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等我窮山惡水為你而來

林蘊犧牲十分之一經驗抽長了桃樹枝。

在人類眼裏他是一棵樹，在飛禽走獸眼裏也不例外。

但是他太倒黴，原着裏沒有提到過白狼，卻對座山雕提起寥寥數筆。

起初他和陸沉被座山雕在山崖襲擊時還未細想，此刻見到人立血眸，林蘊陡然憶起作者筆墨不多的“死神。”

映像最深刻的一句描寫是：“它安靜站在屍山血海戰場中的一顆高大樹後，身影融在黑夜裏，只一雙血紅的眸子冰冷無緒，在冷月下泛着來自地獄幽寂的光。”

死神。

只要場景出現一雙血眸，那就是它來了。

雖然原着筆墨不多，但這個“死神”一樣的生物成功在讀者心中留下深刻映像。

林蘊感慨自己什麽運氣，我才2級，敢不敢不要出這麽高難度任務？

玩網游時候坐騎任務不都是白送經驗的嗎？

怎麽到我這就變成送命！

林蘊小心謹慎靠近座山雕，座山雕忽然轉身，那高大身影和目光和原着一模一樣，給人滲人死亡感。

或許因為夜的緣故，它的周身仿佛流淌黑色死氣。

林蘊心跳加速，一動不動躺平在灌木旁邊。

座山雕低頭俯視灌木，目光似能穿透心髒。

它輕輕擡起一只腳爪，懸而不落，卻給人生出等待死亡的壓迫感。

白狼忽然起身，斷肢抵着沙石，身軀緊繃，被血染紅的狼嘴龇起，皮肉外翻，露出森白厲齒。

它跳了起來，牙齒泛着兇器寒光。

可它畢竟虛弱了，快要死了，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無往不利。

蘊山雕兩高的身軀，它只能望扼腕到達中翅高度。

白狼被甩在地上，嘴裏咬着一塊血肉，這是它最後的骨氣。

座山雕怒而飛上高空，帶着雷霆萬鈞氣勢俯沖而下。

而我們曾經的英雄，曾經的王，這一刻尊嚴與骨氣似乎變的蒼白無力。

它發出“嗚嗚”很輕的聲音，目光堅定且眷念挪向懸崖。

這一生，即将面臨結束。

林蘊扔開藏身灌木，枝條凝成鞭子，狠狠撞向飛來的座山雕。

沖擊力道使它飛到懸崖邊上，俯身，就是深淵。

白狼微微側頭，輕輕咬住樹枝，把他往身後推了推，這樣近距離狀态，林蘊發現它長的真好看。

毛發雖然暗淡布滿血色，但骨節勻稱，是漂亮的流線型。

這樣皇族一樣的狼，偏偏又有讓人一見難忘氣節與魄力。

為了這近距離的一眼，林蘊決定保護愛護它。

他卷住白狼腹背，在逼近的死亡下縱身一躍，他反應極快抓住凸起岩石。

危險的夜風與黑暗浪潮一樣卷來，崖頂探出座山雕俯視的頭顱。

座山雕再次沖天而起，對準他們俯沖過來。

林蘊帶着白狼在生死時間拼命往崖頂爬，他們背後，要把人撕碎的淩厲氣勢忽然消失了，襲擊者一聲痛嘯筆直墜下深淵。

林蘊枝條爬上崖頂，黑夜裏，握着弓箭小小身軀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瞳孔。

陸沉！！

林蘊吓出一身冷汗，小家夥不是在睡覺嗎？怎麽會在這裏！

時間沒有給它思考機會，受傷的座山雕從下方飛起，盤旋的風刮的四周獵獵作響。

它咬出插在脖子的箭矢，冷冷凝視陸沉，血從脖子汩汩流出，沾濕心口。

蘊山雕沖向陸沉，陸沉飛快從箭筒拔出新的箭矢，搭弓拉弦，帶着鋒利破空音射向座山雕。

座山雕被阻了一阻，陸沉趁機跑進叢林。

林蘊一顆心砰砰砰劇烈跳動，加把勁徹底爬上懸崖，它卷着白狼一路追去，生怕陸沉有個意外，自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這麽個讓自己畏懼，卻又不自覺靠近的人兒。

下山的路崎岖，林蘊在叢林裏崩跑，獸聲此起彼伏。

太危險了！

陸沉怎麽能一個人深夜跑出，還主動招惹座山雕！

他聽着動靜不斷追蹤，害怕陸沉死在這茫茫山野。

那可是自己放在心尖上疼愛的人，怎能一個人孤身與黑夜和兇禽猛獸搏鬥！

不能！

不容許！

小精靈正太萌軟在腦海倒計時，現在在林蘊聽着，卻是死神倒計時。

“三、二、一，移動時間結束。”

林蘊無力停下步伐，低矮的樹苗在蒼天古樹下顯得那麽渺茫。

無能為力。

我是廢人，保護不了陸沉。

林蘊聽着蘊山雕越來越遠聲音，心若死灰。

白狼失去束縛摔倒地上，它擡起頭顱，雙眼微潤，困惑又茫然望着桃樹。

不明白救自己的桃樹為什麽忽然停下動作。

但生靈之間本能是相通的，他能察覺到小樹苗周身彌漫的後悔與自責，以及剛才自己親身體會過的不甘。

于是白狼仰頭，溫情的用臉頰輕輕蹭了蹭枝上桃花，然後披着皎潔月光合上雙眼。

好累啊。

可是還不想結束。

陸沉跨越山川與河水，踩過屍體與骸骨，這無限大的世界，他知道還有一個人念着自己，那個人此刻或者因為什麽事情而困住。

可一旦解決麻煩，一定會翻山越嶺來尋我。

這世上有一個人心系小家夥。

但陸沉只想心上人停下奔跑的步伐，安靜停在那裏，等自己窮山惡水為你而來。

陸沉很累了，他的雙腿像灌鉛一樣，可是不能停下，不願停下。

心裏住着一個人，沒有他的地方，絕不能停下腳步！

身後已經沒有了座山雕身影，獵手在天空雲海翻江倒海，可它最終失去了自己獵物。

獵手看不見獵物，獵物扶着樹急急喘氣，擇天蔽日的叢林，陸沉聽到座山雕遠去的嘯聲。

陸沉餓極了，找到水源随便喝兩口生水，然後奮力爬上一顆果樹。

活着，就得吃喝，活着，才能跑遍窮山惡水。

他知道，惡水的那一端，有一個人也在深涉艱難向自己奔來。

陸沉沒有走太遠，他躲在空曠的山洞，用石子藤蔓做好掩護，沒有生火，安靜的坐在狹窄洞穴。

外頭風聲呼嘯，獸聲不絕，陸沉發現原來人生這麽漫長，一分一秒時間都是煎熬。

于是他從懷中取出一株車前，就着夜色一口一口慢慢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