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天, 王國的大街小巷就貼滿了盜賊們的通緝畫像。
只不過這些畫像中，沒有一張是屬于薇拉的臉。
也不知道是因為桃瑞絲之前的種種猜想根本就是錯的，還是薇拉好運的沒有被揭穿身份, 亦或者......她展現在人前的那張臉究竟是不是真實的呢？
“啊！是那個家夥啊！”
從一開始看到通緝畫像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的傑米像是終于從小腦殼的某個犄角旮旯裏扒拉出了點記憶, 指着某張畫像壓抑着激動的聲音，“是火車上坐在我們對面的那只惡魔啊！”
那是有着銀色短卷發的惡魔，是誇過牠可愛的一只惡魔。
牠的腦袋轉向桃瑞絲又飛快轉向阿爾，試圖尋求某個人的認同，“你們都不記得了嗎？”
火車上專心看書根本沒注意別人的桃瑞絲：“呃......”
阿爾倒是沒有半分猶豫：“完全不記得了。”
傑米狠狠嘆氣。
“對你們的失望又多了一層！”牠甚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反正和我們又沒什麽關系。”桃瑞絲擡手順了順牠炸起的毛，提起腳尖往另一條街道走去。
在去火車站之前他們又去了一趟薇拉的酒館。
只不過這次, 同樣沒什麽生意的酒館裏就只有高大的泰迪熊調酒師無所事事的身影。
“她走了。”被問起老板的所在，薩克低着頭擦着酒杯，悶悶的聲音傳了出來。
桃瑞絲一愣, 頓時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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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薩克不明所以地擡起臉看了她一眼, 随手将擦幹淨的杯子往旁邊一放，“我的意思是她一早就離開島上了, 你想找她的話得過段時間了。”
桃瑞絲：“。”
“算了，也不是一定要找她。”見薩克又遞來幾杯檸檬水，桃瑞絲遲疑地接過，“我們沒點喝的呀。”
“請你們喝的。”薩克用圓圓鈍鈍的爪子摸了摸腦袋, 憨笑着說，“是屬于熟客才有的福利。”
原來只來過那麽兩次就算熟客了？而且上次來的時候他根本毫無意識吧？
本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原則，桃瑞絲還是非常愉快地将檸檬水喝下，“謝謝啦。”
檸檬水裏還加了冰塊, 不多, 就小小的兩塊, 在晴朗的天氣裏提供了一絲沁人的涼意但又不是過分的冰冷。
“你們老板去了哪裏你知道嗎？”
“她沒說。”薩克頓了一下，圓圓的腦袋歪了歪，“但是她說是為了更好地建設我們的酒館，讓我們的酒館徹底占據格裏波亞的所有生意市場于是出去學習了，所以我猜她是去了弗洛哥尼亞吧。”
弗洛哥尼亞是世界著名的盛産美酒的城市，隸屬于托克努斯帝國，號稱是酒神唯一鐘愛且賜福的城市。
桃瑞絲猝不及防地被檸檬水嗆了一下，咳了兩下又想笑，“那她還真是敬業啊。”
“做生意嘛，就是要不斷學習先進的技術和戰略啊。”薩克老神在在地說道，“這都是身為老板應該做的。”
雖然老板不在，但是今天的他卻很乖巧地打開了老板最喜歡的柔光燈效。
暖杏色的燈光照在他卷曲棕黃的絨毛上，顯得他更加蓬松了，浮動在他身上的光暈很像是爆米花上閃耀的糖絲，讓他看起來甜蜜極了。
他給魔音喇叭花澆上了幾管營養劑，又把花瓣細致地擦了擦，像是不經意間提起，“你們之後也是去托克努斯大陸呀？如果之後遇到老板了，記得叫她早點回來啊。”
就他一個人看店，那也太無聊了。
桃瑞絲三兩口喝完剩下的檸檬水，應了下來，“如果能遇上的話。”
舔了舔還殘留着酸甜餘味的唇瓣，桃瑞絲看了看當前的時間，估摸着也該去火車站等車了。
“那我們先走了。”桃瑞絲提起旁邊椅子上的背包，“以後有機會再來照顧生意。”
回老家的時候反正也會再路過這裏的。
“再見啦。”
薩克歡快的聲音隔了很久以後才從背後傳了出來。
從柯瑞爾大陸的最北端到格裏波亞只需要短短的一下午，但是格裏波亞到托克努斯大陸的距離卻要長得多，坐火車的話需要坐兩天一夜。
異世界的火車還沒有興起卧鋪的概念，所以在火車上待着的這段時間，桃瑞絲屁股都要坐麻了，等火車終于停站的那刻，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終于解脫了！
不管在火車上多麽煩悶，等下了車走在了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桃瑞絲只覺得迎面吹拂而來的微風中都帶着自由和......金錢的氣息？
“這麽說也沒錯，畢竟樂芬迪尼是出了名的富有，還是聞名世界的賭丨城來着。”桃瑞絲拿出了提前在格裏波亞買好的托克努斯大陸旅行指南，翻了兩頁，“但是你們不要去賭哦，這是很不好的行為。”
落日熔金，大片的飛鳥歸于山巢，在城門口做完了入城手續後，街道兩旁商鋪的招牌上缤紛的霓虹燈也陸續亮了起來，微風徐徐，暖融融的燈光很快融進了人來人往的花崗岩馬路上。
桃瑞絲扯着背包的袋子，望着城區的萬家燈火突然被遲來的疲憊侵襲。
“先去吃個飯然後找旅館睡覺吧。”她打了個哈欠，說話的速度都變得更慢。
在做下了這個決定以後，找到一家吃飯的餐館就是一件很簡單且快速的事情了。
一般來說路邊那種被坐滿了的餐館，裏面的菜品不會難吃。
抱着這樣的念頭，桃瑞絲牽着阿爾的手腕很快走進了一間不大不小的餐館。
這家餐館有着開放式的廚房，老板兼廚娘是個很熱情的海族阿姨，一邊在廚房用八條腿做菜，一邊和相熟的食客聊天，不斷有爽朗的笑聲從店裏飄出。
店裏的招牌是鐵板八爪魚和炸蝦，在廚娘的傾情力薦之下，桃瑞絲最終也确實點了這兩道菜。
“雖然說出來會被你們嘲笑，但是這副畫面真的很讓我震撼。”
看着廚娘粗丨壯柔韌的紫色觸爪撈起幾只緩慢晃悠的八爪魚毫不留情地按在鐵板上，然後潇灑地揮灑調料的烹饪過程，傑米下意識吞咽了一下，而後才失神地喃喃。
桃瑞絲也表示嘆為觀止，“這場面我也沒見過。”
阿爾的鼻尖輕輕聳動着，露出了期待的笑容，“有很香的味道飄出來了。”
這家西圖瀾娅餐廳離海港很近，來這裏吃飯的也大多是剛結束工作的水手，空氣裏飄滿了那種海水浸透的衣物被太陽暴曬過後的濃稠的鹹腥味，不算好聞。
阿爾的身上也經常散發着類似的氣味，但是他身上的始終是素淡的，更像是海水被淡水稀釋過後，有着朝露一般的清新。
餐館內多是那種五六個人一起坐的大桌子，拼桌是常有的事，而桃瑞絲和阿爾則是占據了靠窗的一個桌子，兩人挨着一起坐，對面的位置剛好就空了出來，很快就被兩個明顯不是很好惹的高大青年占據。
至于傑米，一開始還在桌子的邊緣蹦跶着，在對面坐上人以後就縮在窗楣上裝鹌鹑了，乖巧極了。
雖然對自己人經常趾高氣揚的，但對上陌生人，牠又很膽小。
桃瑞絲摸了摸牠的脊背，試圖安撫牠的情緒。
對面的棕發青年目睹了這一幕，和同伴說笑的臉瞬間垮了下來，粗聲喝道，“不知道寵物不能上桌嗎？！”
桃瑞絲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到了，再加上對方的厭惡根本不加掩飾，所以回嘴的語氣也算不上友好。
“牠這不是沒在桌上嗎？”她揚起眉，雖然沒有明說，但滿臉都寫着：你是不是在無理取鬧？
但是話說到這，想着對方可能确實忌諱魔獸上桌吃飯，本着少惹麻煩的原則，桃瑞絲還是把傑米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桃瑞絲：生活磨圓了我所有的棱角.jpg
棕發的青年卻沒有因為她的退讓而熄火，反而是發覺他們的穿着打扮明顯是外地人且不富裕以後，嚣張的氣焰更加高漲，陰陽怪氣地嗤笑道，“一群鄉巴佬就是沒規矩。”
确實是鄉下來的沒法反駁的桃瑞絲：......
“是是是，你是高貴的城裏人，就你講究。”桃瑞絲攤開手，仿佛毫不在意他的輕慢與厭惡，雲淡風輕的語氣，“既然那麽講究，為什麽還要來和我們這種沒規矩的鄉下人拼桌呢？怎麽，那些高檔西圖瀾娅餐廳不配你去吃？”
雖然青年渾身的服飾熨帖光潔，針腳密實平整，款式也是當下流行的，甚至連袖口也別上了小巧精致的袖扣，乍一看好像也是個體面人。
但仔細一看，他身上卻找不出富貴人家幾乎人手一個的空間戒指的痕跡，以及他那身衣服的面料也很一般，佩戴的飾品也都是較為廉價的金屬。
種種跡象，都表明青年雖然對外貌格外在意，也将自己打理得很好，但也只是個普通的平民而已。
她雖然表現的若無其事，但話裏話外透出來的不屑還是讓青年的眉頭不悅地皺起，聲音雖然陡然的降了個調，但是飯桌上任誰都能聽出他的怒氣，“你什麽意思？”
或許是他不加掩飾的敵意太過，連一向對人類的情緒不敏感的阿爾都伸出手攔在了桃瑞絲面前，護犢之意昭然若揭。
“不可以對小桃這麽兇。”他對上棕發青年驚愕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棕發青年這才注意到少女身旁還坐着一位水藍色長發的少年。
他從一開始就沉默着沒有說過一句話，存在感稀薄，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就會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住全部心神。
從一開始青年就沒有正眼瞧過他，也是這時，才注意到他有着一張很是令人嫉妒的美麗面孔。
“呵。”他氣極反笑，越過阿爾重新看向面無表情的桃瑞絲，重複道，“你剛剛什麽意思？”
桃瑞絲卻陡然冷下了臉，一反剛才刻意裝出來的友善，壓低的嗓音滿是不願再虛與委蛇的不耐，“你管我什麽意思，這飯你要是還想吃就閉上你的嘴，不想吃就麻利地滾！”
“你！”
“你什麽你？”不管對方還想說什麽，桃瑞絲一把拿開了阿爾擋在她面前的手，猛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插進了平整的木桌，目露兇光，“再逼逼賴賴的信不信我砍了你的手？”
“畢竟，”她忽而不懷好意地笑了，“雖然我只是一個弱小的女巫，但是把斷掉的手重新接回去還是能做到的，這樣，也不會觸碰樂芬迪尼的法律吧？”
桃瑞絲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是剔透的綠色，像是一潭清澈到沒有一絲雜質的湖水。然而此刻，她的眼中雖然帶着明晃晃的笑意，但其中濃稠的惡意卻湧動要溢出來一般。
或許是聽到了“女巫”一詞，青年身旁一開始看熱鬧的友人立刻收斂了幸災樂禍的笑意，連忙拍着青年的肩膀讓他冷靜下來，“算了迪恩，反正那只鳥又沒真的站到桌上。”
開什麽玩笑，女巫可不是好惹的，哪怕對方看起來矮小柔弱并不具有多大的殺傷力，但誰知道她會用什麽魔法或者對他們下什麽毒來讓他們生不如死呢？
對于他們這些沒有魔法的普通人，哪怕是随便一個魔法初學者，那也是萬萬不敢招惹的啊！
怕迪恩一時怒火上頭不知好賴，塞姆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警告了幾句後，又轉頭對桃瑞絲露出了讨好的笑臉，“不好意思，我同伴不會說話，冒犯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恰好這時桃瑞絲點的餐被侍者端了上來，塞姆便順勢說道，“這家餐館的特色菜可是很美味的，涼了就不好吃了，女巫小姐您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我們這些渣滓身上。”
至于對方女巫的身份是否真實？塞姆表示這根本無關緊要，畢竟他只是當個和事佬說幾句軟化而已，就算她不是真的女巫，他又沒什麽損失。
但如果她真的是女巫，那自己的示好可能就會救自己一條小命呢。
想到這裏，塞姆又在心裏把迪恩狠狠臭罵了一頓。
對面什麽身份都不知道就敢随便和人叫板，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這時的塞姆，顯然是忘記一開始的時候自己還看戲不嫌事大的作壁上觀呢。
桃瑞絲并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見對面打算息事寧人就順勢軟化了點态度，“所以樂芬迪尼有規定不能讓魔寵上桌吃飯嗎？”
塞姆一愣，随即又擠出些谄媚的笑，“當然沒有這樣的規定了，吓到了您的魔寵真是不好意思。”
随後他又壓着迪恩的腦袋要他道歉。
“給我識相點啊你個蠢貨，要是真惹到一個女巫，我們兩條命都不夠她玩的。”他壓低了聲線，短短的幾句話被他說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見此，迪恩只能老老實實地給桃瑞絲道了歉。
不管他心裏怎麽想，起碼表面上看着挺有誠意的。
見桃瑞絲沒再追究，兩人更是連餐都沒點，說不想礙着她的眼，很快就溜出去了。
“怎麽搞得好像是我不讓他們吃飯一樣。”
見有其他餐桌的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了過來，桃瑞絲冷着臉一一瞪了回去，等沒人再看着這邊，她才松了口氣，“真是的，吃個飯都不能安生。”
“唔，可是這裏的東西好好吃哦。”傑米叼着一只鐵板八爪魚，口齒不清地說道，“好彈牙啊，口感好好。”
嚼着還有點脆，裹着醬汁在嘴裏翻滾着，霸道的香氣在整個口腔裏炸開。
唔，真是太好吃太幸福了！
傑米用翅膀捧起臉，閉着眼睛吧唧着嘴一副完全陷入了沉醉的樣子。
桃瑞絲似乎還看到牠身上飄出了粉色小花花的特效。
桃瑞絲：“......”
雖然确實沒必要為剛剛的事情emo，但是你跟個沒事鳥一樣迅速投入到美食裏是不是有點太沒心沒肺了一點？
“誰讓你一個人先吃的啊？”桃瑞絲揪起牠頰邊的軟肉，“你看看人家阿爾，都會特意等我一起吃。”
她這段時間別的沒長進，拉踩的手段倒是越來越娴熟了。
“對！”阿爾眉眼彎彎，捧場地應和着，“我很乖！”
傑米差點沒被才咽下去的八爪魚噎死，咳了幾下後沒好氣地咕哝，“就知道讨好賣乖。”
除去一開始的不愉快，單就這頓飯的味道而言，桃瑞絲還是很滿意的。
八爪魚口感很Q彈，秘制的醬汁也很合她的胃口，炸蝦也是外酥裏嫩，最讓她驚喜的是那随意點的一個奶制小甜品，味道和她上輩子吃過的雙皮奶很像，最上層鋪着對半的堅果碎和漿果幹。
這裏用到的漿果幹并沒有經過很長時間的暴曬，雖然外皮是皺巴巴的，裏面卻還保持着一定的水分，咬一口，那些濃稠的酸甜汁水就會融進奶皮裏混出更豐富的口感。
桃瑞絲滿足地眯起了眼睛，将那份甜品吃得幹幹淨淨，千言萬語彙成了最樸素的一句，“好吃！”
美食是最能撫慰人心的，在吃飽以後，桃瑞絲剛才的憤懑也早已煙消雲散了。
“旅游指南裏說城西的旅館更便宜。”
吃完飯後，就該開始考慮住宿問題了。
“所以我們先去那邊看看吧。”桃瑞絲說完便召喚出了托比，然後就發現它身上紮着的粉粟草好像已經開始褪色了，遠沒有了從前的鮮亮。
“是在春神祭買的粉粟草吧？才一個月就變成這樣了啊。”桃瑞絲心疼地摸摸托比，“保質期真短......過段時間一定給你換個新皮膚！”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呀！
更何況魔法掃帚也算是女巫的某種門面呢。
熟練地給托比畫完餅，桃瑞絲很快坐了上去。
說起來，掃把騎着是真的很不舒服啊。
“所以傑米你真的不能變個大一點的飛行魔獸嗎？只要能載人都行。”
“都說了我還沒到那個年齡！”
......
看着那兩人一鳥騎着掃帚遠去，西圖瀾娅餐廳後面緩緩走出了兩個高大且熟悉的身影。
“該死的，居然還真是個女巫！”塞姆暗罵了兩句，同時又開始慶幸他的機敏和能屈能伸。
相比之下，迪恩心頭浮現的就是滿滿的後怕了，“還好我後面道歉了。”
他是目睹過惹怒女巫的人後來的悲慘下場的，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遇上女巫。
“這次算你運氣好！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這次多虧了你......請你去老漢克的賭丨場玩會兒？”
“這還差不多。”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