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個小矮子

卻說雪婳姝自得人形飛升天庭至今已七百餘年，只是這七百年來雪婳姝在天庭幾乎是整日被悶在房內，便将雪婳姝悶出心病來——其在房間中久了便會胸悶難耐，且會不時心痛。

如今雪婳姝來至下界已得了自由身，若非晚間歇息，白日便一刻也不願待在房裏，整日吵嚷着：“走了，走了。”拉着人中鳳帶她去四處游玩散心。人中鳳便笑她是走星照命。

這月，人中鳳、雪婳姝乘金頭天鵝游玩至蓮花山。時至晌午，二人有些困乏便倒在草地上不覺睡着。朦朦胧胧間人中鳳只覺有響動，微睜雙眼看時，卻見有個七寸高小人兒鑽入雪婳姝百寶囊中，将其內的各色珍珠、玉石連帶紫精劍、霹雷珠一個一個丢出來。又有五個一般高的小人兒在外接着。人中鳳霍然坐起身形，喝道：“哪裏來的小矮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盜。”

一語将雪婳姝驚醒，急坐起身形，唬得六個小人兒抓起雪婳姝各色寶物跑去一旁。

人中鳳、雪婳姝雙雙立起身形看時，卻見是六個七寸高小人兒，身着金、綠、白、紅、灰、青六色衣衫，俱是腳踏皂靴。觀其相貌，個個生得手足俱全，小腳大頭，面色紅潤，牙齒稀疏十餘顆，發色如各自衣衫，頭頂生雙短角；又見其個個眼泛金光，口大至腮，雙耳招風，鼻孔朝天。

人中鳳見這些小人兒面相奇特，便禁不住輕笑。雪婳姝卻見百寶囊中各色珠玉盡失，便手指着六個小人兒，怒道：“幾個小賊将寶物還我！”

內有一白衫小人兒手中拿着霹雷珠，叫嚣道：“你有本事來捉住我，便将這珠子還你。”

雪婳姝氣急道：“小賊可惡！”只是紫精劍、霹雷珠盡失，身上已無兵器，急得頓足向人中鳳道：“小紅毛，快去将這幾個小賊打殺了。”

人中鳳看着六個小人兒，卻笑道：“你這幾個小矮子倒是有趣。”又道：“快快将那珠玉還回來，我可饒你幾個不死。”

內有一灰衫小人兒道：“小紅毛，你休說大話，你得捉住我幾個才行。”

人中鳳面有愠色道：“你這小矮子讨打。”

雪婳姝心急按捺不住性子，嚷道：“與這幾個小賊費什麽唇舌。”說着，上前便以腳來踩踏六個小人兒。

這幾個小人兒見雪婳姝腳踩踏來，将身子向下一縮便紛紛鑽入地中。

雪婳姝恨道：“踩死你幾個算了！”擡起腳來看，卻連小人兒的影子也不見。雪婳姝只在驚疑之際，卻見幾個小人兒自其身後地上鑽出來。內有一青衫小人兒笑道：“這婆娘真是心狠！”

雪婳姝聞聽小人兒這樣稱呼自己更是氣惱，便對人中鳳道：“你看着我被幾個小畜生戲耍，好笑是吧？”

一紅衫小人兒道：“他是你相公嗎？你怎老是指望他？你看他那樣子又會有什麽本事！”

Advertisement

人中鳳仍是笑道：“讨打。”忽掣出赤霞千丈劍上前，驚得幾個小人兒忙又紛紛鑽入地中。人中鳳便也随之遁地而入。六個小人兒正于地下聚在一處嘻笑，忽見人中鳳仗劍趕到地下來，驚得幾個小人兒尖叫連連，四散奔逃，無奈地行術不及人中鳳快捷，被人中鳳逐個趕上一劍一個拍倒。人中鳳拎起小人兒小腿将其一個個扔出地面來。人中鳳随之出來地面。只見幾個小人兒被赤霞千丈劍拍得個個骨軟筋酥，爬在地上動彈不得。

雪婳姝急上前奪回珠玉寶石，且不論是胳膊是腿拎起來将幾個小人兒丢在了一處。幾個小人兒先前被劍拍如今又被摔打，便個個爬在地上不住地翻滾哼叫。

雪婳姝怒氣不息道：“看你幾個小畜生還張狂不張狂。”

六個小人兒支撐着爬起身形，跪地哀求道：“爺爺奶奶饒命！”

雪婳姝聞聽幾個小人兒稱其與人中鳳為爺爺奶奶，不覺又羞又惱，恨道：“哪個是你們奶奶！”掣出紫精劍上前便是一劍。

劍已至小人兒頭頂，卻被人中鳳揮劍架住道：“他幾個修得人形不易，且今日罪不致死，饒他幾個去吧。”

雪婳姝遲疑些時，收回劍來，喝道：“還不快去！”

幾個小人兒先前見紫精劍斬來，唬得幾欲暈死。今見人中鳳、雪婳姝不殺他幾個，便拜伏在地不敢再稱爺爺奶奶，而是俱稱道：“謝兩位上仙不殺之恩。”

人中鳳揮手道：“去吧，去吧。”

這幾個小人兒起身互相攙扶着而去。

人中鳳看着幾個小人兒遠，輕笑道：“不知他幾個是何物得道修成人形，倒是有趣。”

雪婳姝道：“哪裏有趣，日後別被我撞見，不然定要打殺。”

正說間，卻見這幾個小人兒又轉回來一齊跪倒，內有一金色衫小人兒道：“今日兩位上仙既饒我弟兄幾個性命，我弟兄願拜兩位上仙為主，懇請兩位上仙收留。”

雪婳姝道：“真是好笑，不收！”

人中鳳卻笑道：“你幾個既欲認我為主，可會做什麽差事？”

那金色衫小人兒道：“我弟兄洗衣造飯，端茶送水，站崗巡邏，狩獵砍柴，傳音送信無有不會。”

人中鳳道：“你幾個起來說話。”幾個小人兒便起身站立。人中鳳思量一番，笑道：“我且問你幾個，你幾個可曾害過人性命？”

金衫小人兒道：“我弟兄從不曾害過人，卻常被人欺淩。那些入山采藥有些法力之人常是叫嚷要将我弟兄捉住煮湯吃。”

人中鳳道：“當真不曾害過人？”

這幾個小人兒齊聲道：“當真！當真！”

人中鳳道：“若欲追随我，日後切不可害人。你等若害人被我知道，定斬不饒。”

這幾個小人兒俱道：“記下了！記下了！”

人中鳳道：“我受恩師遺命當除魔衛道，護偌人界生靈。你等既欲認我為主，可願作個巡察使者去人間各處巡視？若遇有人間苦難或是妖魔害人之事回來報與我知道，我自當親往處置。”

金衫小人兒道：“這有何難，我等願意。”說着，幾個小人兒齊來跪倒道：“我等拜見主人。”

人中鳳笑道：“起來說話。”

這幾個小人兒齊聲道：“謝主人。”說罷起身。

雪婳姝道：“你若有心收弟子，也收個說得過去的，這幾個小矮子只能做那些低等的差事。”

這幾個小人兒聞聽雪婳姝如此說，便互相使了個眼色，一齊又朝雪婳姝拜下道：“拜見女主人。”

雪婳姝慌道：“不要拜我。”

金衫小人兒道：“女主人若不肯收留我弟兄，我弟兄便長跪不起。”

雪婳姝道：“已有人收留你幾個了，為何又要拜我？”卻見幾個小人兒亦不言語亦不起身，雪婳姝只得道：“幾個小矮子，卻好訛人，起來吧！”

這幾個小人兒便齊聲道：“謝過女主人。”方才起身。

人中鳳坐下身形道：“他幾個雖說身量矮小，但俱有地行之術，作巡察使者再适合不過。”

白衫小人兒道：“主人知人善用，主人聖明。”

雪婳姝滿面不屑，便也坐下身形道：“你幾個既願作巡察使者，我處有本書冊，名為《白澤精怪圖》，回去看得明白了，也好去當差。”

人中鳳笑問雪婳姝道：“那本書你可看過？”

雪婳姝道：“因名目過多，我不曾看完。”又道：“我得人形時那書便在我衣中了。蓮花姐姐亦不知這書的來路。”

人中鳳聞聽笑而不語。

那白衫小人兒卻道：“我弟兄幾個哪裏看得了書！”

雪婳姝道：“看不得書便當不得差，當不得差養你幾個有何用處？”便向人中鳳道：“趕走算了。”

金衫小人兒忙道：“看得書！看得書！”

人中鳳亦道：“日後你幾個既作了巡察使者，理應多看書，多學人事。”

幾個小人兒急忙答應。

雪婳姝又問道：“你幾個既已認我二人為主，那我問你幾個是何出身，可有名姓？除卻地行術又有何本領？”

那金衫小人兒先道：“小的弟兄幾個是千年金參頭頂所結之紅果得了人形。小的名為羊角風，除卻地行術，小的會駕風，日行千裏。”

雪婳姝笑道：“為何名叫羊角風？你有頭疼病嗎？”

羊角風道：“不是，不是。是小的可以害得別人頭疼，不論他是誰人，只要小的朝他耳內吹一口氣，便會痛得他頭疼欲裂，滿地翻滾。”

人中鳳點頭道：“這也是好本事。”

那綠衫小人兒走來道：“二位主人，小的名叫倒上樹，除卻地行術，小的會木遁，不論海角天邊，佛仙庭院，妖魔洞窟，只要其處有樹木且先前作個記號，小的便可頃刻而至。”

雪婳姝笑道：“上棵樹也不好好的，為何要倒着上？”

倒上樹道：“他幾個不會倒着上樹，只有小的會。”

人中鳳不禁問道：“你說要去之處需先前作記號，那記號怎麽作？”

倒上樹搖着頭，神秘兮兮道：“主人，這是天機，不可輕易被人知道。”

那白衫小人兒卻嚷道：“哪裏就是天機了？主人，這個我知道，就是得先向那要去的樹上撒一泡溺。”

人中鳳、雪婳姝禁不住笑。倒上樹便滿面怒氣睨視着那白衫小人兒。

白衫小人兒走上前來道：“二位主人，小的名叫冒壞水兒，除卻地行術，小的會水中游，日行千裏。”又腰間拿出一個二寸大白色令牌，揮舞道：“小的這令牌名為龍牙令牌，是那日黑白二龍空中相鬥，黑龍掉落的一顆牙，被小的揀來運煉成了寶貝。”

雪婳姝卻道：“聽你名字便不是好東西！”

人中鳳笑問道：“你那龍牙令牌有何法力？”

冒壞水兒嘻笑道：“小的這令牌，只要朝它吸口氣，它便收水。朝它吹口氣，它便會放水。”

人中鳳聞聽點頭。

那紅衫小人兒走上前來道：“二位主人，小的名叫火燎燎，除卻地行術，小的口中可吸火也可噴火。”

那灰衫小人兒走來道：“二位主人，小的名叫灰土臉，除卻地行術，小的會扒沙。只要小的爬在地上手腳扒起塵土，便會刮風，只刮得飛砂走石，地暗天昏。”

雪婳姝笑道：“改日法術使出來讓我一觀。”

灰土臉道：“小的即刻便去作法讓女主人看。”

卻有那青衫小人兒上前來道：“你先不急。”便道：“二位主人，小的名叫撞破頭，除卻地行術，小的會禦石，任你石有多大，小的也搬得動。”

雪婳姝道：“石山呢？”

撞皮頭道：“石山也搬得動，小的力氣大着呢！”

羊角風又道：“二位主人，小的弟兄幾人是為千年參頭頂所結紅果，根源在地，且會地行術，故小的弟兄幾人又自稱地靈子。”

人中鳳便就點頭。

雪婳姝卻又問道：“我觀了半日，怎會看不出你幾個究竟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誰知這一問竟問出事故來。

聽得羊角風道：“小的弟兄幾人既非是男亦非是女。”

人中鳳奇道：“這是怎麽說？”

冒壞水兒走來道：“聽聞世間人非男既女。但世間之人男有男容，女有女貌，卻好辨認。小的弟兄幾人卻僅憑面貌再辨不出。有一日夜裏，小的們見一戶人家男女夫婦睡熟，便爬上其床細觀，方知小的們之身既非男亦非女。”

雪婳姝聞聽手拍草地上，恨道：“可惡！”

羊角風急來道：“小的們日後絕不敢爬女主人的床。”

雪婳姝道：“若敢時，每人打殺你十次！”

人中鳳笑道：“你幾個不是口口聲聲以弟兄相稱？”

羊角風道：“不這樣稱呼又能如何稱呼？小的們雖非是男兒身，卻是有幾分男子氣的，終不至于以姐妹相稱呀！”

雪婳姝笑道：“言之有道理。”

人中鳳不知這地靈六子終究是怎麽樣個非男亦非女，亦不好再問詳細，便笑道：“今日你六個既已拜我二人為主，我便賜你弟兄一項法術。”說着，自天蠶絲錦袋中取出六顆火結丹在掌上。

地靈六子俱上前來。人中鳳道：“這是火結丹，是我采集九大仙草在八卦爐中煉制而成，吃下一顆可增你等三百年法力。你幾個先将丹吃下，我再傳你幾個化雲光之術。”

羊角風不禁問道：“不知何為化雲光之術？”

人中鳳道：“以你幾個的修為，學成此術可将身化雲光一去三百裏，再不能遠了。”

羊角風喜道：“一去三百裏！已是很好了。”說着，上前來在人中鳳手掌上拈起一顆火結丹送于口中吞下。餘下地靈五子紛紛來吃丹，只因丹有些大，地靈子身小，吃丹時便個個噎得伸脖捶胸方得以将丹吃入腹中。

雪婳姝向人中鳳笑道：“你怎不将丹化小些與他幾個吃？方才收下他幾個，險些被你噎死了！”

人中鳳亦笑道：“一時忘卻了。”便伸出右手食指在地靈六子每人頭上點了一點，随之道：“以心會意，以意會身，以身化雲光。”

地靈六子人小卻聰慧，聞聽人中鳳之語不一時領悟，便紛紛化雲光飛去了空中。只見羊角風化的是金光，倒上樹化的是綠光，冒壞水兒化的是白光，火燎燎化的是紅光，灰土臉化的是灰光，撞破頭化的是青光。只見六道雲光在雲頭亂轉，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地靈六子在空中化雲光轉了多時，轉得累了，方紛紛回來人中鳳、雪婳姝近前現了身形。因得了法術歡喜，地靈六子又來相謝。

人中鳳招喚來金頭天鵝，對地靈六子道：“日後你幾個出入海島巡察各處，便可乘坐這金頭天鵝。”

地靈六子聞聽，個個歡喜，便給紛躍上金頭天鵝之背。雪婳姝、人中鳳亦坐來金頭天鵝背上。金頭天鵝沖天而起，向栖鳳島而回。