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隋玉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裏的驚吓與委屈都在眼淚中消耗掉。

陳知安蹲在她跟前,任由她摟着他的脖子,肆意地哭着。他的頸間傳來濕熱的觸感,他卻依然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隋玉的哭聲逐漸小下去,陳知安這才拍拍她的背:“乖啊……”

隋玉原本消下去的哭聲在他這句話之後,又驟然加大。

陳知安傻了,幹脆不再說話,一直等到她哭痛快了,自己從他身上離開。

隋玉捂着臉坐着,雖然沒再嚎啕大哭,但陳知安還是能看見眼淚從她指縫溢出,偶爾從她手心底下傳出一聲啜泣。

他嘆了口氣,幹脆直接進她房間,把看見的東西都塞進她的背包,最後他看到床上放着一個橘黃色禮品盒。

他心頭一跳,拿起盒子打開,裏頭是一條灰色的圍巾,針腳很密實。

陳知安說不出現在具體什麽感覺,大概就是挺窩心的。

他嘆嘆氣,把禮品盒又往背包裏一塞,這才提着包轉回客廳。

隋玉已經把手從臉上拿開,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雙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麽。陳知安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被子,她卻忽然蜷起身,拉着被角,不讓他動。

“我就想讓你穿好衣服……”陳知安解釋了一句,但看她雙目無神,于是不再說話,直接彎腰将她連人帶被扛在肩頭,往門外走去。

所幸這被子裹得緊,倒也沒對他行動産生影響。

一直到了樓下,被冷風一吹,隋玉才漸漸醒過神來,趴在他肩頭悶聲道:“陳大哥,你放我下來吧。”

“清醒了啊?”陳知安說了一聲,大步往大門外走去,“都快到車上了,我直接扛你過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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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玉不再說話,等進了車裏,她才低聲道了謝。

陳知安很快發動車子,往主道路上開,一邊開一邊說道:“這大過年的,酒店都被外地游客住滿了,我帶你先去我那兒住一晚,你不介意吧?你要是介意,我也可以把房子先讓給你,我去我爸媽那兒。”

“不,不介意。”隋玉搖了搖頭。

陳知安從後視鏡中瞧了她一眼,見她圍着棉被,蔫蔫地靠着車門,不由輕嘆一聲:“隋玉,這種事我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你,但是人活着總要向前看……”

隋玉揉了一把眼睛,拖着鼻音道:“陳大哥,你就別安慰我了,你越安慰我我越難受。”她說完,又吸了吸鼻子,悶聲道,“說出來挺丢臉的,以前沒人關心我的時候,不管遇到什麽事,我都咬牙忍過去了。可是現在有你關心我,我整個人都變金貴了,這樣不好。”

陳知安見她願意說話了,便逗着她講話:“金貴點有什麽不好的?女孩兒就該适當金貴點。”

“不行啊,我怕我萬一金貴慣了,以後就吃不了苦了。”隋玉閉上雙眼。

別說以後,她現在就沒以前能吃苦了。這段時間,她都哭多少回了?

當年還在老家那會兒,她在扒她褲子那人腦袋上砸出兩個血窟窿都沒哭,被人罵破鞋、賤人都沒哭,這會兒也沒人罵她,她倒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陳知安差點脫口說出一句“那就一直金貴着”,但話到臨頭又被他死死咬住。

他用什麽身份跟她說出這句話?

陳知安嘆了口氣,沉默不語地開車。中間楊委打來電話,問他怎麽走了。

陳知安沒好氣地回答:“朋友出了點狀況,你別瞎嚷嚷了,我開車呢。”

他說着,又聽楊委道:“那你就扔下趙雯走了啊?這大好的機會你……”

“誰他媽稀罕這個機會了?挂了。”他說完,便直接掐斷了通話。

隋玉抿了抿唇道:“陳大哥,對不起。”

“你對不起什麽?打斷我聚會啊?”陳知安問了一句,他剛才電話直接接通的車載藍牙,所以通話內容隋玉聽得一清二楚。

隋玉點點頭。

陳知安道:“我本來就不想跟他們聚,那趙雯……”他頓了頓,“算了,你也不懂。”

兩人都沒再說話,二十分鐘後,車子在陳知安家樓下停下。

隋玉在車裏套了一條褲子,卻沒有鞋。陳知安直接打橫将她抱出,一路抱到自己家門口,将她放在門口的墊子上。

他一邊掏鑰匙開門,一邊提醒她:“我養了只小狗,你待會兒別害怕,它不咬人。”

隋玉蜷着腳趾點了點頭。

陳知安打開門,先把隋玉讓進去。隋玉剛一進門,忽然眼前一花,一頭龐然大物朝她撲來。

“啊——”她尖叫着躲到陳知安身後,揪着他的衣服喊道,“狼!有狼!”

陳知安接住金毛兩只前爪,回應了它的熱情後,拍拍它腦袋讓它到邊上去。隋玉這才從他身後探出頭看着趴在鞋櫃旁邊的哈士奇,泫然欲泣:“這就是你養的小狗啊?”

陳知安點點頭,徑直帶着隋玉來到浴室:“你先沖個熱水澡,會好受一點。”

他說着,将手裏的背包交給她。

隋玉從包裏翻出禮物盒,嘆了口氣道:“我就是想送你禮物來着,沒想到發生這麽多事……”她說完,把盒子遞給陳知安,“陳大哥,我給你添了太多麻煩了。”

陳知安接過盒子,從裏面拿出那條深灰色的圍巾,笑了笑道:“禮物我收下了,這是我這幾年收到過的最用心的禮物。”

隋玉難得也有了笑容:“我就是覺得外面東西太貴,沒舍得買。毛線便宜啊,一斤才多少錢。”

“哎,你這張嘴真是……”陳知安說了一句,“算了,快去洗澡吧。”

隋玉點了點頭,彎身在包裏翻找換洗衣物,找了半天才發現,包裏就裝了一條褲子,現在還被她穿身上了。

“陳大哥……”她找到正在喂狗的陳知安,猶豫道,“你這兒有多餘的衣服嗎?”

她褲子是剛換的,問題不大,但衣服上沾了方浩的血,不能再穿了。

陳知安轉身進了房間,過了一會兒拿出一件黑色連帽衛衣:“這是我大學時穿過的,你将就着穿吧。”

隋玉道了聲謝,拿着衣服進浴室後,才發現自己發梢上也沾了血,現在血幹了,頭發硬邦邦地黏在一塊兒。

她覺得有點惡心,站在熱水下沖了許久。換好衣服出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陳知安要了一把剪刀。

“你要剪刀幹嘛……”陳知安把剪刀遞給她,話音剛落,便見她一刀剪下自己的頭發。

原本齊肩的長發瞬間變成了短發,零零落落地貼在她頸後。

“你瘋了?”陳知安一把奪下她手裏的剪刀,“你跟頭發過不去啊?!”

隋玉握緊剪下來的頭發,擡頭看向他,面色緊繃:“沾血了,髒。”

陳知安動了動唇,無話可說。

隋玉把剪下來的頭發扔進垃圾桶,陳知安看着她亂七八糟的發型道:“明天帶你去修個發型吧。”

“嗯!”隋玉點點頭。

陳知安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現在這樣,跟個假小子似的。”

隋玉有點不好意思,扯了扯身上的衛衣:“那是因為我穿着男裝呢。”

她個子小,陳知安這件衛衣穿她身上,就跟連衣裙似的,下擺都到了她的大腿。

陳知安沒忍住又摸了摸她發頂,這才說道:“書房鋪了床,你去看看,要還有別的需要,直接告訴我。”

“沒別的需要,”隋玉看着他直接說道,“只要有地方睡我就很滿足了,哪有那麽多要求?”

“哎,你這話說的……”陳知安有點無奈,“算了,快去睡吧。”

“嗯,”隋玉點點頭,順着他的指引朝書房走去。到了門口,她又回頭對陳知安道,“陳大哥,你真好。”

陳知安朝她笑笑:“行了,你快睡吧。”

他說完,輕嘆一口氣。

他以前倒是從來沒這麽“好”過,管閑事管到這份兒上的,大概也只有他了吧。

隋玉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閉上眼睛,方浩壓在她身上的那一幕便從腦海中浮現。

她翻了幾個身,最終又從床上坐起,輕手輕腳地來到外面。

客廳燈還亮着,陳知安正坐在沙發上,抱着電腦,核算年度的賬目。冷不防聽見腳步聲,吓了一跳,回頭看去,見是隋玉,這才拍拍胸口道:“怎麽又出來了?”

“睡不着。”隋玉站在沙發旁看着他,想了想說,“陳大哥,我能在你身邊呆着嗎?我保證不會打擾你。”

“還想着今晚的事呢?”陳知安問了一句,随後大方地拍拍自己旁邊的位置,“來吧。”

隋玉挨着他,一聲不吭地坐在沙發上。

陳知安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困了可以睡會兒,我這不到一兩點看不完。”

“嗯。”隋玉點點頭,陳知安見她應下,便也不再說話。

夜靜悄悄的。

不知過了多久,陳知安打了個哈欠,正要捶捶自己的右臂,忽然胳膊上一重,隋玉整個人都往他身上一歪。

陳知安全身定住,過了一會兒,他輕手輕腳地把電腦放到一邊,然後托着隋玉的身子,讓她慢慢躺下,腦袋枕着他的大腿。

做完這一切後,陳知安悄悄舒了口氣。

他垂眸,細細打量着隋玉的面龐,最後指尖在她兩道濃眉上輕輕滑過。

真是……跟野草一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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