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得青雲箭識鳥音

人中鳳自盜了天庚丹逃下界來，一時不敢再去天庭，便在下界四處游蕩，一連數日。

這日，人中鳳游蕩至雲芒山中正行，忽聽得雲頭有喊殺聲。人中鳳急擡頭觀看，只見雲頭近千的金盔金甲天兵天将降下雲頭而來。人中鳳心驚道：“不好，不好。天兵尋來了！”急忙将身化為二寸大小隐在了一樹冠綠葉中。

卻見天兵天将并不來尋他，而是将一紅袍赤發赤須，手持火焰金槍的一老者圍在了垓心。人中鳳見天兵天将為首之人是為武曲星君，見其坐下跨獸，手持天罡戟，腰懸七星寶劍。人中鳳一眼見了那獸，不覺大為驚嘆。只見那獸馬頭龍面，頭生雙角，身披白鱗，白羽雙翅收攏在兩脅，又有馬尾馬足。這獸生得如此，人中鳳一時想不到此獸是為飛黃天馬與龍交之種，名為龍馬獸。

聽得武曲星君厲聲高喝道：“赤鳳真人，你可知你犯下了誅族之罪？今日本帥親率十二星宿将宮及一千天兵來擒你，你若識機快快束手，我引你去天帝處求情，天帝開恩或可饒你一條生路。”

人中鳳暗道：“聞聽武曲星君之言，這老者是一只金鳳得了人形了。”

赤鳳真人道：“武曲星君你為何相逼甚急？”

武曲星君道：“你在金殿當面行刺天帝，天帝令本帥來拿你。本師怎敢怠慢。”

赤鳳真人道：“武曲星君有所不知，近日舉辦天庚會，天帝竟差人來以天網将我那在南山玩耍的幼孫捕去。及我今日聞訊趕至天庭時，卻被告知幼孫已被烹熟被天上客吃了。試問誰人遇此事誰不惱？”

武曲星君卻道：“你雖為百禽之長得了人形，但終究是禽畜之屬，天帝身為三界之主，不要說是吃了你孫兒，即便是将你打殺烹食又如何？”

赤鳳真人恨道：“既如此說，不需多言，今日唯一死而矣。可憐我岐山鳳族今日招來滅族之禍。”說罷，持火焰金槍飛身而起，朝着武曲星君便刺。武曲星君在龍馬獸背上躍起身形，揮天罡戟相迎。二人打鬥未過十合，便有天兵天将四外齊來，揮舞着各式神兵來攻殺赤鳳真人。赤鳳真人見勢不諧，急騰雲起在空中。見天兵天将随後趕來，赤鳳真人自鬥篷下掣出一支青雲箭抛出。只見這支青雲箭泛着青色火焰迎着天兵天将飛射而去，但凡遇天兵天将抵擋，有如一道青色電光當即将其穿胸而過。不一時，便有數百天兵天将死在了箭下。那被射殺的天兵天将墜下雲頭化身藍青色火焰消散。這支青雲箭來射殺龍馬獸上的武曲星君，被武曲星君揮戟擊退。青雲箭便自行繞過武曲星君又去射殺別個天兵天将，所到之處無所抵擋。

武曲星君見此箭是為仙家至寶，又見赤鳳真人在雲中張着手掌禦箭，急縱龍馬獸來趕赤鳳真人。只見龍馬獸将雙翅一展便已飛臨赤鳳真人近前。赤鳳真人見武曲星君來至，急轉身化為一只金鳳向西飛走。武曲星君随後趕來。赤鳳真人去不足三百裏，便被龍馬獸扇翅趕上。武曲星君近前一戟打在金鳳背上。金鳳口噴鮮血駕不住雲徑直掉下了雲頭，落在了山林中。

金鳳身形墜在塵埃現了人形，急起身在叢林中禦風去了數十裏，将身倚在一棵柏樹上喘息。那支青雲箭随來射在了身旁草地上。卻見人中鳳縱金光來至近前顯了身形，赤鳳真人不由聲嘶力竭問道：“敢問上仙高姓大名？”

人中鳳道：“晚生護持人界妙道真君人中鳳。”

赤鳳真人費力拔起那支青雲箭，又随口吐出一顆火紅內丹來在掌上，向人中鳳道：“老朽願将這太陰月華千裏青雲箭及老朽萬年所煉內丹奉送與妙道真君，勞煩妙道真君去向西八百裏的岐山為老朽送一口信，令老朽族人四散逃命去吧。”

人中鳳笑道：“你且寬心。”說着，取出天蠶絲錦袋自其內取出一顆金丹來道：“這是我自煉的火結丹，你将其吃下，定可保你不死。”說着，将火結丹送入了赤鳳真人口中。

赤鳳真人吞吃了火結丹，不一時果然體健如初，急忙起來控背躬身作揖道：“敢問妙道真君為何涉險救治老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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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中鳳笑道：“你是真鳳，我名為人中鳳。且我恩師朱雀大仙與鳳族大有淵源。今日見你有難，故特來助你。”

赤鳳真人雖聞聽如此，卻仍是将青雲箭并內丹遞與人中鳳道：“仍需勞煩妙道真君雲岐山走一遭。”

人中鳳只是不接那箭與內丹，笑道：“你為何不自去？”

赤鳳真人道：“老朽需在此令天兵天将禽住，妙道真君方有時西去岐山送老朽口信，老朽族人方有時機逃脫性命。不然，老朽若向西而回，則尚不及身至岐山，天兵天将已至。如此，老朽一族數百條性命盡休矣。”

人中鳳思量一番，笑道：“你快快解下鬥篷我穿，我引天兵天将向東去，你自向西回岐山便好。”

赤鳳真人慌道：“萬萬不可，如此豈不害了妙道真君性命？”

人中鳳道：“呱噪，我哪裏那麽容易便被害了。你再不走時，天兵天将尋來了。”

赤鳳真人急将大紅鬥篷解下交與人中鳳，再次控背躬身将青雲箭并內丹高捧過頭頂，情真意街道：“今日妙道真君對老朽岐山鳳族有大恩。這仙家至寶與老朽內丹萬望真君收下。”

人中鳳急道：“這箭是你防身立命之物，這丹是你萬年道果，我怎好收？”

只在僵持之際，卻見頭頂武曲星君跨着龍馬獸率天兵天将來尋。人中鳳急道：“快快藏起，我去了。”

赤鳳真人急隐身在樹叢中。

人中鳳披好鬥篷騰身而起駕雲向東而行。武曲星君見人中鳳同是紅鬥篷赤發，便果然将人中鳳當成是赤鳳真人無疑，卻又禁不住疑道：“這赤鳳真人受了我全力一戟竟仍能駕得雲？”一時無暇思量，急率天兵天将追趕而去。

赤鳳真人見天兵天将果真向東追趕人中鳳，他便急化身為金鳳向西朝岐山而回。

人中鳳在前，武曲星君率天兵天将在後追趕向東而行。武曲星君若縱龍馬獸來趕，人中鳳便化流星去一程。武曲星君趕來不及，人中鳳便現了身形在雲頭等他。及武曲星君趕來，人中鳳身化流星又行。如此走走停停，天兵天将早已落在了身後，只有武曲星君一人跨龍馬獸追趕人中鳳而來。人中鳳便将武曲星君徑直引來了東海之上。既已來至東海，人中鳳解下鬥篷丢進海中，将身形化流星向西而回。

武曲星君在東海之上找尋多時，卻再也見不到人中鳳身影。猛然間武曲星君醒悟，急撥轉龍馬獸會合了天兵天将趕來了岐山。這已是多久了！岐山鳳族一人也不見了。武曲星君今日損兵折将數百，自思無奈，只得收兵回天庭複旨。

且說人中鳳自東海回來，不覺來至一山落下了身形。人中鳳因今日确是有些勞乏，便倒在了一叢草叢中小憩。忽有一紅袍赤發的小童來至人中鳳近前深深作揖道：“弟子岐山鳳雛見過護持人界妙道真君。”

人中鳳急忙起身，問道：“你族人可逃了性命？”

小童直起身形道：“蒙妙道真君大恩，我岐山鳳族一人不曾被天兵天将擒着。”

人中鳳奇道：“你是如何尋來至此？”

小童道：“我鳳族人可識百鳥之音。”

人中鳳不覺點頭。卻見那小童再次捧出那青雲箭與赤鳳真人內丹來，口中道：“今日妙道真君救下了弟子族人數百條性命，家祖決意将此二物獻與妙道真君。萬望妙道真君念在弟子不避斧铖涉險前來，足顯我岐山鳳族一片赤誠之心的情份上将此二物收下。”

人中鳳見三番兩次不好再推卻，且岐山鳳族确有實意，便将那青雲箭與內丹接過，且道：“我收下便是。路途兇險，你快快回去吧。”

小童又朝人中鳳作揖道：“弟子告退。”說過，起身化金光而去。

人中鳳看着手掌上這支青雲箭與赤鳳真人火紅內丹，自語道：“這兩件确是寶貝，只此一支箭今日便射殺了數百的天兵天将。”又道：“想這內丹也是好的。”便張口将內丹吞入了腹中。

人中鳳手上擺弄着這支青雲箭，又自語道：“此箭名為太陰月華千裏青雲箭，不知為何它叫出這名來。”又道：“只是這支箭整日在身不好攜帶，如今此箭既已歸我所有，我便幻化了它的形狀又如何。”

人中鳳便起身尋着一山洞，進得洞來自天蠶絲錦袋中取出八卦爐将其化大放在洞中。人中鳳以青雲箭箭鋒刺破手指令其沾染了自己鮮血，随即将其投入爐中，便就口中噴出日精氣之火在爐中将青雲箭煅煉。

不覺煅煉了三月，人中鳳開爐取出青雲箭，已将其煅煉得可化大可化小且可随人中鳳意念而行。原是人中鳳後槽牙上有一小孔洞，人中鳳便将青雲箭化得小如芥子藏在了後槽牙孔洞中。

但凡修道之人修習道果多是修陰陽二氣，所謂采日精月華，調和龍虎，捉坎填離，修習陰陽二氣調和相成，修得混元道果。

殊不知這千裏青雲箭原本出自月宮，是太陰月華獸內丹所化，是為太陰之精，極擅吸納陰氣。因人中鳳修日精九術，主修陽氣，如今青雲箭在人中鳳口中，便将其體內原本便不多的陰氣吸盡，使得人中鳳體內真氣成為純陽真氣，使得人中鳳之體成為純陽氣之體，人中鳳所修得的道果亦成為純陽道果。

再有，鳳為火中之靈，赤鳳真人所修之火是為地火，地火屬陰，盡皆藏于內丹中。如今內丹為人中鳳所食，內丹內的陰火氣散于人中鳳體內又為青雲箭吸納。因這青雲箭如今吸納了人中鳳體內的陰氣，又吸納了赤鳳真人萬年陰火氣，故其威力早已是今非昔比。

人中鳳自得了千裏青雲箭及赤鳳真人內丹又經數日。

這日，人中鳳游蕩至翠雲山倒在草叢中睡着，朦胧中聽得稚氣人言道：“妹兒啊，你姓甚名誰？”又一稚氣人言道：“我名叫俏佳人，你又姓甚名誰？”

人中鳳略微擡頭看時，卻見是一只頭頂散着五彩光環的白玉鳳頭鹦哥與一只土裏土氣的灰鹦哥雙雙立在枝頭說話。人中鳳心道：“人說鹦哥能言，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再看時，卻見那只白玉鳳頭鹦哥正是玉瓊房中養着的那只。人中鳳不禁心中暗笑道：“它怎麽也下界來？”卻也不以為意，仍舊倒在草叢中聽着。

聽得那灰鹦哥答白玉鹦哥所問道：“我名叫二傻，不知姓什麽。”

鳳頭鹦哥問道：“既你叫二傻，那你可是父親叫大傻？”

灰鹦哥道：“錯了，我哥叫大傻。”

鳳頭鹦哥嘆道：“離開塵世久了，這些事情還當真弄不清晰了。”

灰鹦哥又道：“妹兒啊，你從哪裏來？我怎從不曾見過你？”

鳳頭鹦哥道：“我本生于這翠雲山中，因那年玉瓊公主下界游玩時将我擒住帶去了天庭，方得以長生。”

灰鹦哥道：“你說你得了長生，不知妹兒你今年多大年歲？”

鳳頭鹦哥道：“我已八百歲矣。”

灰鹦哥聞聽呃逆一聲，轉過頭來悄聲自語道：“外表豔麗，實則老矣。”卻又道：“妹兒啊，實是看不出你如此年長。”

鳳頭鹦哥道：“觀你壽數不過三五十載，卻怎口口聲聲稱我為妹兒啊？叫我聲奶奶又不是屈了你。”

灰鹦哥卻道：“我觀你光環罩身、風流妩媚，方叫你妹兒，只是為顯得親近些，叫你奶奶豈不是疏遠了！再者，雖說你年歲長，但我觀你比我尚顯青春，有如十七八妙齡。”

鳳頭鹦哥低頭不語，竟有羞态。

人中鳳禁不住在草叢中笑罵道：“這畜生，撩撥的本領竟強過我。”

灰鹦哥問道：“觀你眉宇不展，心緒不寧，似有難言之隐？”

鳳頭鹦哥道：“因我日夜在玉瓊公主房中，今日聞聽公主與雲霓計議要将一位仙娥姐姐嫁給月宮中的癞皮金蟾。我與仙娥姐姐同為公主奴仆，所謂兔死狐悲。見公主如此算計我等，我實是心中不憤。我欲将實情告知仙娥姐姐，她卻不解我語。實是傷心氣憤至極，卻又百思無奈，我便負氣私自下界來。眼見着仙娥姐姐被癞皮金蟾綁至了雷池中，我卻無計可施，只得飛來此處。”

灰鹦哥又問道：“你那仙娥姐姐是誰呀？”

鳳頭鹦哥道：“是千年前玉瓊公主在昆侖山（略二字）峰上點化的雪人，名為七巧玉女雪婳姝。聞說當年喜愛至極，恨不得将全身寶物相贈，如今卻昧心令其受此屈辱，是何道理！”

人中鳳先前聞聽鳳頭鹦哥說玉瓊要将一仙娥嫁給癞皮金蟾時便已留心，及聞聽鳳頭鹦哥說那仙娥是雪婳姝，驚得他豁然起身。卻也将那鳳頭鹦哥驚得抖翅拂胸道：“哪裏來的毛頭小子，唬死我了！”當其看清是人中鳳時，便又驚得它撲翅飛起，且飛走且不住驚叫道：“哎呀哎呀，紅毛人！紅毛人！”

卻飛過一山雀道：“老大不知高低，既已得了長生尚且貪心不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貨！”

人中鳳忽暗自吃驚——為何這山雀竟也可口說人言？他一時想不到是其吞吃了赤鳳真人的內丹，如今他可識百鳥音之故。人中鳳一心記挂着雪婳姝，無暇多想，急騰起身形來趕那鳳頭鹦哥。

鳳頭鹦哥極力扇翅飛在雲頭，忽見一道星光人中鳳現了身形來至近前。鳳頭鹦哥不禁驚叫道：“哎呀，紅毛人趕來了！”卻被人中鳳一手抓在了其爪。鳳頭鹦哥極力掙脫不得，急忙改口道：“上仙饒命啊，求上仙饒命！”

人中鳳挾持着鳳頭鹦哥雲中且行且道：“我不傷你性命，你引我去那雷池我便放了你。”

鳳頭鹦哥忙問道：“上仙所說可是真嗎？”

人中鳳叱道：“少說話，指引我路徑便是。”

鳳頭鹦哥便指引着人中鳳在雲頭駕雲急行。不一時，人中鳳來至一山中一潭池水邊降下雲頭。鳳頭鹦哥道：“上仙，這便是那雷池了。”

只見這潭水在百丈高石山之下，方圓不過百丈，潭中水波不興，幽深不見底。人中鳳不禁問鳳頭鹦哥道：“月宮中金蟾為何會将七巧玉女綁來此處？”

鳳頭鹦哥道：“此處是那金蟾下界所居之所，其将仙娥姐姐綁來至此是奉玉瓊公主之命來成親的。”

人中鳳又問道：“你見那金蟾将七巧玉女綁來至此有多久了？”

鳳頭鹦哥道：“有一個時辰了。”

人中鳳便道：“你若所言不實，改日被我尋着你定将你燒殺。如今下界兇險，你速回天宮去吧。不過一只鳥，玉瓊再刻薄又能将你如何！”說着，将鳳頭鹦哥放飛。

鳳頭鹦哥得了自由身便道：“謝上仙放小禽一條生路。”

人中鳳道：“切不可與玉瓊說起我來。”

鳳頭鹦哥且飛走且道：“小禽記下了，小禽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