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童妍先前說找路沒問題主要是為了不跟莫循一起走，她有點吹牛了。
酒店那塊她就不熟，東邊她更不熟，導航還不甚準确，走了些冤枉路，結果她差不多是最後一個到的餐廳包間。
老師同學已經濟濟一堂，看她進來，一片招呼聲甚嚣塵上，主要內容圍繞着她怎麽自己一個人走、而且還來晚了這兩大主題。
童妍笑着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心中暗自後悔，早知道就改天再跟莫循約了，鬧得現在這邊尴尬，那邊也嫌不盡興。
大家七嘴八舌胡扯了一通，有個女同學開始故意起哄：“哎？童妍你怎麽不調戲簡桐了？”
話音一落，四下嘩然，連老師都笑呵呵地來湊熱鬧：“童妍調皮，老是故意欺負男同學，聰明的學生都這樣，她特別聰明，所以特別壞！”
童妍被集體調侃，難得地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識地看了簡桐一眼，平常伶牙俐齒金句疊出的她居然詞窮。
惹得大家喧然玩味的表情裏頓時就帶上了幾分疑慮——
這兩個人是不是真有什麽情況了？
童妍心下暗自懊惱。
這就是為什麽春宵苦短日高起的情況下，君王就幹脆不早朝了。
智商真的不在狀态啊！
何況這個幹擾還持續存在……
童妍無奈地看看手機，莫循應該早就回到學校了吧？周末閑着沒事咯？連發來的消息都透着股子無聊：“同學聚會？所以初戀啊暗戀啊追求者什麽的全都見上面了吧？”
童妍暗自咬牙，飛速回複：“問這個幹嘛？”
他回得更快：“好，不問，沒資格。懂，搞得好像是你男朋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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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好笑，莫循在打聽她這邊的情況，這邊的人也在打聽莫循。
主要是因為有高中老師在場，他們最關心的始終還是當年的尖子生們，包括競争對手：“童妍，當年市一中的莫循也在你們學校吧？他學什麽專業來着？”
童妍正色，淺笑盈盈地答：“經濟學。還有那年的文科第一第二名，都在我們學校。”
“哦，你們都認識吧？”
“嗯，都認識的，剛進校就在老鄉會裏見面了。”
童妍和莫循認識或許是在老鄉會上，但他們倆第一次見面，其實是高考結束走出考場的時候。
童妍和莫循分別就讀于家鄉最強的兩所高中。
童妍的學校是新晉牛校，從她上一屆才開始辦高中，卻在頭一年第一次參加高考就一戰成名，但畢竟新，他們學校校園小教室少，基礎設施不夠齊全，并未作為高考考場。
莫循所在的市一中則是百年名校。他們所在的城市雖不是省會，卻也是副省級城市，教育水平更是與省會不相上下，一中長期與省會的幾所名校一起雄踞榜首。也因為如此，一中有錢，校園大教室多設施完善，作為高考考場是傳統。
與理科生相比，文科生少，基本上一個大點的學校就夠裝了，往年不清楚，反正他們高考那年，全市的文科生都在一中考，包括他們自己本校的考生。
關于這一點，童妍的同學是私下裏說過小話的——
“別說高考了，就連中考不都要到外校考試好避嫌的嗎？怎麽他們學校就那麽特殊？”
“嗨，牛氣呗！不過以後咱們學校肯定也能這樣！”
“唉，那跟咱們早沒關系了，只有現在的不公平才是屬于我們的……”
童妍聽歸聽，沒說話。
其實如果每年的文科生都是集中在一所學校參加高考的話，那麽無論放在哪所學校，都會有這個問題，當然如果是一中，那麽避嫌的需要會更顯著一點，畢竟如果是普通學校，那麽就算作弊也……至少對名校學生而言，沒太大威脅。
不過童妍的默不作聲主要原因并不在于這一點，而是在于她必須得保持這種驕矜，同學們也默認她應該保持這種驕矜，因為她跟大家不一樣。
她是那年各校公認的省文科狀元四大種子選手之一。
所以如果她來說這種怪話，就顯得小家子氣、掉價了。
準文科狀元嘛，當然要低調謙和，淡泊超然，吃相要好看，姿态要優雅，以示實力強大到根本不把任何小貓小膩看在眼裏。
高考考完最後一門出來，童妍剛下樓，就聽到蒙欣欣叫她。
蒙欣欣從小學到初中都跟童妍同班，本身也合得來，關系沒得說，不過她高中上的是一中，于是倆人分開了三年。
三年裏，倆人無可避免地沒有從前那麽親近了，但關系還是比普通朋友更好，如今終于解放，蒙欣欣是故意在這兒等童妍的。
她那聲脆生生的“童妍”一叫，前面頓時轉過來一排腦袋。
童妍一時沒明白是什麽情況，滿臉無辜的懵逼，蒙欣欣眉花眼笑地湊過來，壓着聲音：“喂，你知道為什麽大家都看你嗎？你可是名人啊，大家都知道你是特別強那個！”
說罷，她又激動地問童妍：“你注意到剛才看你的那些人當中最高最帥看得最專注的那個了嗎？”
這個……
童妍亡羊補牢地往那排背影看了一眼。
是不是最高，這是從背影也能輕易判斷的，而剛好他此時又轉過來再看了看她……呃，驗證了“最專注”這一點。
至于是不是最帥嘛……剛才那毫無目的性的一眼看不清一排人，沒法對比，“最”字無從判斷，帥是夠帥的了。
童妍腦子裏一瞬間完成這個大體還算嚴謹的認證過程，點了點頭。
蒙欣欣立刻迫不及待地揭曉：“他就是莫循！……你知道莫循吧？”
童妍知道自己臉上的茫然不合時宜，掃了發小的興，不過以她的推理能力，馬上就猜到這個人是誰了。
省文科狀元四大種子選手，兩個在省會，兩個在本市。
本市的兩位中，除了童妍，還有一個就是一中的一個男生。
童妍骨子裏有點清高，你也可以說是有點抗壓能力不足，總之她從不想給自己壓重擔，所以基本上只管自己學好，不去關注其他競争對手，不去比較，甚至不去了解。
所以別人知道她的名字，她卻不知道別人的。
但此時蒙欣欣的暗示如此強烈，她腦子本就又靈又快并非空有虛名，不動聲色間已然反應過來了，點點頭：“你們學校文科最強那個呗？”
蒙欣欣拼命點頭：“就是他！”
第一次見到莫循，其實童妍對他有點抵觸。
她不願意聽蒙欣欣總在談論他，因為她不想去了解他有多強，剛考完高考，她想放松兩天，不想讓自己無必要地焦慮。
畢竟，他們倆都是要填同一所夢校的，假如都正常發揮也就算了，但如果稍有差池，說不定就是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關系。
後來莫循告訴童妍，第一次見到她，他的心情，只能用震驚來形容。
童妍見怪不怪地替他解釋：“沒想到我長得這麽弱雞對吧？”
莫循沒否認：“在我的想象裏，你應該是一個大地之母的形象，學霸臉，敦實，一看就無比強大，難以匹敵。”
童妍無語半晌：“……平常你們老師都給你們說我什麽了？”
童妍的模樣……這麽說吧，她的風格很像日本昭和時代三大歌姬之一的中森明菜。
骨感，單薄——不光是清瘦，而且骨相很薄，整個人像一片脆弱得捧在手上都怕會突然自己碎掉的琉璃，楚楚精致，我見猶憐，那種少女感甚至讓她在大學畢業後也依然顯得幼齒。也因為這種氣質，她其實165的個子一點都不顯高，跟誰在一起——哪怕是比她矮10公分以上的人，都是小小一只并不比人家大的觀感。
她表情冷漠時吧，她自己還算勉強端得住、別人也勉強能把持得住那份若無其事；而一旦她顯出開心，就讓人覺得是一塊要化掉的奶糖，甜軟得教人心疼，自恨怎麽沒早點讓她開心；萬一不幸讓你撞見她略帶憂傷，那簡直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被渣男抛棄現場，讓女孩都恨不得化身衛士合身撲上為她殺敵，何況男孩？許茹芸的《美夢成真》裏有一句歌詞大體能夠描述她給你的那種感覺——
我一哭，全世界為我落淚。
她不能用簡單的好看來形容，她是那種……窩到你心裏去的形象，你再高再帥再富可敵國睥睨天下，喜歡這個女孩也讓人覺得是應該的。
不過以上并非童妍從小到大聽到最多的評價，這算位列第二吧。
排名第一的評價是：她的性格跟外表反差也太大了吧！
童妍的性格可以說是特別剛。
你看到她是不是覺得只要保護她、出手一次英雄救美，就可以搞定她？
事實情況是，你做夢吧。
她不救你就不錯了。
童妍的性格還不只是剛……她怎麽說呢？有點像男生，比如她有時甚至還痞壞痞壞的。
所以，當你覺得她讓你不由自主地揪心，操心她會不會被人欺負的時候……我勸你省省吧，她說不定正轉着小心思琢磨欺負誰呢。
你一定有過一種感覺，人和人之間往往存在着某種氣場。
有些人你一看就很讨厭，有些人你一看就很喜歡，有些人你喜歡但鐵定只能做兄弟或姐妹，有些人你無論如何都只能客客氣氣、終身無法敞開心扉……
而簡桐之于童妍，就是那種……好撩好逗好欺負的氣場。
簡桐初中也跟童妍同校，但不同班，彼此知道但不認識。
高中一同班，他們倆就是座位隔着一條過道的關系，迅速熟悉。
然後他們倆之間的日常就是這樣的——
“簡桐，這期《科幻世界》還沒到？”
“到了啊。”
“！！！那怎麽還不給我？”
“嘿嘿嘿？什麽人啊！在家呢。”
“那下午給我帶來哈。”
“？？？你理所當然呢你！”
“不然呢？我這都是為你着想啊，畢竟你這麽愛我，怎麽忍心不借給我看呢？那你一定會心碎而死的呀！”
“……童妍，我受不了你了！”
此時旁邊幾個同學就會笑得趴下來捶桌子：“童妍你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你老是這樣撩人家簡桐，他遲早有一天要死在你手上你知道嗎？”
童妍一臉的掏心掏肺：“可是你們要知道，如果我不對他關愛備至，他現在就要死的呀！”
然後，簡桐就跟那幾個同學一起絕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