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神月崖的弟子如今多在南面迎擊六大門派之人,阿英一路暢行無阻來到月竹館。
月竹館內擺設無一變動,仍舊是她離開時模樣。阿英迅速跑到床邊蹲下去從裏頭扒拉了一會拉出來一個布包。
褐色布包打開裏頭皆是一些幹枯的藥材,阿英松了一口,當時怕被葉寒星發現,盡将它藏在床底,所幸也不曾給人搜去。藥材雖比不得湯汁浸染布條後來的濃烈,但畢竟還有些作用,待會她在找些別的能致人昏迷的藥一塊燒了,也能制止衆人。
阿英立即将布包包好,背着藥材出去,又在院子裏原先扔在這裏的藥材中拾了些同樣功效的藥材。
如今是北風,大部分人皆是在南面,她此刻要往北面去才是上風口。
阿英又一路跑到北面崖,她見到了雲霜,他站在崖前。
阿英驚呼:“雲霜哥哥,雲霜哥哥。”
雲霜回頭,神色如古井無波,他看到阿英,道:“我想今日神月崖應該撐不住了。”
“雲霜哥哥,你去找地方躲起來,或者讓人先帶你下去,先避一避。”
雲霜搖搖頭,“往常我與溶月最想走卻不能走,而今日誰都能走我卻不能走。”說罷,轉身走開。
“雲霜哥哥,你往哪去?”阿英大喊。
“我去找溶月。”
阿英直覺他要做傻事,一把拉住他道:“雲霜哥哥別做傻事。”
雲霜哥哥微微一笑,“這不是傻事,這是幸福的事。”雲霜眼色空洞的看着阿英,“你該是明白我的,活着我只會生不如死,你若是為我好便不要攔我。”說罷,一點一點掰開阿英的手指。
阿英手指被生生掰痛,她能感受到他的決絕,但是叫她如何能眼睜睜看着。
“绛兒日後若是有機會,便将我與溶月的骨灰燒做一堆,然後灑在這崖底的河裏,聽說這河直通大海,我與溶月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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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簌的落下一對淚的,阻止的話半句也說不出來,眼睜睜看着雲霜離開。
直至雲霜徹底消失在視線裏,阿英方才一抹淚轉頭去尋了個通風無阻礙的場地,解下布包将布包放在空地然,然後拿出火引子引燃布包。
布包燒的很快,眼看着燒進裏頭的草藥,一些濃煙開始冒出來。
阿英急忙從繡袋中翻出一顆清醒丸送到嘴巴裏,又捂着鼻子退到了後邊。
眼前的火焰越來越高,煙亦往南面飄去。阿英有些放心,若是這個布包能燃盡應當能起一些作用。
忽的淩空而來一道掌風,将布包打的四分五裂,又一道掌風襲來,直接将布包打落山崖,只剩一些灰燼飄飄蕩蕩。
阿英回頭一看,驚道:“公孫白!”
公孫白冷笑,“你想救他們,可沒那麽容易。”
阿英剛想再說,忽的從身後傳來一道驚呼:“公子?”
是阿健!
阿健飛奔上來,他臉上沾着血,身上雙臂背後皆有劍傷,但是他看見公孫白仍然是十分興奮。
“公子,你真的沒死。”
阿健興奮罷,忽然有些疑慮,“公子沒死,那葉寒星說的…”
“我說的都是真的。”葉寒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後面,他的臉上亦沾了血漬,眼神陰戾,一身黑衣似踏地獄而來。
“公孫白,你現在問你一句,剛才你為什麽不肯出現?”葉寒星心中已有了答案,但是他仍要公孫白自己回答。
公孫白道:“大哥,你只要跟我在此等着,等那邊厮殺的差不多再過去收拾殘局,由此我們便可統領整個江湖,如此豈不兩便。何必費這般口舌去揭露他,他們六個人如今沆瀣一氣,豈會聽你多講。”
“公孫白,事實就是事實,我要做的就是将事實擺在他們眼前,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況且如今拉上這麽多不相幹的人賠上性命就是你願意看到的?”
“要有所成必有所失。大哥,要成大事必不能婦人之仁。”
阿健震驚的看着公孫白,眼前的公孫白眼中藏着殺意,嘴角露着殘忍,真的是他所認識的明珠公子嗎?
“公孫白,你能看着你的兄弟賠上性命,我卻做不到。今日你必須跟我到前面去,只有你出現六門派的人才有可能停下來。”
“我若是不肯呢!”
“我會用盡一切手段。”
公孫白冷笑抽出劍,不是指向葉寒星卻是刺向阿健。
阿健驚訝的看着胸腔前突然出現的半只混着他血液的銀劍,還沒來得及震驚他一向敬愛的公子會對他下毒手,已被公孫白一把推向葉寒星,失神的軟綿綿的滑向地上。
公孫白大喊:“葉寒星你竟殺了阿健,山莊弟子聽我令,不惜一切代價殺了葉寒星殺了神月崖的人為阿健報仇。”
後面嘈雜之聲傳來。
阿英震驚,公孫白因是看到了後面的來人,他竟會為了将葉寒星徹底釘在六大門派的對立面使出這種手段。
她尖叫着過去抱住阿健癱軟的身子,他的眼裏還留着震驚,稚氣未脫少年的臉逐漸失去了神采。
鈍痛一波波襲來,阿英直覺得腦子一片混沌,她全身都在發抖。
忽的,她被一把扯起,被攔腰抱着離開,而阿健則永遠的留在那裏,沒有生氣像是被随意丢棄的布偶。
阿英淚意湧上模糊了視線,她擡手一把抹去,又一陣湧上來她再抹去,死死地叮囑阿健那一點,仿佛将他永遠刻在腦子裏。
接着她聽到萬小蔓和千面的聲音,身邊漸漸圍過來許多人,穿着她慣來熟悉的衣服,呼喚着她的名字,但她的頭皮發麻,仿佛在醉夢中,她不知此刻是真是假。
神月崖上的“老人”歡喜的看到阿英還活着,只是他們如今的情形不允許,否則真可相擁而泣,喝上三天三夜的酒,他們看到兩個人過來同葉寒星說了什麽便見葉寒星往這邊來,他們向來以葉寒星為馬首是瞻,前幾日以為他死了,心中慌亂,如今見他現身豈有不跟随治理。
葉寒星知道公孫白如今是喪失理智了,他能枉顧六大門派弟子的性命,他卻不能不管神月崖的人,六大門派人多勢衆,為今之際,只有先撤退。
葉寒星攬着阿英便戰便退,漸漸往水雲閣移去。
疾風知他意圖,心中擔憂,“水雲閣那邊的崖是神月崖四面最為陡峭的山壁,崖主兄弟恐有輕功不好的下不去。”
葉寒星道:“水雲閣為少主所居,牆面高且厚,院門結實,有我在且能抵擋住一陣,你去找繩子來,讓輕功好拉着輕功差的,抓着繩子往下,再到下面繩子雖有不及,只能施輕功躍下,但下面到底是水潭不致于摔死。你們出去之後便找地方躲藏起來,等風聲過了便派個人道銀雪城百寶堂找十二,他手上有你們的解藥。”
疾風聽葉寒星所言像是最後交代,急聲問他:“崖主,你有何打算?難道我們神月崖就此在江湖中消失了?”
葉寒星将阿英塞入水雲閣,然後轉身一把關上院門,門外叮叮當當皆是刀劍砍門的聲音。葉寒星急聲對疾風道:“快聽我的去做,日後天高水闊若是有緣自有相聚的時候。”
疾風看着搖搖欲墜的門板,崖主在此他豈能先行逃命,急聲道了一句:“崖主堅持一會,我馬上回來。”說罷,咬牙轉頭去尋繩子。
疾風找來的繩子接連起來足有三十米,萬小蔓解下了紅绫續了上去,綁住窗臺朝空抛下還不到一半,但閣中再無多餘的了,剩下如何走便是各人各憑本事了。
“崖主的話都聽清楚了嗎,是銀雪城中百寶堂。”疾風再一次确定。
衆人雖點頭,但因已聽見院中打鬥的聲音,看着繩子倒是有些猶豫了。
疾風厲聲道:“崖主在外搏命就是為了給你争取時間,切勿再耽擱,誰若不走我先一劍殺了誰,免得死在六大門派手中叫人笑話。”
衆人四下一看皆有了默契,兩兩相扶在手中綁上布條拉住繩子便往下去。
疾風握着劍便往外去,有些自持輕功好的,亦是先往外攔住六大門派的人。
萬小蔓也想往前面,被千面攔了住,“你失了紅绫,手中沒武器難免會受傷。”又對着一邊失神的阿英道:“你輕功還可以,帶着朱姑娘先下去。”
阿英站在溶月的床邊,心中一會想着阿健死在他眼前一會又想到溶月被害,心中又痛又傷,又聽千面讓她先走,擡頭道:“我要在這裏陪着葉寒星。”
千面道:“你不會武功在此只會拖累她,不若先行離開好讓他心無旁骛。”
阿英臉色雪白,只剩一雙眼睛尚有幾分光亮,堅定道:“葉寒星若能走,只剩最後一口氣都能帶着我走,他若是走不了了,便是要死在這裏了,他若是死了我活着有什麽意思,我也與他一塊死在這裏。”
千面氣道:“能活一個是一個。”
阿英面無表情道:“你不懂我們,我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我們從來都是在深淵裏互相取暖互相擁抱,若是有朝一日能爬出這個深淵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定要手牽手一起去才有滋味,若只剩孤零零一個人,世間的美好,世間的陽光對這一個人來說都是紮心的匕首,我們便是爛也要爛在一起。”
千面看了一眼阿英的神色便知勸解不動了,他提劍咬牙道:“我們都豁出命去拼,我就不信憑我與葉寒星與神月崖這幾個高手最後還不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