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的規矩

顧九九聲音好像都帶着點兒顫抖,這是被新任編輯催稿催成什麽樣子,才以至于自己什麽話還沒說她就膽戰心驚地回絕?

“我真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哪個編輯能治得了你?”何然逸的話裏頭都帶着幾分笑意,臉上的酒窩都顯現了出來,透着幾分孩子氣。

顧九九把何然逸給自己點的玉米汁往回挪了挪,咬着吸管一邊喝一邊哀怨地瞅着何然逸。

“你瞅我也沒用啊,我又不是你的編輯,你得讓你的編輯知道,你現在心裏頭是滿心的怨念,指不準他就高擡貴手了?”

顧九九牙齒一松,粉色的吸管上清晰地印着她的牙印。

“你們編輯是不是都自帶嘲諷功能?”

何然逸看着這樣的顧九九,忽然就來了興致:“來說說,你的那個新編輯究竟是什麽來頭?這一行來來往往也就那麽些人,說個名字出來說不定我還認識呢。”

顧九九咬着吸管陷入了沉思。

原來也沒大注意,今兒個被何然逸這麽一問,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不怎麽了解那個編輯。

以前任屆的編輯,哪一個顧九九不熟識?

偏偏眼下這一只,不知姓名,不明來由。

“我幫你問問?”何然逸在這行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別的不敢說,了解了解顧九九的新編輯卻是易如反掌。

顧九九想點頭來着,可後來想想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用。

不過是同事關系,等自己的稿子交完了,也就沒了什麽聯系。

他跟之前的白菜編輯不一樣。

京菜館是剛剛開業的,為了搞氣氛還專門找了個樣貌不錯的男孩子抱着吉他到處唱,雖然是收費制,依然有很多客人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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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菜也是等着,何然逸招手叫來了那個男孩。

男孩長相清秀,個子高挑,有些腼腆,笑起來倒是陽光,像是青澀的大一新生。

“你擅長唱什麽歌?”何然逸往左邊坐了一點,拍了拍軟椅叫他坐。

之前他唱歌的時候一直都在站着,何然逸明顯是想叫他歇歇。

男孩抱着吉他坐下來想了下,然後聲音清脆地說:“我給你們唱《Lemon Tree》吧。

Lemon Tree。

顧九九記得這首歌,上本書售罄的時候大家去KTV唱歌慶祝,何然逸唱的就是這一首。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他手下的作者,雜志《十裏》還未大紅大紫。他們還如同塵埃一般在這個圈子裏,迷茫又倔強地前行,無所畏懼,沖勁十足。

那時大家舉杯共飲大有不醉不歸的架勢,包間裏十分喧鬧,混雜着酒精的味道,他迷離的聲音如同一縷微光,模糊卻清晰。

大概,幾年前了吧?

京菜館內,顧九九認真地聽着唱歌。

京菜館外,周複易坐在車上等紅燈。

眼睛無意間的一瞥,剛巧就看到顧九九。

雨後的陽光和角度的位置導致周複易沒大看清楚,車剛前行沒多久他就做了一個決定。

“掉頭。”坐在後座上的周複易忽然開口。

“周總,不是趕着去公司嗎?”

“掉頭。”周複易又重複了一遍。

司機聽到周複易已經将一句話重複了兩遍,再也不敢耽擱下去,也不管違章沒有,瞅着旁邊車道沒有車,打個轉向就将車掉了頭。

車緩緩地開到了京菜館門口。

停車的位置剛好能夠看到顧九九。

周複易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就那麽坐在車上安安靜靜地看。

司機也不敢多說什麽,幹脆也随着他一起安安靜靜的看。

看着那個青澀的男孩彈着吉他唱着歌,看着顧九九聽着有些失神。

也不知道坐在顧九九對面的男人說了一些什麽,回過神的顧九九忽然就笑了起來。

外頭的陽光折射到玻璃上,映出她笑意嫣然。

周複易頓了頓,然後拿出了手機,短信極快的發了過去。

兩個字:“稿子。”

這根本不是在吃醋。周複易這樣想着。

他只不過是在履行一個編輯應該履行的職責,自己的作者有空兒跟別的男人說說笑笑,就沒有空兒寫稿子?

顧九九的手機設置了震動,短信響起來的時候桌子都跟着震。

顧九九低着腦袋掃了一眼手機,稿子那兩個字刺眼的不得了,他真是一個掃興小能手,專業掃興一百年。

可無奈天高皇帝遠,軍令有所不受,你愛咋咋地。于是顧九九也就是掃了那麽一眼手機,甚至沒有拿起手機打開看,只是那麽一眼而已。

坐在車上的周複易神色微妙地發生變化,現在她膽子肥了,翅膀也硬了,連自己的命令也敢違抗了?

周複易沉了沉心,又一條短信發了過去:“不知道顧小姐有沒有算過違約金的金額,雖然以你的身價砸鍋賣鐵是能還得上的,可你所耗費的時間可不是一點半點,而且你要頭疼各種法律事宜,所以望顧小姐三思。”

“......”

法律學的好了不起啊?

想當年我還當過政治課代表呢!

顧九九怒了,而發怒的表現則是将手機吧唧一下翻了個個兒,從此眼不見心不煩。

“怎麽,有事兒嗎?”坐在對面的何然逸溫聲問道,可雖然是問句,他心裏也是有數的。

畢竟能夠讓顧九九如此惱怒的事情恐怕只有編輯催稿了。

顧九九擺了擺手,裝作坦然的模樣,可臉上卻寫着大大的兩個字——抑郁。

飯是繼續吃着的,可心情怎麽着也恢複不到最開始的狀态。

坐在車裏的周複易擡手掃了眼時間,然後下巴微微擡起,語氣帶着幾分大功告成的喜悅:“去公司。”

汽車緩緩的離開,而顧九九也毫無來由地扭頭望了一眼周複易的車,陽光之下,視線有一秒的聚焦,然而卻稍縱即逝。

吃完飯以後顧九九被何然逸送回了家,臨下車的時候,何然逸忽然叫住了顧九九,可後面的話卻沒有說出來。

“嗯?”顧九九發出一個尾音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手裏有兩張電影票,是別人給我的,明天早上9點的場次,一起吧。”

他話說的很不連貫,幾個詞便是一頓,看起來略有一些緊張。

顧九九眨巴眨巴眼睛,很爽快地答應道:“當然好,不過......你剛剛在緊張什麽?”

“我有緊張?”何然逸不自然的抿了抿唇角,經過調整,神色看起來的确是沒有剛剛那麽緊張了,可問題是,若不是緊張,他又怎麽會問出這句話。

顧九九認真地望了何然逸一會兒,然後才說:“你是不是有什麽話對我說啊?你要是有話對我說的話,你就盡管說,咱們兩個啥交情,我能幫的上的絕對會幫的!”

慷慨言辭之後,顧九九又有些心虛地補充了一條:“但是碼字這個事情就算了,我那邊的合約還沒結束呢......”

顧九九心虛的時候眼神總是喜歡往下瞟,一點也不敢正視着對方,聲音會沒有底氣,手腳有些不自然,細微地變化被何然逸收入眼底。

忽然覺得剛剛緊張的情緒緩解不少,何然逸抿着唇笑:“放心,不讓你交稿子,你高興在那邊寫就在那邊,等合約結束以後再說接下來的事情。”

這次何然逸要的并非是稿子,他是想要一個人,一個他守望了許久的人。

這個人他在三年前就相識,那時她往自己的郵箱裏發送了她存了一年的稿子。

文筆青澀,卻透露出少見的靈氣。

他看着她在這一行裏逐漸成長,安靜地努力,卻讓人難以忽視。

直到今日,她出了書,有了屬于她的讀者,可身上的靈氣不減,初心不忘。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她了,也許是在她耍賴拖稿的時候,也許是在她繪聲繪色地跟自己講一個小說情節的時候。

分分秒秒,日日天天,月月年年,她似乎成為了何然逸的一種習慣,貫穿在生活的每一刻,難以割舍。

顧九九聽何然逸沒有打算從自己要稿子,心裏頭也跟着舒了一口氣,語氣輕松地說:“那就沒問題,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就好。”

何然逸下了車,幫顧九九把車門打開以後才說“明天跟你說吧,今天天色有些晚了,早些休息,回去記得喝點溫水暖暖身子。”

顧九九朝着何然逸揮了揮手,然後朝着自己的單元門口那裏走去。

何然逸後背倚靠着車,一直等到顧九九徹底離開了自己的視線以後,這才又上了車。

何然逸同周複易終究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他細膩,貼心,骨子裏有着紳士的風度。他說話溫聲溫語,如同陽光一般,四周都是柔軟的光,觸之溫暖,再而不能忘。

周複易則是棱角鋒利,即便他說話得體,舉止風雅,可依舊難掩他性格深處的驕傲。

是的,他是一個十分驕傲的人。

他向來自诩運籌帷幄,他自信到略微自負。

這是性格缺陷,同時也是人格魅力,因為缺陷,所以看起來獨一無二,所以無人能替代。

他是鋼筆畫上的錯落有致線條,向來落筆無悔,清晰可見,向來黑白分明的展現在畫紙上,看起來很容易剖析,卻沒有人能夠探透到靈魂。

他的內心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空靈虛幻,還是荒誕離奇?

深夜中,顧九九坐在沙發上,略微有一些疲憊。

忽然就想起來停電的那一天,周複易坐在自己的身邊的時候,手電筒的光照射着四周,他的側顏讓人覺得安心。

黑暗當中的手機光線甚至比灼熱的太陽光更适合他,微弱中略帶模糊,似乎只有這樣,自己才能隐約地接觸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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