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周日天氣不錯,前兩天還下了一場小雪,今天就開了太陽。積雪融化,到處都濕漉漉的。
陳知安把車停在小區外頭,降下窗戶,擡眼打量着這個老式居民區。
過了兩分鐘,隋玉背着黑色雙肩包從樓裏沖出來,站在大門口左右張望。
陳知安收回打量的目光,從反光鏡中看向她,按了一下喇叭,等隋玉聽到聲音扭頭看過來,他才從車窗探出半個身子,朝她招了招手。
隋玉又飛快地跑過來,拉開門上了車,系好安全帶。
陳知安見她動作流暢,忍不住輕笑一聲。
隋玉擡起頭,不明所以:“陳大哥,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陳知安發動車子,很快起步,“只是想起上回你還不會系安全帶。”
隋玉抱着膝蓋上的雙肩包,聞言也有點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角:“這不一回生二回熟麽!”
陳知安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想起她住的那地方,猶豫着問她:“你那宿舍住得還習慣嗎?我看那些房子挺舊的。”
“習慣!當然習慣!”隋玉想也不想地回答,“這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她以前哪住過單人間?雖然現在這個單人間不大,但她總算是擁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間。
陳知安見她一臉滿足,倒也不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過了一會兒瞥到她懷裏的黑色雙肩包,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包裏還裝着板磚嗎?”
隋玉摸摸拉鏈,有點不好意思:“裝着呢,這麽多年,都裝習慣了。”
“你還有随身背一板磚的習慣呢?”陳知安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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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瞧了他一眼道:“陳大哥,我這樣的人,能不随身帶着板磚嗎?”
“你什麽樣的人?”陳知安皺了皺眉,他已經不止一次聽隋玉用“我這樣的人”形容自己了。
隋玉還真的仔細思考了這個問題,過了很久才說:“就是亂七八糟,随時都有可能出點意外,被人欺負了,跟人搶地盤了,被苦主追了……總之,随身帶塊板磚,關鍵時候還能唬人。”
體育館很快就到了。
陳知安在車位上停好車子,吸了口氣才道:“隋玉,你已經有工作了,你可以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跟人搶地盤,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欺負你。”
隋玉一愣,怔怔地看着他。
陳知安扭頭對上她的視線,忍不住沖她挑了挑眉。
隋玉哧的笑出聲,陳知安也莫名其妙地樂起來,樂完之後又問她:“傻笑什麽呢?”
“沒什麽,就是你挑眉的樣子好搞笑。”隋玉臉上被車裏暖氣熏得紅撲撲的,英氣的濃眉下,那雙眸子倒是清澈動人。
陳知安瞧了她幾眼,那天晚上渾身癢癢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哎”了一聲,轉開話題:“下車,球賽該開始了。”
隋玉轉身去推門,推了半天又向陳知安求助:“陳大哥,這門我還是不會開。”
陳知安無奈繞到另一邊給她打開門,隋玉從車上下來,把雙肩包背好,一扭身,擡頭望向體育館的正門。
這體育館造得很氣派,剛才離得遠的時候,她就看到了,整體造型跟個鳥窩一樣。
隋玉仰着脖子瞧了幾眼,忍不住嘆了一聲。
陳知安鎖好車跟上來:“瞎嘆什麽氣呢?”
隋玉道:“陳大哥,為什麽這個體育館長得像個鳥窩?”
陳知安輕嗤一聲:“照着北京那鳥巢仿的呗。”
隋玉并排跟着他走,一邊又問他:“北京鳥巢是什麽?”
“就是……就是個體育館。”這種全國人民都知道的東西,陳知安反而不知道怎麽跟她解釋了。
幸好,隋玉很容易知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陳大哥,你懂得真多!”
“哎,這就懂得多了?”陳知安被她誇得有點尴尬,想了想說,“以後你可以自己去北京看看。”
“北京?北京好遠吧,怎麽過去?”
“飛機過去啊,難不成還走過去?”
“機票可貴吧?”
“你不是在工作賺錢了麽!”
“也對。”隋玉跟他聊得有點高興,走路都帶蹦的,過了一會兒又唱起來,“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前太陽升……”
“偉大領袖毛|主|席,帶領……”陳知安跟着哼了兩句,随即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差點咬掉自己舌頭。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跟隋玉在一塊兒,他的智商都被帶低了。
兩人走進體育館正門,找到室內籃球場,順着樓梯來到看臺上。
看臺上已經有不少人,前排的還都拉着橫幅,穿着統一服裝。
隋玉朝對面觀衆席的橫幅上瞅了幾眼,一字一頓地念過去:“佳、華、木、團、必、生……”
“是維華集團必勝。”陳知安糾正她。
隋玉擰着眉,紅着臉道:“不是念半邊嗎?”
陳知安:“誰跟你說每個字都念半邊的?”
“是……”隋玉脫口就要說出那個人的名字,結果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嘴角漸漸沉下來,臉色有點難看,搖了搖頭道,“我自己聽說的。”
陳知安沒注意,看到下面場上雙方隊員出來,扯了扯她胳膊提醒:“開始了。”
話音剛落,看臺上歡呼一片,兩隊人馬的拉拉隊各自喊起口號。
隋玉坐在位子上,伸着脖子朝下看了兩眼,随即面露失望。她扭頭看向陳知安說道:“怎麽年紀這麽大啊?”
現場呼聲鼎沸,陳知安光看見她嘴巴在動,聽不到聲音,不由低下腦袋湊近了她:“你說什麽?”
隋玉貼着他耳朵,大聲道:“我說,那些打籃球的人好老,長得也不好看!”
她濕熱的呼吸全在他耳根上,陳知安覺得那種癢癢的感覺又來了。他離她稍稍遠了點,摸了摸耳垂。
合着這姑娘不是看球,是看臉啊!
陳知安也貼近她耳朵,提高聲音道:“這就是倆私企打友誼賽,估計球員平均年齡在35左右吧。”
他說完,也有點郁悶。
他只是聽說體育館這周末有球賽,不知道是倆私企員工業餘友誼賽,還是一群中老年“票友”。
的确沒什麽看頭。
隋玉也摸摸耳朵,看向陳知安道:“我不想看了。”
哎,其實他也沒什麽興趣看一群一身肥膘的中老年男人在場上跑來跑去搶個球。
陳知安點點頭:“那就走吧。”
體育館外面陽光依舊美好。
隋玉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放松過,有點不想這麽早回去。她看看正要去取車的陳知安,想了想道:“陳大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到處逛逛。”
“逛?”陳知安看看周圍,“你認識路嗎?”
隋玉想了想:“不認識了我就問人。”
陳知安嘆了口氣:“算了,我帶你逛吧。”
“真的嗎?你不忙啊?”隋玉有些驚訝。
陳知安道:“本來這個下午就是勻出來帶你看球賽的,忙什麽?”
“陳大哥,你真善良!”
陳知安忍不住笑,善良,這是她獨特的誇人方式嗎?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附近商業街走。
陳知安沒怎麽陪年輕姑娘逛過街,除了趙雯。
趙雯那人平常挺文藝挺獨特的,但逛街時也跟大部分女孩子一樣,衣服、包包、化妝品。
陳知安微微有點出神,冷不防走在他前面的隋玉轉身喊了他一聲:“陳大哥,我想進去看看。”
他被大嗓門吓了一跳,擡頭一瞧,是個門面很小的精品店,店名用閃閃的假鑽裝飾,名字也挺非主流,叫什麽“八度空間”。
他沒臉進去,別過頭朝她揮了揮手:“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他說完,見隋玉蹦蹦跳跳地進了店裏,又忍不住走遠了些。
說實話,他倒是寧願隋玉也熱衷于衣服、包包、化妝品,而不是這種……他上初中那會兒,班上女孩子特別喜歡逛的飾品店。
隋玉過了幾分鐘就出來了,拎着一個粉色的小塑料袋朝他走來。
陳知安瞥了一眼袋子,沒忍住問她:“這麽快,都買了什麽?”
隋玉從袋子裏掏出一個橘黃色毛茸茸的球狀物:“頭繩,好看嗎?”
陳知安動了動唇,忍住了沒吭聲,默默別過頭。
隋玉見他沒反應,兀自說下去:“我小時候送我弟去鎮上上學,看見那些學校裏的女孩子就戴這個,沒想到現在還有賣。”
她說完,又摸了摸頭繩,小心翼翼地放進袋子裏,又拿出一樣東西:“陳大哥你看,我還買了糖。”
陳知安扭頭看過去,只見她手裏拿着一個透明紙包着的淺紫色圓形物體。
他湊近瞧了瞧,忍不住問道:“你确定這是……糖?”
隋玉道:“是啊,以前看學校裏那些女孩子吃過呢,就是很大很漂亮的棒棒糖。”
“那棒呢?”陳知安拿過她手裏的“糖”,掂了掂,還有點分量。
隋玉想了想:“可能這種沒有棒吧,紫色的,應該是葡萄味兒。”
陳知安翻來覆去地瞧了幾眼,見背後貼了張紙,上面用印着“磨腳石”三個字。
他嘆了口氣,把“糖”放進她袋裏,拽着她的胳膊往前面的超市走:“跟我來,我帶你去買好吃又漂亮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