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個周四，童妍照例收到莫循的詢問：“明天晚上想去哪兒？上次那家楓林晚還行嗎？繼續？”
童妍于百忙中運指如飛迅速回複：“大姨媽，不約。”
于是這個周五，童妍下班後就直接回學校了，晚上痛痛快快地跟同學們夜生活了一下，再睡個酣暢淋漓的懶覺。
年輕就是好，一個星期的連軸疲累啊，就這一下子，沒了！
而第二天在圖書館，童妍不但不覺得累，甚至還效率很高，這可能除了頭晚休息得好之外，還有換了腦子的緣故。不知道是與工作相比起來，學習——尤其是畢業論文這種可以自由選擇自己喜歡的課題的內容，委實輕松甚至享受太多呢，還是實踐帶來的領悟讓書本上的理論霎時間有血有肉容易理解了，總之，她覺得自己簡直可以不吃不喝不睡，一口氣繼續下去直到把論文寫完定稿為止！
當然，這只是她的感覺罷了。
帝都比家鄉幹燥太多，從前一天也喝不了一杯水的童妍一過來上大學就已養成不停喝水的習慣，查會兒資料就得去打杯水是免不了的。
打完水回頭，她迎面就看見了莫循。
童妍：“……”
莫循一臉陪笑：“你坐那邊？我剛擡頭就看到你來打水，挺巧哈？”
童妍：“哦。”
她說罷就要繞過他回去，莫循疾步跟上來：“你旁邊有空位嗎？我搬過來？”
童妍心裏正憋着一段自認為精彩絕倫的分析，剛才起身打水前在腦子裏靈光乍現的，一路走過來就已經醞釀得差不多了，此時一肚子的不吐不快，急着想要回去寫寫寫，根本不耐煩跟他啰嗦。
“沒有，你別過來！”
莫循一大步跨到前面擋住她，不依不饒地追問：“你是真的大姨媽嗎？還是還在生我的氣？”
童妍太無奈了……本來把他當P 友就是為了圖個清淨，結果……怎麽還是跟處男朋友似的！
Advertisement
她索性也認真回答：“Both！”
莫循剛要說什麽，她一眼刀橫過去：“大姨媽本來就讓女人煩，你就別來給我煩上加煩了！等我好了自然會找你，等我好了——心理上的，生理上的，both，ok？”
莫循只好落寞地笑了笑，退開一步，讓她回去。
但她自認為已經以最幹脆果斷的态度将這個幹擾盡快解決，坐回座位上卻發現還是有些亂了心神，半天才收回來，重新沉進論文裏去。
只是，與她之前以為的滿心愠怒完全不同，她竟然有些……欣慰和感動？
啊，好歹鋼鐵直男這次知道她對他不爽了啊！
至于能不能改正、以及能不能別像剛才那樣讓她更煩……那是下一步的事了。
不過她又沒打算把他發展成男朋友，好像也沒下一步什麽事啊。
其實在最開始——也就是莫循剛開始追她的第一年，童妍對他還是抱有一定幻想的，雖然比較悲觀，但還沒到認為兩個人絕對不可能在一起的地步。
所以在莫循的一百次主動裏，她也能回應配合嘗試個三五次。
比如大一的暑假，他們倆都在家的時候，莫循約她到市郊一個新開發的文旅小鎮玩耍。
他锲而不舍地第三次開口時，她答應了。
作死是不是？吵架高危地帶啊！別說他們倆這三觀不合的了，就算是本來很要好的……家人，情侶，閨蜜，都可能因為一起出去旅行了一次就關系破裂呢。
不過正因為童妍十分同意那個總結，她才以三分之一的罕見高概率答應了莫循的邀約，那個總結就是，情侶婚前一定要一起旅行至少一次。
同理，兩個人确定要不要成為情侶之前，也最好一起旅行至少一次，才能終極地知道彼此到底能不能合得來，她索性就跟莫循去一次好了。
反正他們倆的關系應該也不可能更不好了——實在實在更不好的話……就此斷絕倒也是個痛快，不必太可惜。
萬一呢？萬一他們倆平常合不來，卻在一起旅行的考驗中發現大方向是合得來的呢？那就是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了呀！
但事實并沒有什麽意外，童妍和莫循旅行的理念完全不一樣。
莫循是傳統型的，暴走，提前做好攻略，時間安排精确且争分奪秒，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八分鐘花，到一個地方要盡量把他認為值得的景點全都打卡到，哪怕就門口拍張照也覺得算去過了，心情體驗什麽的，沒那麽重要——或者說，這種集郵式旅行所帶來的成就感就足以支撐起他的好心情了。
童妍打心眼裏瞧不上這種打卡游。她喜歡深度慢游，随心所欲，如果我就只有一天時間在這裏，我就喜歡這一個地方，那麽我可以在這個地方悠哉游哉待一天，不管它是不是景點，不管別人是不是覺得值，不趕時間，不湊數量。如果只是潦草路過，質量低下，她反而覺得是浪費時間。
那次在市郊的湖邊，童妍非常喜歡那裏，風景好，卻幾乎沒什麽人，陰天光線也适宜，鏡頭裏青青草坡上那棵孤零零的樹，襯在蒼白的天色裏，分明就是韓劇片頭嘛！
童妍就坐在草地上，拍拍照修修圖，刷刷手機寫寫随感，只覺得歲月靜好，別無所求。
可惜旁邊有個煞風景的男人，坐不了十分鐘就開始催：“好了好了，走吧走吧！”
童妍萬分意外：“走去哪兒啊？這兒不好嗎？”
莫循沒明白：“你不是都在玩手機了嗎？我看你對這兒沒興趣啊。”
童妍覺得他的邏輯狗屁不通：“就是因為喜歡這裏，所以我想在這兒一直待着，就融在這風景裏想幹嘛幹嘛，玩手機就是我現在想幹的事啊。”
莫循覺得她不可理喻：“這不是浪費時間嗎？你玩手機在哪兒不可以？為什麽一定要在這兒？你回去再玩，我們就可以多去一個甚至好幾個地方啦！”
童妍覺得他老土且小家子氣：“時間不就應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嗎？這樣的生活才有質量啊！”
也許因為這到底是第一次一起旅行，兩個人多少還有些客氣？總之，雖然不太愉快，但争執了幾句之後，雙方也就作罷，互相遷就了事。
不過回程途中，童妍忽然意識到，雖然握手言和是通過雙方态度上各退一步實現的，可客觀上是她遷就了他。
因為吵了那麽一頓下來，她也沒了繼續待在草坡上輕風沉醉的心情，順勢也就跟他走了。
覺得自己吃了虧的童妍也難得地小家子氣了一次，越想越不忿，後面幾天都對莫循冷冰冰愛搭不理，直到莫循要被她的冷戰折磨瘋了，沖到她家來當面對質，他們才痛快吵開。
莫循一臉的冤：“我那樣玩有什麽不好啊？你對後面幾個景點不是也很滿意嗎？我看你還拍了很多照片呢！”
童妍宣稱這不代表自己滿意：“有一句話叫‘來都來了’，請問你聽過嗎？”
但這樣解釋完，童妍更沮喪了，這也實在是太俗了吧！
原本她還沒意識到自己也陷入了大媽大嬸們跟團游的那種可笑陷阱，此刻被莫循逼出這句話，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之中也成了這樣的人，真是憋屈死了！！！
偏偏莫循還自作聰明地“高情商”了一次：“哦，我懂了！我懂你為什麽這麽生氣了，對不起對不起！”說完還抽自己臉，還想拉童妍的手去抽他的臉。
童妍震驚得都忘了生氣：這是什麽情況？？？
莫循直愣愣地把自己的解讀說了出來：“一次只玩一個地方，我們就可以多去好幾次啊，你看我這頭豬！”
童妍聞言，一個斷片之後，卷土而來的憤怒高漲到此前的好幾倍——
你确實是一頭無可救藥的豬！！！
那次的吵架以不了了之收場。
因為必須不了了之，童妍根本跟他說不清楚自己的怒火，也無法令他确信他自以為的那個原因是他自作多情，不糊裏糊塗地終結還能怎樣？難道打一架？
莫循人高馬大，也不是童妍能打得過的啊，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贏不了，只能繼續，更加，生氣！
各回各家之後，莫循求和好的努力自然并不會就此停止，他還發過好些消息過來求原諒——
有一看就是從網上學來的男朋友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但是無條件遷就的道歉套路：“我錯了！我哪兒錯了？開玩笑，在女神大人面前我就沒對過！”
童妍都快被他氣樂了。人家明顯是女朋友回問了“你錯哪兒了”才有這個下文，可她根本沒理他，他也真行，就這樣硬生生自問自答上了，他也不嫌尬！
有博美人一笑的幽默帖：“女朋友跟我分手了……昨天參加老丈人生日宴，壽星吃長壽面，我說這東西我們那兒叫挂面。”
童妍“呵”的冷笑了一下，算他難得有自知之明一次，這種無腦二逼話還真是他自己就說得出來的！
當然，還有他繼續為那天做的解釋：“雖然有點難為情……但實話說吧，我帶你那樣玩，不也是想顯擺一下我的攻略能力嘛……想讓你知道我功課做得多好，認路能力多強，要是只去一個地方，就沒這種效果了啊……”
其實他不說童妍也已經想到了，秀嘛，不秀就不是他了。
而她對此……除了繼續無語，還能給出什麽反應？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早就看死了他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