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喝一場
喬穆進來之後自以為隐蔽地四處打量,實則那副八卦的樣子都被白謹明清清楚楚看在了眼裏。
“找什麽呢?”白謹明冷不丁問道。
喬穆卻沒收回視線,一邊問:“那小子和你住同一個房間?”
“同住一個屋檐底下又是男朋友關系,不住一個房間,難道住兩個?”
他那表哥哦了一聲,目光還是在房間各個角落搜尋。白謹明實在看不過去了,站到人面前擋住了那亂飄的眼神。
“老實交代,你到底在找什麽呢?”
喬穆總算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他的脖子。
“你項鏈呢?”
白謹明這才反應過來喬穆到底在找什麽,原來是發現他睡衣領口空蕩蕩的,估計又以為他弄丢了。但是看他這樣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像是發現戒指丢了的樣子,所以也不敢輕易提醒,怕他又像以前那樣發瘋。
他心中五味雜陳,不自覺摸了摸領口。
“昨天不小心扯斷了,估計被甩到哪個角落裏了吧。”
喬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問:“你自己扯的還是方曜扯的?你倆吵架了?”
白謹明不想提起昨天晚上他和方曜那一場吵鬧,那太隐秘了,方曜的攻擊性和他的痛苦釋懷都是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秘密。更何況自己還動手打了方曜一巴掌,現在想起來很有些後悔……他再怎麽也不該動手。
他轉身往裏走去,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我自己扯下來的,單純就是不想再戴着了而已。”
遲遲沒有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他知道喬穆一定是傻在原地了。白謹明突然從喬穆身上窺見了過去的自己,現在回想,以前他對那枚戒指真的是瘋魔了,緊張到就連身邊的人都知道這個話題不能提起。
他給喬穆倒了一杯水,輕笑了一聲:“你別多想,單純就是覺得守着一枚戒指挺沒意思的,摘下來的這一晚上也沒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喬穆明顯松了一口氣,走過來将水一飲而盡。
“你總算是想通了,”喬總重重嘆氣,“也不算晚,有人能陪着你越來越好,我也放心了,只不過……”
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一向都和兄弟不太一樣,更像是朋友。白謹明和自己的父母已經完全斷了往來,更不用說其他親戚,所有遠近親戚裏面他只跟喬穆關系好,所以也知道這一年來喬穆有多擔心自己。
“只不過什麽?”
喬穆湊近了一些,神秘兮兮的,“你知不知道方曜是槿城方家的?”
原來是為了這事。昨天方曜替他出頭鬧了一場,想必身世也都傳出去了吧,何況方曜和父母關系本來就不好,也不知道這小孩會不會被罵。
白謹明擡眼,“後來知道的,怎麽了?”
“那你也知道他是私生子的事情了?”喬穆道,“原本方永年夫婦生了一個兒子,但十歲出頭死了,之後方家就不知道從哪兒接回來了方曜。”
他聽懂了喬穆的擔憂,問:“你是怕方曜故意接近我,還隐瞞了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喬穆沉重地點了點頭。關鍵是白謹明太出名了,手上握着那麽大筆錢,還單身,一個私生子去跑去攀上關系當然也能獲益。
“他沒必要這麽做。”白謹明笑了笑,“既然一夜過後連你也知道了他是私生子,想來方家也沒有刻意瞞過,在圈子裏一打聽就知道了。而且方曜他不是為了錢,也沒必要為了錢找上我,他就是豬油蒙了心……看上我了而已。”
喬穆算是聽懂了,他這是白擔心一場。
“我看你才是豬油蒙了心……算了算了,他要是一直對你好,那也沒什麽。那小子說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在家,所以才把我叫來,也是對你上心。”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照我說你今天也別出門了,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亂得很,不知道本地哪家好事的媒體把消息報道出去了,姜平南正四處找人澄清謠言呢。”
白謹明冷笑一聲:“昨天晚宴上本來就請有媒體,姜平南最初的打算就是想讓我在所有人面前身敗名裂吧。”
“但是被方曜那麽一鬧,他就自食其果了。這件事反正是越傳越廣,聽杜琛說還有娛樂記者找上他想搞個獨家報道,因為你的照片好像被某個論壇扒出來了,再加上真相又這麽……離奇,想吃瓜的人多了去了。你現在可千萬別出去,雖然是受害者,但指不定會被誤傷。”
白謹明沉默了片刻,“吃瓜?是看熱鬧的意思嗎?”
他表哥翻了個白眼,“你才三十,也不至于跟不上時代潮流吧……差不多就是看熱鬧的意思,你這叫美強慘,雖然不是娛樂圈的人,但在八卦裏應該也挺受歡迎的。要是別人扒出來你是娛樂公司的投資人,或許對你的興趣會更大。”
說到這裏突然頓了一下,然後憤憤道:“靠,你幹脆現在直接出道得了。”
“還是你去吧,”白謹明冷冷地瞥了一眼,“我砸錢也要把你捧起來。”
“滾滾滾,我就随口說一下而已,你跟我生氣幹什麽。”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在生氣了?”白謹明嘴硬,“我是在考慮正事,把姜平南真正弄下去才是該做的。”
喬穆正色道:“你做好決定了?”
白謹明靠在桌子旁邊,手指撥弄着一只空蕩蕩的玻璃杯,那杯子本就靠近桌沿,被他撥動得搖搖欲墜。
而他本人雲淡風輕擡眼道:“我現在想明白了,就算動手嫌髒也得動手,不然有一些垃圾是會追着咬人的。”
喬穆看見他表弟這副神情,心中一凜,只覺得從前在商場上厮殺的那個白謹明又回來了,就連他也被那眼神吓了一跳。
晃了一下神,他突然反應過來,急忙開口:“阮繁星也聯系過我,她說你可能會對姜平南徹底失去耐心,所以讓我來告訴你抓緊時機。她的囑咐現在是沒有必要了,但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怎麽對付姜平南。”
“他年紀也大了,退下來好好安享晚年吧。”
喬穆有些不甘心:“你就不想再狠一點?他可是從來不給你留退路的。”
白謹明想了想,平靜道:“他再慘對我也無益,只要切中他的痛點,讓他離開姜氏就行了,其餘的事情也沒有必要做。”
他說着,突然想起了方曜發給自己的那段錄音,是時候拿給阮繁星了。
到了傍晚,方曜突然給他打電話說晚上回不來了,學校有點事,他得連夜回槿城一趟。
白謹明擔心方曜回去是挨罵的,不放心地又追問了幾句,但方曜只說回去是為了其他事情,讓他別多想。
怎麽可能不多想,方永年夫婦對自己的态度不怎麽好,如今方曜又跟他厮混,肯定會受到牽連的。
他心不在焉,本就已經和喬穆大眼瞪小眼熬了一整天,這會兒更是覺得難熬。想讓他表哥回去,但喬穆說是要盡到看護他的職責,不僅強硬地留了下來,還打電話把下班的阮繁星也叫來了。
阮女士帶着一身的寒氣和一大口袋的東西,風風火火地到了他家,大衣都顧不上脫就沖到沙發面前将白謹明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看見人毫發無損還精神正常,緊緊皺着的眉頭才終于松開了一點,将口袋猛地放在茶幾上,好一陣叮鈴哐當響。
“來之前去了趟超市,買了酒,點的外賣應該也快到了。咱們三個也好久沒單獨聚過了,喝一場吧。”
阮繁星一如既往地幹練豪邁,但今天多了幾分暴躁。白謹明往口袋裏看了一眼,還買的不少,連白的都有。
喬穆看傻了眼:“大律師,你每天都忙得要死,怎麽着,明天不上班啦?”
“上個屁,老娘身為合夥人兢兢業業這麽多年,這次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明天也要曠一天工。”阮繁星往沙發上一坐,打開一瓶啤酒就往嘴裏灌,“更何況出了這麽大的事,我還有心思上班嗎?”
白謹明也拿了一瓶:“正好,我們一起商量商量。”
他們三個人許多年的交情了,但這幾年各自都在忙各自的事情,很少有閑心聚在一起,也不再像年輕時那樣肆無忌憚地喝酒聊天。
今天晚上阮繁星和喬穆算是徹底放開了,白謹明還稍微克制着,聽了一晚上兩人醉醺醺的辱罵聲,姜平南和姜朔在他們嘴裏被翻來覆去罵了個遍,都不帶重樣的。
聽起來雖然滑稽,但到底有些解氣,也算是替他把這一年來沒罵的都罵了。
一開始白謹明還十分冷靜,只聽,不搭話。到後來酒精在體內作威作福,他也變得迷迷糊糊的,偶爾也會嗯一聲以示同意。
方曜在淩晨趕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亂糟糟的景象。
開門關門的聲音被淹沒,他站在玄關牆後靜靜看着。往常整潔得一塵不染的客廳變得雜亂無章,喬總歪歪扭扭地半躺在沙發上,拿着空酒瓶往嘴裏倒;阮繁星則舉着兩個滿滿當當的酒杯站着,背對着電視牆慷慨陳詞,略微一聽就能知道全是在罵姜平南。
而他的白先生乖乖地盤坐在地毯上,盯着杯子裏的酒一動不動,連眼睛也不眨,就像是小孩子第一次看見酒一樣稀奇。只是兩頰的紅暈有些明顯,看來是醉了。
即便是上次跟着去朋友的聚會,也沒有看見白謹明這種卸下擔子不顧形象的模樣。
方曜辦了一天的事,風塵仆仆的,原本打算回來繼續纏着白謹明,攻心也好,賣乖也好,用點手段再拉攏白謹明的心。
但現在他頃刻間沒了那些心思,只想看看醉後的白先生會做些什麽,于是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