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合一
一曲鋼琴曲結束,房間裏安靜無聲。
宗景低頭蓋上琴蓋。
在之前,要是祁宋清不忙的話,他會坐在一邊的凳子上,安靜聽他彈奏,更多時候是小提琴,偶爾也會碰一下鋼琴。
安靜的房間,漫長的黑夜。
原來一個人的生活是這樣的。
祁宋清下班後沒有跟平時一樣直接回家。
今天有同事聚餐,且都是組內相熟的人,之前聚餐的時候他因為其他事情都推脫了,加上他也想要了解一下員工的生活狀态和精神狀态,這次說什麽也走不掉。
組內的同事的人數不多不少,剛好夠熱熱鬧鬧的一桌火鍋。
火鍋店是一個同事推薦的,說這家店吃起來最有感覺。所有人一合計,直奔這家火鍋店。
火鍋店的裝潢不錯,客人也很多,大堂裏熱鬧得不行。
服務員帶着他們坐到了窗邊的一個大圓桌,把點菜的平板遞給他們。
可能是受到了店內火熱的氣氛的感染,同事們還沒吃就已經開始上頭,幾個人圍在一起看菜單,熱鬧得不行。
後來菜單就到了祁宋清手上,旁邊的同事同樣圍在他身邊跟着一起看。
祁宋清饒有興致,看得認真。
至少從有記憶開始,他還一直沒吃過這個東西。他不懂這個,但同事懂,他就按照同事說的點。
湯鍋點的鴛鴦鍋,祁宋清正好坐在紅湯這邊,熱氣和火辣辣的味道直撲人面。
菜品也陸陸續續上了上來,和湯鍋合在一起,看上去十足的有胃口。
有人拍了照,上傳到組內的小群裏,祁宋清也跟着看了眼。
思考了半秒鐘,他把圖片保存下來,發給江應閑。
【等你回來後帶你來吃^_^[圖片]】
江應閑離開咖啡廳後就回到了家。把鑰匙外套放到一邊,坐下來喝了口水。
還是沒有忍得住。
他原本在去見宗景之前就已經想到了會遇上這些話題,他也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是沒想到,真當他聽到這些話從宗景嘴裏說出來時,他還是會壓不住自己的脾氣。
要是當時他沒有任由祁宋清和宗景越走越近,要是他當初攔住了宗景。
要是他更早一點遇見祁宋清。
……哪怕只一點。
江應閑捂着眼睛,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來。
放在桌上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之後界面變亮,彈出一條消息框來。
是祁宋清給他發的消息,還附帶一張照片。
明明是很簡單的文字和很普通的配圖,江應閑的心情卻奇異地平複了下來。
【好 ^_^】
祁宋清發完消息後就把手機放到一邊。
飯桌文化的确有其一定的存在意義,就一頓飯的時間,原本不鹹不淡的同事關系瞬間拉近了不少。
這裏沒有領導,菜一吃酒一喝,話匣子就打開了。
有人吐槽領導不幹實事,肚子裏也沒有多少墨水,什麽活都扔給他們行政。
祁宋清沒搭話,一邊吃菜一邊聽。
一頓飯下來,其他人氣出了,祁宋清飯吃飽了。
明天還要上班,他們就沒有再約酒。幾個男生先看着女同事一一上了車後,也三三兩兩準備離開了。
“祁宋清,我們就先走了。”
幾個同事沖祁宋清揮手,說,“明天見。”
他們跟祁宋清不同路,到這裏就得分道了。
祁宋清沒說話,也朝他們揮揮手,笑容清淺。
幾個男同志勾肩搭背地離開了,走兩步還不忘回頭看一眼。
他們還挺喜歡這個新同事的,他長得好看但又不刻意打扮,話不多但也不悶,還敢于天天準時打卡下班,在某個方面來說算是一個英雄。
英雄轉身就打了輛出租車。
跟司機說了目的地之後,祁宋清就打開手機開始查看飛機票。
差不多到下一個劇情點了。
這麽大一個成達,廣飛不可能一口氣吞下。他能夠盤下來,不是一點點地蠶食的話,那麽就是當時的成達弱得連他都吞得下了。
變弱總得有變弱的理由,c市的一塊地就是導火索。
成達在之前盤下來一塊地,這塊地是當年的地王,初步設想是造一個商圈。
結果施工隊開始施工之後,在打地基的時候,發現了一具女性遺骸,施工隊的負責人覺得麻煩,怕延誤工期,最後選擇閉嘴,繼續施工。
後來事發,因為延時不報,嫌疑犯已經溜到了國外,難以抓捕。這事原本怎麽也落不到成達頭上,結果巧的是,在事發前一天,成達有小領導帶着浩浩蕩蕩一群人去視察過,之後鑒定施工完全沒問題,還誇了施工隊進度快。
這就成問題了。
所以祁宋清決定自己去看看。
訂了兩張明天的機票,他打了一個電話給廣飛。
祁宋清已經吃完飯在回家的路上,廣飛還在公司裏加班。
祁宋清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斷地向後退去,說:“我看過你之後幾天的行程了,不是特別重要,空出來,跟我一塊去c市。”
廣飛已經習慣了自家上司直接的說話方式,也不拒絕,暫時停下了敲鍵盤的手,問:“怎麽了?”
“去看一塊地。”祁宋清的手指慢慢敲擊着玻璃窗,“我是你助理。”
廣飛也不知道是被哪個字眼給震住了,半晌沒回話,之後輕輕應了聲:“好。”
之後他又問:“需要我到時候來接您嗎?”
祁宋清拒絕了,說:“明天上午九點,城北機場見面。”
“……嗯。”廣飛點頭,“明天見。”
等到幾個同事第二天來上班時,發現靠窗的位置已經空了,桌面上幹淨一片。
這是祁宋清的位置。
有人問:“這是怎麽回事?”
沒人回答,大家都不知道。
昨天還在一起吃飯聊天,今天就不見了人影。
有人從辦公室外邊進來,說:“打聽到了,新同事離職了。”
沒想到新同事不僅平時幹事利索,離職也這麽幹脆,在他們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交接,甚至昨晚走時還維持着原狀的工位今早就被清理一空。
辦公室一瞬間一片哀嚎。
新同事才來幾天,但地位莫名就穩固了。
他人聰明情商高,脾氣也好,他們遇到棘手的問題就厚着臉皮找他,對方從不甩臉色,三兩下就把問題輕松搞定。
另外他長得也好看,就算他啥也不幹,就這麽坐在預y眼 u設辦公室裏,看着也讓人心情愉快。
沒想到這麽好個同事,還沒處幾天就沒了。
最痛心的莫過于辦公室裏的女同志了。
這還沒來得及加上一個微信呢!
祁宋清九點鐘準時踏進機場大門。
廣飛很了解他的習慣,提前幾分鐘就在門口等着了,接到人後條件反射想要接過他手裏提着的筆記本。
祁宋清沒讓,側目看了他一眼,淺淺打了個呵欠,說:“我是助理。”
廣飛又縮回了手,轉而問:“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祁宋清随意點了下頭。
距離檢票還有半個小時,兩人坐在候機室,祁宋清已經打開了筆記本。
廣飛從公文包裏拿出個面包遞給他。
祁宋清看着屏幕頭也不轉,說了聲“謝謝”。
只要沉下心去工作,時間可以過得很快。
祁宋清覺得還沒有過多久,廣飛就提醒他該檢票了。
上了飛機,兩人一人一臺筆記本,一方小空間裏就只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
之後慢慢的,就有一道聲音消失了。
廣飛側目,發現祁宋清已經側頭枕着座椅睡着了。
看來昨晚他睡得很不好。
廣飛停下了敲鍵盤的手。
飛機已經飛上雲層,今天天氣很好,一片白淨的雲層透着耀眼的光,照亮機艙。
過長的碎發遮住眉眼,但依稀可見他纖長睫毛。
睡着了的祁宋清很安靜,少了一點平日裏的冷清,顯得更真實了些。
廣飛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
他也就這個時候敢直視祁宋清了。
不管祁宋清再怎麽提攜重用他,他就只是個下屬,不能像江應閑一樣,自然地坐在他身邊,自然地譴責他又不吃早飯。
祁宋清是個好上司,他卻不是一個好下屬。
他對自己上司有非分之想。
祁宋清再醒來時,往窗外一看,發現飛機已經在降落了,下面的機場依稀可見。
廣飛像是勤勤懇懇一直在工作,現在正在給筆記本關機。
本着鼓勵式培養員工的原則,祁宋清誇了他一句。
廣飛看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沒敢應聲。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知應過一聲,下飛機後就有人迎了上來,帶他們去施工地。
廣飛現在是風頭正盛的董事長特助,接待的人對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一個字。
祁宋清跟在後頭,也沒什麽人注意他,自在得多。
進施工地需要戴安全帽,頭上戴了個安全帽,又都是穿的白衣黑褲,祁宋清混入人群,一點也不顯得突兀。
廣飛正在跟施工隊的負責人講話,像是不經意間一回頭,發現一直跟在隊伍後頭的人已經已經悄然消失在了隊伍中。
有個人影慢慢往另一邊走去。
祁宋清在碎石泥灰和舊木板間走着,慢慢找着地基。
現在施工還沒有多久,地方也只開發了一點,至少不用滿地亂轉。
正在施工的工人注意到了他,卻沒怎麽在意,讓他随意轉。
只是稍微轉了一小會兒,祁宋清就發現了第一個地基,地基很大,裏面還有工人在施工。
下去的路是木板臨時搭建的,看着不太牢固。底下也盡是泥水,普通人看了都不敢下腳。
祁宋清環視了一周,最後沒有絲毫猶豫,踏上木板。
施工的工人原本也看到他了,但沒人會想到這穿得幹幹淨淨的一看就是坐辦公室的人會這麽爽快地下來。
看到有人靠過來,祁宋清擺手,“謝謝,不用在意我,自己工作就好。”
從木板上下來的瞬間,祁宋清就感受到了腳下濕軟的感覺,鞋子瞬間裹上黃泥。
他沒在意,再也不打擾工人施工的前提下繞着地基走了一圈,之後又順着木板離開。
到了第二處地基的時候,他照例在上面看了一會兒。
這裏的工人比第一處要少很多,這麽大個地基只有兩個人,看到他來了頓了會兒,之後繼續工作。
祁宋清剛準備下去,裏面的工人擡頭,說:“小哥,這底下亂得很,衣服鞋子都會打髒,還是別下來了。”
說話的工人看起來很敦厚,說話也真心實意。
祁宋清斂下眉眼,之後随手拿過放在旁邊的鋼管,繼續向下走。
“沒事,我衣服已經髒了。你們做你們自己的,我就看看。”
兩個工人看上去莫名有些緊張,拿着工具繼續施工,但明顯心神不寧。
祁宋清在坑底慢慢繞着,之後停在了一個角落。
這裏有一塊地方比其他地方要來得突起一些,這突起得不明顯,但仔細看還是看得出來。
祁宋清能明顯察覺出這兩個工人更緊張了些。
祁宋清像是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一樣,拿着鋼管似是随意在地上劃拉了一下,轉頭說,“你們這地整得不平整啊。”
兩個工人眼睛都快瞪圓了。
像是發現了兩人的表情不對,祁宋清回頭低頭,看到了一截黃白的東西。
找到了。
之後一瞬間,像是被什麽重重錘了一下腦袋,祁宋清的頭開始有些眩暈。
裝作不經意靠在一塊木板上,他握緊了手裏的鋼管,盡管頭昏得有些站立不穩,他卻像是無事發生一樣,訝異看着土裏的東西。
兩個工人想要靠近,卻又看見祁宋清手裏的鋼管,還有他冷得刺骨的眼睛,最終對視了一眼,跟着一起演。
“這裏什麽時候有這個……”
祁宋清沒有回答他們,擡手打了廣飛的電話:“我給特助打個電話。你們兩個是第一發現人,先不要走。”
祁宋清的語氣太過冷靜,臉色也分毫不露,兩個工人太過緊張,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拿着電話的手已經開始微微發抖。
廣飛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祁宋清已經改站為蹲,手裏杵着根鋼管,靠在一塊木板上。
這下面全是污泥,他的鞋子,褲腿,還有襯衫,都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泥污,跟平日裏悠閑坐在辦公椅上的人完全不同。
但這就是他認識的祁宋清。
沒有絲毫猶豫,廣飛踩着木板就往下走。
其他人原本就不想下去,結果看到光飛下去了,不得不跟上,尤其是踩在木板上的時候,心裏戰戰兢兢的。
廣飛下來走到祁宋清身邊,祁宋清站起來,一只手搭在廣飛的肩上。
廣飛剛想說話,一側頭,而且祁宋清的臉色白得厲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在不自覺顫抖着。
他不着痕跡地向後退了一步,讓祁宋清可以靠在他的肩上。
祁宋清喘了口氣,把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了,之後不再說話。
事情發生得突然,負責人的臉白了一層。
之後警察趕到,把地基裏的遺骸收走,一大群人都要被問話。
之後又通過鑒定發現,地基裏埋的遺骸上的那層土是被挖過又重新填回去的。
祁宋清指認兩個工人是第一發現人,并且說明了當時他們的奇怪表現。
私下裏還好說,一到警察局,兩個工人再也繃不住,把知道的,包括工地負責人讓他們不要把事情說出去的事情招了出來。
之後的事情就與祁宋清無關了。
把事情處理完後,祁宋清才讓廣飛帶着他去醫院。
醫院的消毒水味很重,祁宋清去接受檢查,廣飛就在外面等着。
等到他已經開始有些焦躁不安的時候,祁宋清出來了。
他臉色雖然看上去仍然很蒼白,但已經比之前好了不少。
廣飛問:“醫生怎麽說?”
祁宋清簡單說了句:“某些特定的場景或物品沖擊了大腦,刺激記憶,引起了應激反應。”
他看到那截白骨的時候,的确像是有什麽東西沖破了他的腦海。
他想起了一個畫面,一個唯一的,又莫名其妙的畫面。
那個畫面跟白骨完全無關,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他想起的是一盞白熾燈,挂在天花板上的那種,亮得灼人眼,看上去一片慘白。
廣飛問:“有想起其他什麽嗎?”
祁宋清:“沒有。”
他已經試過想起用這個畫面有關的事情,但徒勞無獲,什麽也想不起來。
還沒到時候,想不起來就不用去想。
他還記得江應閑說的話。
“接下來的事情可以交給別人,你已經訂了酒店了吧,”祁宋清揉了揉頭發,說,“回酒店洗個澡,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裏放松一下,或者選擇回公司上班。”
他們從工地到警察局到醫院,一直沒有休息過,更來不及換衣服,像是在稀泥田裏走了一遭一樣。
廣飛問:“您呢?”
祁宋清站起來慢慢挽起衣袖,說:“我洗過澡之後去一趟a市。”
看見廣飛看向自己,祁宋清眉梢一動:“我給自己放幾天假放松一下,不行?”
祁宋清平時對他沒什麽表情,只要他動一下,哪怕是譏诮他,也會顯得很生動,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廣飛側過頭,輕聲說:“祝您玩得愉快。”
他也不敢說祁宋清已經放了好幾個月的假了。
兩人一起去酒店。
廣飛訂的五星級酒店,一路上,人們都對他們行以注目禮。
祁宋清對這些視線熟視無睹,廣飛眼裏也只有自家上司,兩人奇異又和諧地走了一路,之後進入各自的房間。
換洗的衣服是之前用酒店的人幫忙買的,祁宋清洗完澡穿上衣服時,這才發現酒店的人買的是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還有一條黑色休閑褲,鞋子也是買的一雙白色運動鞋。
祁宋清對衣服也不挑,穿上後就去敲了廣飛的門。
廣飛洗澡洗得意外的久。祁宋清在門口站了會兒,之後房間門才打開。
他應該是才洗完澡,還沒來得及擦幹,他穿着酒店的浴袍,浴袍也沒穿得好,腰帶松松垮垮地胡亂系着,頭發還在滴水。
浴袍後的疤痕一閃而過。
祁宋清的手指不自覺地動了動。
廣飛低頭看着面前的人,鏡片後的眼睛亮了一瞬。
祁宋清本來年紀也不大,但常年都是白襯衫加西裝褲,頂多是西裝外套和領帶的顏色不一樣,又身居高位,很少看他穿這樣的衣服。
準确來說是幾乎沒有看過。
祁宋清上班時從不會這樣穿,只在和朋友一起放松的時候會穿一下,但他在這之前偏偏一年就上一次班,一次班上一年。
“你注意一下媒體的動向,把控好輿論。”祁宋清把手揣兜裏,打了個呵欠,說,“我先走了。”
很久沒去看看白江帆了,他還挺想了解下對方進步到了哪一步。
主要還是按劇情來說,有人會想要挖他牆角,自個兒當白江帆金豬,白江帆沒同意,後來被針對得厲害。
剛好閑着,祁宋清也挺想看看什麽人挖他牆角,就當是放松放松。
劇組裏這幾天氛圍不太對。
準确來說,是從劇開播後就不太對了。
這一開播一下子紅了不少人,男女主不用多說,最紅的就是演男二的白江帆,人氣直接反超男主,每一個有他的鏡頭就有一大堆的彈幕,熱搜連連。
其他人開心了,男主張晨就沒那麽高興了。他原本氣也是生悶氣,之後突然從某天開始,他時不時找江白帆的茬,背地裏豔壓通稿發了一遍又一遍。
吃瓜小隊總結了下,覺得他應該是找到金豬了,不然他沒那膽子做這些。
張晨那脾氣沒人願意貼他,吃瓜小隊更樂意跟江白帆一起玩,但在這種特殊時候,他們最終還是決定明哲保身。
只是免不了為江白帆擔心,尤其是今天。
今天算是所有事情都撞到一起了,不僅有贊助商要來視察,還有粉絲來參觀。要是這個時候張晨突然發難,這就比較難堪了。
迎着衆人或同情或看好戲的目光,白江帆表情不變,繼續看自己的劇本。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學會了忽略。
他不能因為這些事情分心。祁宋清花了這麽多錢給他這個機會,相比起來,這些小事完全可以忍受。
剛才有投資商來,似乎張晨的金豬就在其中,他過去迎人去了,正好可以讓他看一下劇本。
只是沒想到對方回來得這麽快。
坐在他不遠處的吃瓜小隊中的一個人輕咳了聲,白江帆擡頭,就看到張晨走過來了。
看他的架勢,目标就是自己。
“還在看劇本呢?”張晨叉着腰在他旁邊站住,說,“這劇本你都翻來覆去看多少遍了,還沒記住臺詞?”
江白帆好言好語道:“想多看看領悟一下。”
他這句話像是戳中了張晨的某個點,張晨瞬間笑開,壓低聲音道,“要不還是別記了,萬一白記了呢?”
白江帆瞳孔一顫。
張晨說完這句話就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了,留下白江帆一個人坐在凳子上,心神不寧。
今天劇組裏的人來來去去,白江帆對這些不感興趣,但也看不進劇本。
張晨的那句話就像是一個預告,之後副導走過來,在他面前坐下,俨然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模樣。
白江帆大致已經猜到他要講什麽了。把手裏的劇本合上,他認真看着副導。
副導清了清嗓子,拿出一份看上去新嶄嶄的劇本,說:“是這樣的,小白,經過我們大家商量呢,決定對劇情做一些改動。”
這個“大家”都包含有哪些人,副導沒說,但猜也猜得到。
“是這樣的啊,我們看了一下,發現關于你這個角色有很多無效情節……”
“嗯?改劇本了?”
一道清透的聲音傳進兩人耳朵,“我怎麽不知道。”
兩人擡頭,看到一個穿着寬松白T的人慢慢走過來。他腿長,走路是像是帶風一樣,十足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白江帆還沒來得及說話,副導上下打量了一眼來人,發現很眼生,有些疑惑地道:“……你是哪個劇組的新人?你應該是走錯劇組了。”
祁宋清走到白江帆身邊坐下,副導這才看到他身後還有個人。
還是導演。
這個人走起路來太有氣勢,他注意力全到這個年輕人身上了,居然沒有看到他身後的導演。
導演瘋狂沖副導遞眼色,特別是當他聽到副導問祁宋清他是哪裏的新人的時候,眼睛差點抽筋。
祁宋清注意到了兩個導演間的小動作,但不在意,他把手搭到江白帆的肩上,說:“我是祁宋清,江白帆的朋友。不知道副導對這個名字還有印象沒有?”
他的椅子比白正帆的椅子要稍微高些,搭手剛剛好。
副導對這個名字可太熟了。
之前這片子少了大半的資金,差點黃了,就是叫這個名字的人直接掏出一大筆錢,彌補了這個資金漏洞。
能随便掏出這麽一大筆錢的人不可能是普通人。
只是沒想到,對方還這麽年輕。
他還說他是白江帆的朋友。
……的朋友。
白江帆有這麽個朋友怎麽不早說?!
他要是說了,誰還敢動他。
結果弄得大家現在都騎虎難下,在這裏相對無言。
白江帆就這樣坐着,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祁宋清說話時他也感受得到一點震動,清透溫和的聲音像是直接傳進他體內,心髒有些發麻。
“我作為投資商,應該也能看看劇本吧。”祁宋清臉上笑着,聲音也溫和,但眼神卻讓人無端聯想到六月飛雪,讓人不敢直視。他說,“我挺想看看劇本是改成什麽樣了。”
青春活力年輕人都是假象,對這麽個年紀輕輕就能掏出這麽大筆錢的人不能掉以輕心。
副導沒敢把改後的劇本往前遞,讪笑着說:“這只是一個想法,還沒有真正決定要改。”
“哦,原來新劇本都印出來了也不一定會改。”祁宋清仍舊笑眯眯,“那改好後請務必讓我看一下。”
導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連連點頭:“好,好好。”
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祁宋清終于大發善心,說自己要和白江帆講會兒話,肯放導演和副導走了。
等到導演和副導都走了,祁宋清這才低頭看了一眼白江帆,卻發現他眼眶有些紅。
這是被吓哭了還是怎麽着?
“被人欺負了怎麽不報我名字?”祁宋清拍了拍白江帆的肩,沒再把手搭人家肩膀上,說,“我來的時候看到你粉絲了,把表情收一收,被別人看到了怪丢人的。”
白江帆擦了把臉,點頭。
他也沒問祁宋清為什麽今天回來,祁宋清也沒說,兩人就保持着這點微妙的默契。
粉絲進劇組參觀不是什麽新鮮事,很多劇組都搞過,只要提前做好身份排查,嚴格控制粉絲人數,還有禁止粉絲随身攜帶錄像工具,基本上不會出什麽問題,還能給劇組提供一波人氣。
祁宋清就是在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之前遇到的那個小姑娘。
跟之前遇見是有些害羞的模樣不同,小姑娘看上去很認真,帶領着一隊粉絲,把粉絲管理得井井有條,十足的有氣勢。
他們還給句子的人帶了一些小禮物,有冰涼貼,還有小風扇之類的,都是正适合現在這天氣用的。
劇組禁止投喂進口食物,所以她們就買了這些比較實用的東西,且一人一份,數量多了,都是一箱一箱的擡。
人未到,東西先至。白江帆分到了一個小風扇,還是粉色的,上面刻着“乖寶”兩個字,應該是粉絲專門給他準備的。
小風扇雖然小,但是轉起來得勁。
祁宋清正好走得熱,決定幫他暫時保管這小東西,躲到樹蔭底下吹去了。
白江帆還在一邊問:“還熱嗎?熱我再給你扇扇。”
他的意思是用他手中的劇本人工搖扇。
祁宋清拒絕了,眯着眼睛吹小風扇。
小風扇把他額前的碎發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還有舒朗精致的眉眼,看上去十足惬意。
白江帆還在盯着祁宋清的時候,工作人員已經帶着粉絲們來了。
她們大老遠就看到坐在栅欄邊的白江帆,捂住嘴不讓自己叫出來。
乖寶果然很乖!現實中看起來甚至比電視上看還好看!
“等會兒,”有人小小聲問,“他在看誰?”
她們順着白江帆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了正惬意吹着小風扇的祁宋清。
她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粉紅色的小風扇,第二眼就瞧見了風扇後那張精致的臉。
有幾個女生尤其激動,轉頭看向打頭的那個小姑娘。
這張臉她們可是太有印象了!
雖然之前就只見了一面,但這張臉就直接焊在了她們的腦海裏,摳也摳不出來。
畢竟很少有人能好看到這個程度。
小姑娘也很激動,但好歹穩住了,她在心裏不斷給自己加油鼓勁,之後走上前,因為太過緊張,說話還結巴了幾次。她說:
“乖寶你好!你是我們的……不是,我是你們的……不對,我們是你的粉絲!”
她一結巴,周圍的人頓時笑開了,緊張氣氛蕩然無存。
小姑娘一緊張就不自覺看向祁宋清。
祁宋清朝小姑娘揮了揮手,之後起身想把小風扇還給白江帆。
小姑娘腦子一劈叉,以為祁宋清是不好意思在她們面前吹,連忙說:“別,你繼續吹,可勁兒吹!”
祁宋清還風扇的手一時頓在半空中,之後默默縮回了手,重新回到樹蔭底下。
“嗯,好的,謝謝。”
白江帆身邊圍了一圈人,男女都有,祁宋清并不打算進去湊熱鬧,就在這邊看着他們三兩句唠嗑,看白江帆給他們簽名。
結果簽着簽着筆就沒墨了。
白江帆看劇本有做筆記的習慣,之前做了不少筆記,用了不少筆芯,就在剛剛正好把最後一點壓榨完。
粉絲忙手忙腳開始翻找筆,結果東西太多,一時半會沒翻到。
祁宋清扔了支筆給白江帆。
他有随身帶筆的習慣,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白江帆慌忙接住,把手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只鋼筆。
黑底銀邊,看不出品牌,是很經典的款式。
祁宋清颔首:“用這支吧。”
白江帆打開筆蓋,開始小心翼翼簽字。
他還沒有練習過怎麽簽名,不會那些花體,也沒有找人設計過,簽字簽得規規矩矩。
他用的楷書,看上去很标準,看得出他有經常練字。
有粉絲一邊等他簽字一邊問:“那邊那個男生是誰呀?”
這個問題看似好回答,但又好像不那麽好回答。
白江帆側頭看了一眼祁宋清,想起之前祁宋清對導演的說法,就說:“……我朋友,姓祁。”
粉絲聞言看向祁宋清。
祁宋清笑着朝她們點點頭,十足的溫和,全然不像之前面對導演那樣。
他像是坐得有些無聊了,正好看到白江帆身後沒有人,于是站到他身後看着他簽名。
天氣本來就熱,白江帆還被一堆人圍着,汗如雨下。祁宋清彎下腰,把小風扇對準白江帆,開了個正好合适的中檔風。
頭側傳來涼風,白江帆條件反射轉頭,猝不及防看到祁宋清的臉側。
祁宋清完全經得起細看,卷翹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淺色瞳孔映着光,看上去格外亮。
往下是紅潤的嘴唇。
不敢再看,白江帆慌忙轉過頭,低頭繼續簽名。
只是臉脖子紅了一片。
祁宋清看着他泛紅的耳朵,有些驚訝:“這麽熱的?”
衆粉絲看着兩人,總覺得有些奇怪。
怪……怪好磕的。
這裏站着熱,粉絲來了一波又一波,祁宋清沒有自我虐待的癖好,把小風扇塞白江帆手裏,自個兒去劇組裏轉悠去了。
今天劇組裏有不少人,還有些粉絲轉到現在也沒有找到自家粉的人,暫時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歇一會兒。
有些地方粉絲不能進,祁宋清卻可以。
轉悠到應該是休息室的地方,祁宋清正要離開,突然聽到裏面傳來響動。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聽上去非常的憤怒:“為什麽不改了?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房間裏應該還有其他人,對他說了些什麽。這個嗓門很大的男人又說:“我是男主!憑什麽讓白江帆騎到我頭上作威作福?”
感覺是很有意思的場面。
祁宋清對這些不感興趣,轉頭就走。
剛轉身,迎面就走了一個男人。
祁宋清的目光在他的肚子上頓了一瞬,之後移開。
這肚子……看上去很有分量。
祁宋清沒有再看男人,大肚皮的中年男人卻盯着他不放。
他叫住了祁宋清。
祁宋清轉頭,面無表情看着他。
男人假把意思理了理衣服,裝出一副威嚴的模樣,問:“你是白江帆?”
他靠過來,說:“戲份被剪了很難受吧,想要把戲份要回來嗎?”
“……嗯,是的。”祁宋清看着他,眼底毫無波瀾,“然後呢?”
“你跟了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堅持日更吧(立個flag)
再過陣可以試試日六
這章四舍五入一萬字啦!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