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阿英從發髻上摘下銀簪打開暗扣,黢黑的蠱王躺在裏頭,她若真想下手非得用點非常手段不可。此條蠱蟲自小是沈王?鄧茄?,最是熟悉沈王?檔鈉?息,只要她稍微引導便能順利的回到沈王?檔奶迥凇?
阿英繼續翻出香囊,昨日在院中閑散無事,她弄着玩做了些蠱,其中還有些是根據蠱王做的。
她在裏頭翻了一點小末出來,這是她根據葛禹給她的丸子藥方改良了做出來的,那丸子能引蠱蟲,那麽裏頭的藥材對蟲子必是有點作用的。
但她想着她自小所會蠱術都是從沈王?蕩ν道吹模?不敢完全用蠱教他發現,不僅無法立即見效還可能被他取回蠱王繼而抓住她。
她需要一些非常規辦法。
阿英手一翻将蟲子翻在手心上,黑蟲蠕動了下便不動了,阿英拿簪子刺了它一下,蟲子受刺激又挪了一下。蟲身上立即流出一些不明液體,随之而來手心傳來一陣痛,鮮紅的血滲出來,這是方才蟲子被紮時在她手上咬的。
蟲子聞見血腥味,立即瘋狂起來,扭動着身子就要往阿英的手中鑽去。
阿英用簪子止住蟲子的頭部,用流了血的手将簪子尖壓住,然後另一只手的小指挑了些小末出來,又用食指沾了些蠱王的□□抹在手心幹燥處然後把粉末抖上。
通明的液體與暗紅的粉末混合在一起,以眼見的速度慢慢發黑而手心開始慢慢發燙。
阿英恰巧配了點能使蠱王發作的藥,此粉末用蠱王最喜藥材做引誘,待蠱王食入之後在蠱王體內并不能發作而是随着她方才所紮之洞流出,此刻粉末便會刺激着蠱王的蟲子令其刺痛難耐,蟲子食之狂性大發,癫狂不能自己,将全身蠱毒如數洩出之後而亡。
手心越來越燙,阿英大喜,這只是她閑暇玩物,未曾在蠱王身上試驗過,她的手心已有感覺,待蠱王進入沈王?堤迥谥?後,蠱蟲蠱毒盡洩,看沈王?滌屑柑趺?。
阿英拿手絹擦淨了手上黑色的液體,一點小傷她也不在意,照舊先将蠱王放進簪子中扣住。
月光照不進走廊,走廊像是與外面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阿英收拾好,翻身進走廊讓黑暗淹沒全身。
走廊盡頭就是光亮處,阿英移步向它走去,若是仔細看還是看出她的步伐因上次出逃摔落左腳腳筋受損,以致走路微微有些不平,但這并不妨礙她要去做這件艱難事情的決心。
她自小憎恨他,恨他打罵她阿娘,恨他虐待葉寒星,即便他在漱石山莊借口是給葉寒星去胎毒,但她是知道他的,他是夾了私心的,他就是将葉寒星當做天上掉下來的工具,這才這般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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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和葉寒星承受住他大部分的拳頭與折磨以致于這些疼痛沒有落在她身上,但這些并未讓她有好半分好受,她從心裏憎恨他,恨他恨得希望他能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但是他太狡詐,他為了自己可以推任何一個人去死,所以還能安然活到現在,如今還能拿捏住葉寒星。
阿英走在這條黑暗的走廊上,眼前只有拐彎處的一點光亮,她有一種很奇異的感受,仿佛她一個人走在深淵的窄道中,這一步步過去是越來越黑暗的隧道,她眼前的只有那一點光亮,只要那一點光亮滅了,她的世界便被黑暗徹底覆蓋,她将永身陷在這深淵之中,陽光照不進來,月光難以浸透。
四周靜的可怕,阿英能聽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跳,她用力抓着簪子手心都是汗。
靜谧黑暗的走廊突然傳來她阿娘的聲音。
“绛兒、绛兒。”
阿娘叫的很急切,像小時候她故意跑去扔掉沈王?檔墓瞥妫?阿娘在後頭急切的叫她,怕她做錯事挨打。
可是沒辦法,阿娘,真的沒辦法。
我們都以為只要順着他,足夠聽話,便能換來安穩的日子,可是這個人是貪得無厭的。
阿英越是接近那光亮,身子抖得越厲害,她渾身發冷,手心都是汗幾乎不能拿穩簪子。
阿英擡頭看了眼,四處黑暗,月光深藏。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阿英努力說服自己。
耳邊又傳來阿娘的呼喚,就像在她耳邊喚她,“绛兒、绛兒,你回來,你快回來。”
阿英臉皮發冷,腦中是強烈的令她暈眩的感覺,她吸了一口氣牽扯到後背的衣服冰冷濡濕一片。
她搖搖頭想令自己清醒幾分,顫抖着雙唇低聲:“這是唯一的辦法,這是唯一的辦法。”
阿英越過昏暗光線一腳踩進房間射出來的光裏,光源近在眼前,她只要踏進去就能成功了。
她緩緩擡起黛青繡花鞋,黛青的鞋緩緩擡起……
忽然,阿英腰間被收緊,唇鼻被人緊緊捂住。
她被帶離那一片光亮。
“你要做什麽?”
葉寒星冷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春雷炸響,驅散了一整個嚴冬的冷意,她身體每一處細胞都像是活過來。
可是即便冰冷刺骨她也未曾想過要退卻,她掙紮想撲向那一處光亮,她奮力掙紮但是身後有力的臂膀堅定的帶她離開。
她使盡全力未能阻止去勢,下一刻她被抵上僵硬的石牆。
葉寒星放開她的唇鼻。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像是魚兒離開水很久,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繼續活下去,她緊緊扯着葉寒星的領口,仿佛一松手就要掉入深淵。
葉寒星緊緊抱住她,将她貼近自己胸口,他能感受她的不安,他想安撫她,讓她慢慢平靜下來。
阿英透過葉寒星的胸口往前看,世界像是重新回到她眼中,月華落在庭院中,靜谧而柔美。
“你想去找谷主。”葉寒星肯定道,他的心砰砰跳着,他與千面說着話見阿英雙手在弄着什麽,也不曾在意,再一瞥眼卻已不見了她,他立即讓千面進前廳看着疾風,任何情況都不許出來,他怕事情露陷,能少一個知道便少一個。
葉寒星拉過阿英的手,白嫩的左手上有明顯的一道傷痕與一個黑色的印,葉寒星當即明白她想做什麽,顫着聲道:“你別沖動。”
阿英的心像是從懸崖上落下來,伏着葉寒星喘了半天的氣方才有些平穩下來,她抖着嘴唇吐聲:“他就是魔鬼,有他在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有真的自由,他對你一定不肯輕易放手,只有這樣才能一勞永逸。”
葉寒星拉開了一點距離看着阿英,道:“會的,你相信我。”
阿英搖搖頭,只覺得痛苦萬分,“你知道他的為人的,從小到大只有別人被他折磨的份,什麽時候他吃過虧,我們此刻若是不下手,難保日後他不先動手,你自己心裏明白接位究竟是怎麽回事。”
葉寒星豈能不知沈王?檔氖侄危?但是他不能讓阿英動手。
“他就是要推你出去對付六大門派,你生他也生,你若死了六大門派亦是消耗大半,他照樣能逍遙。”阿英說罷,又道:“我知你心中所想,若是平常時刻你願意查多久我都陪着你,但是此刻不一樣,你若是繼續被他牽連下去,只怕日後再也不能走出他的桎梏。兩者相較,我也只能先對不起伯母,選擇保全你。”
葉寒星沉默了,他确實想知道母親的死因,但是沈王?等肥迪翊虿蛔叩畝舊甙悖?你越掙紮他纏的越緊,那毒牙不知什麽時候會落在你身上。
葉寒星猶豫間,右側忽然襲來一股殺氣,他立即将阿英護在身後,轉身一伸手準确無誤的抓住蛇信般蹿來的紅绫。
站在葉寒星與阿英眼前的是萬小蔓。
萬小蔓柳眉倒豎,喝聲道:“哪個不長眼的假扮姑奶奶。”
葉寒星怕驚動沈王?擔?立即道:“萬小蔓出去說話。”
萬小蔓豈是那般聽話之人,平時裏她萬般追求葉寒星,葉寒星總是對她愛答不理,如今竟然對着一個假貨這般親熱,看來葉寒星也不是不喜她,只是她自己沒湊上機會罷了,但是如此一想便更憋屈了,葉寒星好不容易對她親熱一回,竟然還被一個假貨搶了先,讓她如何咽下這口氣,簡直是豈有此理。
“葉寒星,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才是貨真價實的萬小蔓,你身邊的那個是個假貨,你竟然罵我不去抓她。”
葉寒星見萬小蔓的聲音越來越大,當即上前拖着她往外去。
萬小蔓豈是這等聽話之人,她見葉寒星今日反常,心中愈發不安起來,不依不饒就要嚷嚷起來。
忽然,萬小蔓腰間一緊,剛欲逸出嘴邊被一只大手牢固的封入嘴巴,而後雙腳懸空。
一陣頭眩目昏,萬小蔓雙腳落地之後方才恢複自由,她一看清身後人之後氣的破口大罵:“你這個挨千刀的千面,做什麽背後偷襲人的事。”
千面笑嘻嘻道:“我相好的在裏頭睡覺,你大呼小叫的豈不要吵醒她。”
千面雖不知道葉寒星為何讓他在裏頭穩住疾風,但見他們長久不回來心中也擔心,按捺不住出去瞧一瞧。這一瞧便瞧到了萬小蔓在發難,他早該預料道以萬小蔓的性子定會跑來找葉寒星,方才上山是他疏忽了,但此刻若是叫萬小蔓扒下了阿英臉上的面皮,以後她豈不是尋着阿英為難,千面無法只能先上來将萬小蔓抱開。
萬小蔓這下有些反應過來了,怒道:“好呀,我就是說葉寒星若是認不出我,你怎麽可能認不出我,天下間這手藝除了你還有誰,定是你做的面皮,原來你們是合起夥來冒充我耍葉寒星。”
萬小蔓杏眼圓瞪、粉面帶煞,手中紅绫舞着就朝千面舞去,千面輕松就躲開了。
千面笑道:“此事是我貪玩了,你也別惱,改日我同你賠不是。”
“此事是我不好,但今晚事出突然,我也只能借你的面皮用。”葉寒星從大門走出來道。
萬小蔓見了他愈發惱怒:“何事要借我面皮,你親自來請我豈不更方便。”
葉寒星只得道:“事出突然,未來得及。”
萬小蔓見當事人都這麽說了,她也無話可說,又見那個假冒的站在門邊,方才走廊黑暗她也不曾認出人來,如今月光下見她身材高挑,葉寒星待她又那般親昵,心中當即便有了譜。
萬小蔓冷笑道:“朱姑娘今天玩得是哪一出,自己的臉長得好好的,拿我的臉皮使着玩。”
阿英雖被她認出來卻是不能摘下臉皮,只得硬着頭皮道:“我是為了來尋葉寒星,我一個無名之輩恐怕進不了這館子的門,所以才用了萬姑娘的面皮,借萬姑娘的名聲一用。今日夜深恐有不便,日後再向萬姑娘賠不是。”
萬小蔓聽朱英這麽說,心中舒服幾許,但到底還有氣,一為着面皮給人用了,說到底這個事怪千面,肯定是他給她的;二為着葉寒星方才與她的親昵。
萬小蔓不依不饒道:“賠不是,你拿什麽賠,你賠的起嗎?”
“萬小蔓,別太過分了!”千面喝斷她的話音道。
萬小蔓更怒了,轉臉對千面道:“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如今竟跟着外人來戲弄我。”
“我...唔...”
萬小蔓話未說完,千面已沒了耐心,他向來知道萬小蔓的脾氣,若是仍由她叫罵下去,只怕三天三夜她也不肯罷休,不若一把将她抱走了,她雖惱怒但怒氣去的比現在還快一些。
千面一手捂住萬小蔓的嘴巴,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一提氣就往旁邊密林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