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1)
“我問一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看着躺在艦橋指揮官席,熟練地包紮着胸口的三四郎,凱伊靜靜地說道。
因為醫療設備的主要部分都已遭到破壞。像樣的治療也指望不上了,但是,三四郎對傷口的應急處理的熟練程度,連擁有醫療計算機操作資格的凱伊都為之驚嘆。
“你指什麽?”
三四郎擡起頭問道。
跪在凱伊腳邊繼續作業的三四郎身體上也都是傷口。
“薩沙當時瞄準的,并不是你。”
三四郎稍稍擡眼看了看凱伊,馬上義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他嘆了口氣捋了捋頭發。
“有種感覺……覺得也許有這種可能。”
三四郎披着制服為凱伊進行着治療。凱伊輕輕地垂下眼睛。
那時候,那股突然湧人的感情,他怎麽也忘不了。
燃燒着胸口般的熾熱和窒息般的痛苦。愛情,和毫無疑問的殺意交織在一起,激烈的感情波動。
那不可能是向着三四郎的。那是——
“……古伊德李他……是知道的嗎……”
三四郎對凱伊的自言自語只是報以沉默。也許,他也認為答案是肯定的吧。
“那家夥小心翼翼地抱起失上知覺的薩沙,帶着部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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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伊德李開始了沒有目的的航行。他關心地看着無力地靠在自己懷中的薩沙,那一如往常的滿是自信的神情中,卻攙雜着少許的心痛。
“你要是在場,也許可以明白點什麽,我可——”
不知道別人心裏在想些什麽。接下去的這句話,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說出口了。三四郎意識到這一點後,輕輕地聳了聳肩。
對別人漠不關心,卻唯一對殺氣極為敏感的三四郎,在凱伊提醒之前也沒有注意到薩沙的動向。這足因為薩沙的殺意并不是針對着他的。他只是偶然站在了射程範圍以內。
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視着的是……-
然後,将自己夾在中間的他們兩人,視線确實是交彙了。
那麽,那個男人不可能不知道。
薩沙米哈伊爾格德魯普。很少有機會和他交談,但是,在那張與凱伊酷似的纖細面容下,卻飽含着對那個男人的激烈的感情。
凱伊緩緩開口說道,“你只要這樣就好”。
聽了凱伊的話,三四郵想起了當時的情況。
“這麽說來,當時薩沙在射偏之後,接着瞄準的可就是你啊”
剛才一直沒有留心到這一點。但是在狙擊對方失敗之後,卻将槍口對準了凱伊,這未免太過奇怪。
“看來他是真的很恨你啊。”
三四郎隐隐地覺察到了原岡,露出了一絲微笑。
“因為我做了讓他恨我的事情。”
凱伊因為直接體會到了那種情感,他無法像三四郎那樣地開玩笑過去。他一邊合攏着敞開的農襟,一邊說道。
然後他在想,他被侵犯的事件,就結果而言,卻救了他一命。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被薩沙叫到他房間去的話,自己應該會按計劃實施吧。那麽,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現在自己也絕不會在這裏了。
而對這諷刺的結局,凱伊現在還不知道是該悲還是該喜。
對于薩沙對凱伊做的那些,三四郎只字未提。
他脫下凱伊的制服夾克為他治療時,一定看見了薩沙留下的淡紅色印痕。
而且還有通信器,他一定是知道發生了什麽的。
但他卻什麽都沒有說。而這種沉默卻讓凱伊感到一陣苦悶,他勉強地揭開了自己的內心。
“所謂Buddy,就是那樣的吧……”
凱伊無意識地說出了心裏所想的話。
明知道對方是那種會踐踏自己的尊嚴,絕不會把自己放在平等地位看待的男人,還是被他深深吸引無法離開他的薩沙。口口聲聲地說自已不相信Buddy,人和人之間只有支配和被支配關系,卻無法放開要殺死自己的男人的古伊德李。
他們是那麽激烈,那麽深刻地愛戀着對方的嗎?
“我可是被薩沙質問了噢,他說我們不是Buddy,也沒有資格成為Buddy。”
三四郎的聲音,将凱伊的思緒拉回到現實。
凱伊無法對三四郎突然的搭話作出反應,只是驚訝地看着三四郎。
意外地,三四郎以無比認真的神情注視着凱伊。
看來,在自己思考問題的時候,三四郎一直看着自己。凱伊對三四郎的視線并沒有感到什麽負擔,是因為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吧。
“珊德拉不也這麽說嗎,有點搞不懂我們兩個。”
凱伊不安地擡頭看着三四郎。
他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麽,是在責備自己嗎,還是一如往常地忽視自己的感受呢。
凱伊露出害怕的眼神,等待着三四郎繼續往下說。三四郎的嘴唇做出一個苦笑的樣子,伸出滿是傷痕的手臂,将他額頭上散落的青灰色頭發理了理,凝望着他。
“為什麽露出這種表情來啊。我對自己搞不懂的東西,不會要求別人搞懂的噢。”
凱伊的身體微微顫了顫。
也就是說,他察覺到自己在想些什麽了。
在不想被他知道的時候,會覺得敏感的三四郎有些可怕。他知道他也是這麽想的。
我怎麽會如此為三四郎,不,不應該說是三四郎,怎麽會如此想着一個人呢?
“我覺得思考這種事情不是我的工作。我能做的,只是讓腦袋空空一片,全聽身體指揮罷了。所以——”
所以,答案交給你來尋找。
彎着腰注視着凱伊的三四郎,用眼睛如此說道。真是任性啊。
雖然有這種想法,但凱伊明白三四郎這樣做是為了自己,便将視線從那凝視着自己的日光中移開了。
那時,三四郎從安全的副艦橋沖到了古伊德李所在的主艦橋,這種行為從作戰角度來說是很不明智的。
他應該在交涉中自始至終握住優先權才對。而他明知有危險卻還飛奔過來,全都是為了保護凱伊。
而且,為的不足從古伊德李或是薩沙手中保護凱伊,而是從凱伊自己手中救出他。
“到了主艦橋,看到你還活着,我真的是大松一口氣。”
“看到?我?”
凱伊皺起眉頭,像是在搜索着記憶。當時,三四郎在艦橋從天而降,一直到自己失去直覺的那段時間,他都以為三四郎沒看過自己一眼。他的視線和注意力,應該都集中在古伊德李身上才對。
“我當時看了你,有那麽不可思議嗎?”
是自己的心思洩露在臉上了吧。三四郎露出一絲苦笑,然後馬上變成了一副認真的表情。
他托起凱伊的下颚,直直地盯着他。在定格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彎起腿,放下了支撐身體的手臂,輕輕地伏下身。
“三四郎……?”
“——還好趕上了……”
三四郎的呢喃,讓迷惑的凱伊的身體一下灼熱了起來。
比起言語來,徑直湧人體內的感情更直接地刺激了凱伊。
在一瞬睜大的萬花筒之臆閃爍着光芒,浮現着可惜無人得見的光芒。
“……別想歪了。是你命令我在被人殺死之前不準死的。”
“可你到現在為止什麽時候乖乖地聽過我的話了?”
三四郎含糊地答道凱伊将手指伸進了三四郎的頭發裏。
抱住那将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自己脖頸上的頭顱,手指滑過散亂地披着的長發。一向柔順的長發現在卻有些扣結,也許是沾上了三四郎流出的血的緣故吧。
“……我不明白Buddy的意義。也許,只有在身體動作的瞬間才能明白,這句話是正确的吧。”
透過自己胸口的繃帶,和三四郎薄薄的汗衫,他知道他們的鼓動重合着。三四郎那比自己稍低的體溫,讓凱伊覺得非常地舒适。
凱伊用磁性的嗓音,望着那不合時宜的通亮的天花板,呢喃着。
“可是,我也只有這種感覺方式了。不去思考的話,我是衡量不出自己的心情的。但是——……”
凱伊沒有再往下說。他看着低着臉一動不動的三四郎。他用手指,如愛撫般地撫摸着三四郎從脖子到後背那一條條有規則的長長傷痕
“但是,我并不後悔我對你說的話。也不想後悔,那句被你用作密碼的——”
他原本對把那句話用作密碼是堅決反對的啊。
混着苦笑的言語,因為自己聽了都害羞而微弱了下去,最後細得簡直聽不到了
“……不把珊德拉他們叫起來不行啊——”
三四郎突然說道。但他還是沒有擡起頭的意思。
“是啊。”
“你說她有拜托過你什麽,這個也得問清楚。”
“是啊,我和珊德拉約好了,一定要向三四郎你傳達的。”
“比起這些,還是應該先解除密碼啊。”
“三四郎。”
凱伊打斷了一半身體都趴在了自己身上的三四郎。
“你以為我是什麽,你忘了我是感情感應者了嗎?經過如此的身體接觸,你以為我讀不出你的感情嗎?”
三四郎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他突然雙手用力一撐,跳起了身子。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他的臉通紅着,而眉頭很痛苦般地皺着但凱伊知道,這并不是因為他身上的傷口在痛的緣故。
“……讨厭的家夥……”
瞪着凱伊的臉,三四郎做出似乎發自內心地讨厭的樣子。
“為什麽?”
“我又不是發情期的狗,你不說我也知道現在不是做這些的時候!就是我,也是有自制心的!”
他扭過頭上不看坐了起來的凱伊,忿忿地說道。
但是,他那位死板的搭檔的回答,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凱伊惡作劇似地一揚眉毛,緩緩地張開了嘴唇。
“還真是謙虛謹慎的臺詞啊。真想不出這句話會出自一個把穿着衣服的人強行拉進浴室的男人嘴裏呢。”
本來還要叫“當然了,你在想些什麽啊”之類怨言的三四郎,卻為凱伊唇邊綻開的微笑而呆呆地張大了嘴。
“那為什麽現在又不是時候了呢?”
“凱,凱伊,你也看見我現在渾身是傷。而且,雖然我不能肯定,但是你的肋骨應該是有裂傷了。再這麽放任下去,淤血印會越來越大的。”
三四郎像是洩了底氣一般飛速地說着臺詞。凱伊對這一點也不像他的舉動覺得很有趣。
“你這是誤診。我自己這麽說就不會有錯。再說淤血還沒變色,這樣看起來也不難看。”
“喂,別鬧了,飛船還在自動控制之下,而且再不把珊德拉他們叫起來……”
三四郎嗆到一樣地叫着,然而他看到凱伊向自己伸出的雙臂,接下來的話就消失在了口中。
儀僅只是披着制眼的手臂,像是在發出邀請一樣屈下的身體凱伊的手臂抱住了他那似乎在等待着的脖子。
“——”
三四郎抱起凱伊,要走出艦橋,卻感到自己懷中凱伊的身體在微微掙紮,下是低頭看去。
他正确地讀取了那雙仰視着自己的萬花筒之瞳的語言,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在、在這裏……?”
三四郎有些為難的樣子,而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卻像在肯定似的緊緊将他摟住。
“說真的嗎?凱伊,這裏是艦橋啊,你真的要在這裏做?”
“聽上去去好像你不想做似的。”
凱伊的聲音中帶着一絲苦笑。三四郎不甘地望着凱伊。
那張臉馬上恢複了平時那種要吃人一樣的微笑,好像不服輸地在說,我可不會一直被你捉弄的。
然後,三四郎将凱伊平放在艦橋的地上。
“……呵——”
當胸口的繃帶被解開,熾熱的肌膚真實地感受到嘴唇的觸覺的瞬間,凱伊不由得擡高了聲音。一旦突破了自制,之後就再也無法控制。
大大地仰起頭來,無法合上的唇邊洩露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遙遠,急速的呼吸無法隐藏。
注意到地板的冰冷,只是在剛開始的一瞬,之後便根本感覺不到了。
無影燈如日常一般照亮着互相糾纏着、被汗水打濕的兩個身體。燈光無表情地對兩人的粗重呼吸眨着眼睛。
被無機質的機器包圍的、重視機能的艦橋裏突然充滿了激烈的氣氛。
這種不合适擁抱的地點所産生的違和感,更煽起了凱伊的感情。
當凱伊感到自己身上的三四郎因為介意自己的傷勢而輕輕地擡起了身子,他立刻把力氣貫注在手指上。用力在他背上抓了下去。他不允許三四郎有關心自己的從容。
“之後會很痛苦的哦。”
三四郎低語道,他的重量壓在了等待已久的那具軀體上。
環抱在腰邊的手臂用力拉緊,在他分開的大腿間,三四郎的那個硬硬地疊了上來。凱伊口中發出更加高亢的聲音。
也許三四郎的診斷是正确的,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重量壓在本就疼痛的胸口上時,那種痛苦确實非同小可。三四郎的重量和自己劇烈的氣息,幾乎讓凱伊的呼吸停止。
就算這樣也無所謂。比起排除體內肋骨擠壓而産生的痛苦來,還是能像現在這樣擁抱在一起比什麽都更重要。
他甚至等不及回到房間,甚至覺得自己說出那些從容的臺詞的嘴唇都那麽令人讨厭。凱伊就是這樣急切地想要三四郎。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麽讓自己的身體如此焦躁。
就好像通過三四郎抱住自己,才能确認他活着一樣,自己想要确認三四郎的确是平安地歸來了。
可足,只是擁抱在一起還是不夠,凱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刻着苦笑的唇,在大腿內側被撫摸時不由擅自地發出悲嗚。不知道是在引誘還是在拒絕,凱伊苦悶地扭動着身體。三四郎擡起凱伊尖尖的下颚,将唇覆了上去。
三四郎的舌頭撬開牙關,和反射性想要退縮的凱伊的舌頭糾纏在一起而凱伊以高于三四郎的熱情,品味着這種感觸。
嘴巴被塞住,不成聲的呻吟從鼻腔中洩出。長長的、長長的親吻。
但是,這還是不夠。
三四郎支撐起身子看着凱伊。咋着舌。理性正在遠去,他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了。
再抱緊些,無論多少次也好。
直接碰觸我身體的痛處,治愈我心靈的饑渴。
如果換成言語,就是如此的俗不可耐,但凱伊用身體表現出的,卻是如此美麗。
三四郎開始着急,他感到自己開始失去自嘲的從容。
不應該是這樣的。就算自己再怎麽享受性,卻從未沉溺于此。
他一直深信自已是這樣的男人,而現在,他卻在自己心中發現了一個黑洞洞的無底陷阱。
突然湧起的燃燒一般的欲望,讓三四郎沖動地環住了凱伊細細的脖子。不知道是什麽驅使自己這麽做的,他在一種非現實感中,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放在那雪白柔滑肌膚上的兩只貪婪的手
好細的脖子,只要自己稍稍用一些力,便能折斷的樣子。這對自己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從繞住自己脖子的手指上感到了不同于愛撫的意識,凱伊微微地睜開了眼睛。
仿佛直擊了下腹昂揚着的官能之塊的萬花筒之瞳,那帶着豔麗無方的色彩的眼瞳捕捉住三四郎垂下的視線,然後,又滿足地閉合了。
就好像,對,好像他在等待着三四郎用力一樣。
“嗯——……
連碰觸到脖子的手指的感觸,對現在的凱伊而言,都能成為快感。從他唇邊洩出的時斷時續的喘息,讓三四郎打了個寒戰,恢複了自我。
迷茫的腦海迅速冷卻,他慌忙将兩手放開。
剛才自己要幹什麽?
茫然地睜大的眼中,映出了凱伊的臉龐。
被汗水沾濕,微微張開的雙唇反複着急促的呼吸,令人無法置信的妖豔的容貌。本應早已習慣的這張臉龐,現在卻成為一種官能,刺激着三四郎。
三四郎……”
性感的嗓音呼喚着他,令他的後背一陣麻痛。緊緊地皺着眉頭、辛苦地閉起的凱伊的眼睛好像在催促他的行動一樣,又一次睜開了。那被淚水濕潤的萬花筒之瞳。
和直接頂上下腹的沖動不同,他想将他的眼珠摳下來含在嘴裏咬嚼,想将他纖細的身體撕裂。這種至今為止從未感到過的強烈欲望。讓三四郎身體僵硬,屏住了呼吸。
三四郎呆呆地睜大了眼睛,感到後背滑過一絲惡意。
這是凱伊的感情。
想要去死,殺了我吧,自己和凱伊的感情同步了。
這種激烈的欲望讓他動彈不得。
是什麽讓他如此害怕?
回答就在他的懷中。
凱伊根本害怕活着。
擁有完美的容貌和伶俐的頭腦,卻無法愛自己的月人。
這很容易被認為是凱伊的軟弱,但三四郎并不這麽想。
他只是将每個人都擁有的進攻意識全都瞄準了他自己而已。
這種情感是如此的強烈,以至于他用感情感應者的能力無意識地引誘了抱着他的對方。
三四郎的唇邊浮起一絲微笑。嘴唇吊起,露出了長長的犬齒。
像在挑釁一般。
奉陪吧。
面對喘着粗氣看着自己的纖細裸體,他提出了無言的宣戰布告。
凱伊,我才不會實現你的願望。
“三四郎…”
凱伊悲傷地呼喚着一動不動的三四郎。
性感的嗓音溫柔地掠過。三四郎無視凱伊那讓人脊背打顫一般的美豔,只是凝視着他:
“三、四郎——快……”
滿是汗水的手指順着他的手臂向上爬去,像蛇一樣纏上他的背脊。就像是在責備他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一樣,抓了下去。
這次,三四郎沒有拒絕渴望自己的手臂,将它折了過來。
雪白的身體卻帶着無法想象的熾熱,三四郎緊緊地抱住這個身體,露出犬齒咬上他的脖子。
凱伊的嘴唇張開了。三四郎從他的身體中感覺到了他不成聲的悲鳴。
你選錯對象了。
三四郎咬着那咽喉,咬到快滲血的地步,一邊這樣想着。
在整齊的齒列中極為搶眼的三四郎尖銳的犬齒,似乎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凱伊用力繞住三四郎的背,緊緊地抓着。
我不會輸蛤你的。
這是他一直對凱伊,以及對他自己說的話。
“……別小看我喲”
三四郎無意中說出了口。凱伊微微睜開了眼睛。
“你說……什……啊——”
三四郎沒有再多說,他抱着凱伊的腰将他翻轉過來。緊接着,他強硬地撐起了缒着自己前胸抵抗着的凱伊的上身。
自己現在就像騎馬一樣跨在三四郎的身上,凱伊不禁睜大了雙眼。
“不…好、可怕…”
散亂着頭發,滲着淚花的凱伊時斷時續地哀求道。
其實我才更害怕呢。
三四郎低低地說道,收起了嘴角的微笑。這也是他理智的盡頭了。
被這種的動作煽動,被凱伊的聲音誘惑,三四郎又開始沉淪。
也許是害怕喪失自我的快樂,他用力拉住他要逃走的身體,慢慢地開始動作。屏住呼吸,身體僵硬的凱伊,在下一個瞬間就擡起了下颚,脊背大大地弓了起來。
“這是你的願望,卻沒讓你輕松。這是為什麽呢……”
“……?”
聽到發自自己趴着的那胸口的低語,凱伊微微睜開了眼睛。
身體已經疲倦得連一根手指都動彈不得。他小心地努力着拚起頭。卻被三四郎的手臂按了下去。
“不用,這樣就好。”
“但是——”
凱伊繼續掙紮着,自己已經完全清醒了,看到現在的狀況,他羞得無地自容。
亮堂堂的艦橋。在無數燈光的矚目下,他只披了一件制服夾克躺在那裏。凱伊發現了這一點,不禁熱血湧上了臉頰。
至少,要先整理好裝束,而三四郎卻按着他的腦袋一動不動。他想向三四郎發出抗議,卻突然僵在了那裏。
三四郎傷痕累累的手臂上,又刻上了新的傷痕。悲慘的抓痕。
就像反映着自己那不問斷的快樂有多麽深一樣,那些深深的條痕。想到自己到底用了多少力量。凱伊無言地默默看着這些傷疤。
“沒關系。”
三四郎注意到了這一切,用到處是傷的手臂捂住了凱伊的眼睛。
“這些,是無論如何都必要的東西。”
他覺得這些傷痕是凱伊對他自已的抵抗。
對他要傷害自己的精神的抵抗,而失去了目标的進攻性就以這種形式表現了出來。
對,就像是被鐵鏈束縛的野獸,經過抵抗發現無法掙脫,便開始啃咬起自己來。
而這些并不是向着凱伊自身,而是向着自己。三四郎明白了自己對凱伊而言的位置。那麽,這點事情根本就不算什麽了。
“三四郎……”
凱伊痛苦地呼喚着他,那是悔恨和害怕交織着的無依無靠的聲音。
“別道歉,而且,別再想這些了。”
聽了三四郎近乎命令的話語,凱伊像是考慮了些什麽,然後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三四郎,你剛才說的那句話,那是什麽——……”
“無可奉告。那只是我的自言自語罷了,我可不想告訴別人。”
三四郎盡可能冷淡地說道。凱伊不服氣地沉默着。
他總有一天會察覺的吧。
凱伊在自己得出答案之前不會停止思考。這樣的說明絕對不會使他信服。
就算這樣,也希望你不要察覺。
三四郎認真地懇求着。
作為感情感應者。而且頭腦一流的這個人,卻唯一例外地對自己的感情很遲鈍。
現在,三四郎倒是很感激這一點。
他不想讓他再看那砦抓痕,于是将想要從他懷中逃離的凱伊緊緊地抱住。
在覆在他眼睛上的手上,傳來了凱伊靜靜地眨眼的感覺。
然後,是微微的嘆息。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凱伊放棄了抵抗。靜靜地靠了上去。将他拉得更近,像是要确認體溫高于自己的凱伊肌膚的熱度一般,三四郎用力抱緊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希望他就這樣,一輩子不要察覺。
“就算這樣,為什麽不能等到把我們叫起來再說?”
珊德拉盯着三明郎,都不知道嘆了幾聲氣了。
在久違的四人齊聚的艦橋,珊德拉嘆息連連。
她指的是将三四郎将古伊德李從這裏趕出去的那件事。
“你這可是完全的犯罪喲。”
三四郎把她的抱怨當作耳旁風,洛德還是挂着沉穩的微笑,享受着恢複平靜的日常生活。
而凱伊呢。凱伊背對着他們埋頭于工作中,不發一言。
珊德拉和洛德也注意到他的背挺得直直地,以為他在生氣,他們便小心翼翼地不去超過必要地搭理他。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這句俗話在任何時代都是通用的。
“我不是說了嘛,我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麻煩。”
見三四郎沒有絲毫反省的意思,珊德拉頭痛似地揉着太陽穴。
從凱伊那裏聽說了事情的大概。看到三四郎那遍體鱗傷的樣子,也确實無法對他做的事情橫加指責。
但是,她覺得他至少應該和他們商量一下。
“真是的!提交報告書的人是我,你也應該考慮考慮我的立場吧!”
“珊德拉。”
在洛德同情的、同時又微微覺得有趣的安慰聲中,珊德拉終于不再抱怨。
她對死不悔改的三四郎狠狠瞪了一眼之後,便換了一副表情。
視線游蕩在半空,嘆了口氣,輕輕說道:
“——說實話,我也許還應該感謝三四郎呢。”
“啊?”
三四郎冒失地叫了出來,他還以為珊德拉只會責備他呢。
珊德拉卻露出了優雅而哀傷的微笑。
“我可不想看到少校作為罪犯站在法庭上……”
珊德拉的話看來讓三四郎很是困惑。
他呆呆地張着嘴,睜大着眼睛瞪着珊德拉,然後,垂着肩膀用力搖了搖頭。
“……女人心啊,直是一點兒都搞不明白。你剛才明明在一個勁地指責薩沙,好像恨不得把他殺了,現在又能說出這種話來。對了,剛才給我的那個kiss,那算什麽啊?”
三四郎誇張地長嘆着,一副看呆了的樣子。珊德拉卻向他投去一個充滿魅力的飛眼,切斷了自己的思緒。
“三四郎你這樣粗線條的男人怎麽可能明白纖細複雜的女人心嘛!還有,什麽叫那個kiss算什麽?您不滿意嗎?”
從強制睡眠的冷凍睡眠裝置中蘇醒的那一瞬,她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她是在三四郎深深的吻中蘇醒的。凱伊遵守了約定,忠實地傳達了珊德拉的留言。
她睜大了眼睛,然後雙臂摟住了三四郎的脖子。珊德拉灰色的眼眸中噙着淚,對三四郎回以更熱烈的吻。
——另外,洛德沒有想到凱伊會忠實地執行他的留言。
洛德睜開眼睛後,對碰觸自己嘴唇的柔和感觸大吃一驚,然後,在他明白自己正處于何種狀況的時候,不禁發出一聲誇張的慘叫。
“我真是很滿意哦。”
三四郎嘻嘻哈哈地接受了珊德拉的飛眼,也擺好姿态回了珊德拉一個。
他很喜歡這種好勝且精力旺盛的年長女性。
“以後再試試吧。”
這真心的不得了的邀請,聽上去卻是漫不經心的。
珊德拉甩了甩她那頭如實反映她性格的紅色長發,用鼻子冷笑了一聲。
“你在說什麽啊!只靠嘴皮子發出邀請,真是失禮的男人吶!而且,就靠你那副心滿意足的神情來邀請我?我還不樂意呢!在我睡着的時候,到底幹了些什麽?真是好色的男人哪!”
在珊德拉銳利的反擊下,三四郎無語反駁,只得垂頭喪氣地舉手投降。
他發現顯示屏忠實地映着自己的神态,而珊德拉卻滿臉勝利的驕傲時,氣呼呼地用手切換了它。
這種時候他真像個孩子呢。珊德拉自言自語道。
久經沙場的男人的臉,和天真的孩子的臉。或許,正是這在三四郎體內共存的兩面性讓凱伊能夠安心的吧。
珊德拉這樣想着,看着頭都不同一下的凱伊的後背,她的唇邊浮起了優雅的微笑。
“就這樣吧。切換成手動的準備已經就緒,輸入密碼吧。”
迅速地進行着作業的洛德,擡起頭催促着他們。
一聽這句話,三四郎突然咧開大嘴,露出了一個嘴巴似乎要裂到耳邊的笑容,一直平穩地進行着作業的凱伊的手也突然停了下來。
三四郎站起身,徑直走向珊德拉坐着的武官席。凱伊則緊緊地抿着嘴唇,像是痛下了什麽決心。這兩人的奇怪表情,讓洛德和珊德拉面面相觑。
三四郎又幹了什麽了吧。
兩人從對方的臉上讀出了相同的想法,對視而笑了。以這種形式讓他們真實感覺一下他們已經回到了所愛的日常生活,這也不賴啊。
雀躍着坐到武官席,面對着閃爍着的紅色燈泡的三四郎,回頭看了看表情僵硬的凱伊。
“我的網膜已經讀取了,接下來該你了,凱伊。”
從護目鏡下面銳利地回看了三四郎一眼,凱伊大大地嘆了口氣,摘下了護目鏡。就像是死心了一般地注視着紅燈。他的眼睛泛着紅色,比燈光還要紅。
凱伊在生他自己的氣。
為什麽沒在叫起珊德拉他們之前就切換成手動。
應該在只有自己和三四郎兩人的時候輸入密碼,解除自動控制,再将鎖定機關拆除掉的。
他對自己的大意追悔莫及。
凱伊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讀取網膜的紅燈,攥緊了拳頭。
——網膜讀取完畢。
人工聲音無情地傳來,絲毫不理會懊悔不已的凱伊。
——請輸入聲音信號。”
這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無疑就是我。
在人工聲音的催促下,三四郎面朝麥克風,拼命地這樣主張着。
且不提古伊德李他們。還知道了凱伊抱着重大的秘密。
而且這家夥在斷了兩根肋骨的情況下居然還誘惑我。
當知道緊急修複的醫療計算機診斷結果和自己的判斷一致的時候,三四郎出了一身冷汗。他差一點就把凱伊給抱壞了。
在吃驚過後,他露出了怃然的樣子,而他的搭檔卻一臉滿不在乎。所以,他看着他搭檔無上的端正容貌,就想着要想辦法給他點顏色看看。
——請輸人聲音信號。
機器的聲音重複了一遍。三四郎使勁将咧開的嘴角并攏,裝出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的無辜表情。
他偷偷瞟了一眼凱伊。凱伊死死地盯着自己握得發白的拳頭。
這種程度的惡作劇應該是允許的吧。
“……‘不管我怎麽抱你,你都會允許嗎?’”
聽見三四郎吐出的出人意料的臺詞,珊德拉和洛德的眼睛睜得就差沒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給你好看!
三四郎側眼看着凱伊白皙的面孔,龇着長長的犬齒,露出了絕對不能算是高雅的微笑。
而凱伊則承受着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的三四郎、和驚訝得無法言語的洛德和珊德拉的視線,保持着像冰一樣的無表情。他知道,自己哪怕只顯出一點動搖,也只會正中三四郎的下懷。
對三四郎來說,現在的情況實在是有趣到了極點。看來他想将此作為對他這次肉體精神造成雙重打擊的騷動的結束,作為對自己的犒賞。
凱伊努力抑制住苦澀的心情,把身體滑進了三四郎剛坐過的椅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