進屋子，看到放在沙發上屬于自己的羽絨服後，她心裏就稍微的異樣一下。

最後等上了三樓，看到自家自律到極點的寶貝兒子，這個時間竟然還在睡覺後。隐隐約約有了一點點的猜測，随即薛美娟也不打擾兒子了。就去樓下整理自己這次帶過來的東西，也順便去下面準備晚飯了。

她在下面收拾完畢，然後自己專門做了米飯，開始慢慢洗菜摘菜時。在上面聽到動靜的謝朝陽，才迷迷糊糊的起床，然後收拾收拾下來了。

而聽到動靜，看着睡醒了穿好衣服的兒子。薛美娟才帶着笑容，假裝不經意道：“怎麽了陽陽，昨天你不會是趁我們不在熬夜看小說玩游戲了吧？我養你這麽久，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你下午四點多還在睡覺的。”

“沒有，昨天婻婻那邊出了一點點事情，我去接她了。”

對于自己的母親，謝朝陽也沒有隐瞞。就把昨天謝婻家的事情完完全全的說了一下，又說了一下他得到信息大半夜睡不着，就去外面接謝婻的事情。

“唉！”

對于兒子的事情，薛美娟有些不知道怎麽說了。

問他是不是在早戀，如果這兩人現在是朋友。自己這樣沒準就不是詢問了，最後沒準就會變成變相提醒了。

警告他不許早戀？但她跟他爸爸本身就是十七八歲就談戀愛在一起的。她還是那種不顧父母反對，一心跟着丈夫過來的。因為自己帶的榜樣不好，她也說不出不許他多想的話。

而且她這個兒子，從小到大都是特別有主意的人。這麽多年，雖然她一直陪着他讀書。但其實讀書應該怎麽學習，什麽時候應該學習，将來要考什麽等，這些所有的事情，其實都不是她說了算的。都是她兒子自己有主意，自己就能把自己的事情完全的處理好的。為了考上他理想的離京理工大航天系，他一個在初中時挺喜歡運動體育的人，到了高三就能把一切都放棄。就能自己制定學習計劃，自己主動的看書學習。所以在比較敏感的感情問題上，她也不好說什麽。

到了最後，她只能喃喃低語道：“反正按照你說的，那個陳年就是不好，是??x?不尊重女生的。你以後如果跟任何小姑娘在一起了，你要多為她着想一點。不要在最重要的學習階段耽誤她，也不要不顧她的名聲做什麽出格的事情，要為她多考慮一點。”

“放心，我不是我爸！”

心情有一點點不好的謝朝陽突然的扔出了這麽一句，而就是因為這一句，薛美娟再也不好說什麽。就刻意的改變話題，跟兒子說起了最保險的學習和過幾天過年他們要去什麽地方過年的話題。

“還是按照傳統，這裏幾天，去外公家幾天，最後再去市裏吧。”

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為了補救，謝朝陽也沒有再說什麽敏感的話題。就湊上去，一邊幫着母親做晚飯，一邊說了能讓她高興的回外公家和放假陪她去市區購物的話題。

兩人在這邊故作開心的聊着，而在東村的謝婻則是接到好朋友段曉雯的關心電話，也在跟她說着昨天的事情。

“唉，那個陳年太不是東西了，幸虧你打報警電話了。要是你不打電話，後面那些知道的人還不知道怎麽說你呢。你不喜歡被人拉領子拽頭發，但不管什麽時候，他只要在你後面了，他就拉就拽。你膽子小不經吓，但如果你從外面進來了，他肯定就會躲在房門後面突然出來吓你一下。你都吓的哇哇大叫了，他還樂呵呵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就這麽一個沒禮貌，不知道體諒人換位思考的人，我們班裏竟然有那麽多人喜歡他，還拿他跟謝朝陽比。簡直了，也不知道大家是怎麽想的。”

段曉雯跟謝婻是以前不認識的，兩人是到高二分班了，才真正成為朋友的。

在她眼裏，經常給謝婻講題的謝朝陽比上課看閑書的陳年強多了。作為旁觀者，她也看出謝婻其實并不是很喜歡陳年那種過于開朗和張揚的性格。

所以此刻在得到消息，專門的打電話過來後，她就好好的安慰了一下謝婻。并且還說了班裏應該很多人知道這件事情，讓她後天過來上學時，稍微主意一下的事情。

因為好朋友的安慰和提醒，謝婻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

她其實不是特別注重名聲的人，而且這個村子以及他們班上的很多人，都只是原主的鄰居和同學們。對謝婻來說，他們只是她暫時的鄰居和朋友。以後等她考上大學出去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所以別人的看法，她其實不在乎的。

她昨天之所以沖動，其實是不想別人學陳年過來騷擾她的意思，而不是想堵住大家的嘴。也可以說，堵住嘴是其次的。最關鍵的是，不讓陳年以後再這樣，不要陳年的幾個朋友學他，也過來騷擾她。甚至她都想到了村子的那些二流子和那些看到她孤家寡人，想要欺負她的人。因為明白，就算再好再淳樸的村子裏，都有那種不好的人。也有那些，看到小姑娘性格軟弱，得寸進尺甚至不懷好意的人。所以她才多想了，才不得不不拿陳年殺雞儆猴的。

她以為自己做的很過分，應該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感覺她有點過激了。

但此刻在意識到也有人在支持她後，突然的謝婻心裏的壓力就少了很多。

所以之後她就不想這件事情了，就做好心裏建設，自己該怎麽樣就怎麽樣了。

做好心裏建設的謝婻，等到老師說的讓他們到校領成績的日子了，還是正常的跟謝朝陽一起去學校了。

到了學校後，盡管從步入學校和教室後，她就察覺到了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對。甚至陳年的幾個兄弟和好朋友看着她的眼神非常恐怖，幾乎都有一種想替陳年教育她一頓的感覺。

但即便如此，謝婻也當沒有看到，也正常跟着謝朝陽進教室了。

甚至後來在看到迎面走來面無表情的陳年後，在發現前方的謝朝陽有那種想伸手攔在他面前的沖動動作後。謝婻也伸手一下子就拉下了他的胳膊，然後快步走到謝朝陽的前面。然後她就拉着他的胳膊，直接越過前方的陳年，直接走到了前面他們自己的位置上。

學校座位跟座位間的距離其實有點窄，有那種堪堪只能通過兩人的感覺。

在她拉着謝朝廷越過陳年的時候，謝婻能很明顯的感覺到她跟陳年肩膀是挨在一起的，是稍微蹭了一下的。

如果說謝朝陽是班裏好學生書呆子的代表人物，那麽陳年就有一點點是那群看不起書呆子的活躍分子的代表人物了。

以前的時候，如果有人得罪他或者他的兄弟了。謝婻都看見過，陳年會刻意的跟別人發生這樣的碰撞和剮蹭，然後刻意抓住這點，揪着別人的衣領子刻意教訓的情景。

但此刻，如論是她還是謝朝陽，他們都是跟他肩膀挨着肩膀了。

但到了最後，不管是她還是謝朝陽。陳年都罕見的沒有發作，都任由他們越過了。

在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時，看着因為他們的動作都下意識的安靜了幾秒鐘，最後又很快恢複正常的教室衆人。

在突然的意識到，不管陳年多厲害。為了自己的前途，他都選擇了忍耐後。在清楚的明白，自己報警的目的，不管怎麽樣都算是達成後。

轉頭沖旁邊一臉擔心的同桌好朋友笑了一下，又給前面的轉頭看她的謝朝陽一個放心的眼神。随即謝婻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就擡手整理起自己桌上的東西，就再也不管班裏其他人的眼神和反應了。

現在是2004年，到現在小學初中都還是收費的。到現在，只要讀高中，就算是農村也要花費很多錢。

所以在場的很多人，都是因為想考大學，想參軍，想拿高中畢業證，才花費那麽多錢，辛辛苦苦的過來讀高中的。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在她明顯不好惹連陳年都敢報警抓的情況下。謝婻相信，就算跟陳年關系最好的那些人。也會顧忌一下，也不敢輕易的得罪她的。

所以這樣的情況下，她為什麽還要擔心和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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